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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人工智能战略制定发展进程中的智库咨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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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国防科技要闻
作者：王璐菲
导语：参与政策咨询是智库知识输出的重要途径。智库一般以自身研究成果和专长为基础，根据政府部门需求或当前热点，通过主动为之或应要求为之的咨询，传递政策思想。在美军人工智能战略的制定过程中，美国防与国家安全类智库中的主要人工智能智库即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国家层面，为推动美国走向更连贯的人工智能发展道路，美国奥巴马政府任期最后一年发布了若干份人工智能相关报告。《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做准备》对人工智能的社会经济效益、人工智能在联邦政府中的应用、人工智能与管理、人工智能伦理与安全、人工智能研究与人才队伍、人工智能国际合作等方面进行了初步思考。《国家人工智能研发战略规划》提出联邦政府人工智能研发投资的七大重点方向。《人工智能、自动化与经济》展望了人工智能驱动的自动化对经济的影响，并提出了趋利避害的广泛策略。
▲依次为《为人工智能的未来做准备》、《国家人工智能研发战略规划》（更新版）、《国家安全战略》
特朗普政府上台后，于2017年12月发布《国家安全战略》，称人工智能对经济增长与国家安全至关重要，是美国优先发展以维持竞争优势的新兴技术之一。
2019年2月11日，特朗普签署“美国人工智能计划”行政令，是千呼万唤之后，美国首次发布的国家层面人工智能发展战略。其中提出集中联邦政府资源促进和保护人工智能技术与创新，维持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领导地位，具体采取如下措施：投资人工智能研究与发展；解除人工智能相关资源束缚；制定人工智能管理标准；建设人工智能人才队伍；打造国际环境并保护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优势。
▲2019年2月11日，特朗普签署“美国人工智能计划”行政令，白宫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OSTP）人工智能助理主任琳恩·帕克（右三），她推动了白宫将人工智能列为美国的优先发展事项，并积极建设人工智能人才队伍，维持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导地位。
2019年6月，白宫国家科技理事会在2016年基础上更新《国家人工智能研发战略规划》，总体维持此前的七大重点方向，新增第八点，要求拓展公私伙伴关系以加快人工智能发展。
在国防领域，美军的人工智能战略直到2018年才制定出台，2019年2月随着国家人工智能发展战略的公布而对外发布概略要点。国防部首先在2018年1月发布的《国防战略》中，将人工智能认定为确保美国打赢未来战争的关键技术领域，随后制定完成首部《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军事应用进行统一规划和部署，并明确了美军人工智能发展的目标和举措。在威胁判断上，《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强调，“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俄罗斯，正大幅投资于人工智能的军事应用，包括引发国际规范和人权问题的应用。这些投资具有侵蚀我们（美国）技术和作战优势、破坏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的威胁”，将中国、俄罗斯视为战略竞争对手。在加快人工智能军事应用的战略途径上，《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提出：启动一系列利用人工智能加强军事决策和作战的计划，支撑关键任务；打造共享数据、可重复使用工具、统一框架和标准、云和边缘计算服务等，扩大人工智能在国防部的影响；与领先的私营领域技术企业、学术界、全球盟友和伙伴合作；培养人工智能人才队伍；引领军事伦理和人工智能安全。在具体统筹实施上，新成立的国防部联合人工智能中心（JAIC）被确定为执行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的核心机构。
▲依次为《国防战略》、《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
美政府（包括国防部）近年来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和政策文件中，大部分内容都能在美国防与国家安全领域主要人工智能智库的研究、著作、观点中找到相应的建议。
2020年2月，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发布《2019年全球智库指数报告》，首次评选全球“最佳人工智能智库”。
宾夕法尼亚大学“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自2006年起每年发布一期《全球智库指数报告》，至今已连续发布14期，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的智库评价方法，所发布智库排名在业界也具有较高权威性。该报告除对全球智库进行综合评价与排名外，还按地区、研究领域和特殊成就等对全球智库的年度表现进行公开排序。
根据该报告，按研究领域划分，2019年，全球前十大国防与国家安全类智库分别为：国际战略研究所（英国）
兰德公司（美国）
布鲁金斯学会（美国）
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英国）
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美国）
欧盟安全研究所（法国）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美国）
大西洋理事会（美国）
国家防卫研究所（日本）
新美国安全中心（美国）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则是2016-2018年全球国防与国家安全类卓越智库。由于新兴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正在改变世界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等各个领域，2019年度报告首次引入全球“最佳人工智能智库”名单。其中榜上有名的美国年度人工智能智库（排名不分先后）包括：
（纽约大学）当代人工智能
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
布鲁金斯学会（美国）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
新美国安全中心
（乔治敦大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
未来生命研究所
传统基金会
哈德逊研究所
（谷歌）Jigsaw
麦肯锡全球研究所（美国）
开放人工智能
兰德公司
斯坦福人工智能实验室
斯坦福以人为中心人工智能研究所
史汀生中心
未来社会
宾夕法尼亚大学劳德研究所智库与公民社会项目
都市研究所
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
……
榜单中的美国人工智能智库，特别是其中的国防与国家安全类智库，近年来针对美政府及美军人工智能战略的制定，提出了多层次的政策建议，以新美国安全中心、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布鲁金斯学会、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等咨询效果最为突出，所提出的很多建议都在美军发布的人工智能战略中得到体现。这些咨询建议大致可分为主动咨询和应要求咨询两类，以下主要列举2017年以来美国各主要智库通过这两种形式参与人工智能战略发展进程情况。
智库主要通过出版著作、期刊、发布研究报告，或者组织各种会议和活动、邀请政府官员和专家学者演讲等，为政府提供主动咨询。
▲新美国安全中心发布《战场奇点——人工智能、军事革命以及中国的未来军力》报告
新美国安全中心是在人工智能战略和政策问题上向政府建言最踊跃的智库。其于2017年7月专门设立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主动探索人工智能革命可能给全球力量、冲突特征、危机稳定性带来的变化，研究人工智能安全性、国际合作前景等。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主要通过公开发布研究报告或在媒体上发表研究员署名文章，明确提出政策建议。比如，2017年11月发布的《战场奇点——人工智能、军事革命以及中国的未来军力》建议美国详细了解中国在人工智能军事应用方面的战略思想和发展，在此基础上制定国防创新计划和竞争战略，国防部研究人工智能军事化应用及相关作战想定，还建议美政府应制定国家长期战略，支持人工智能领域决定性因素发展等。2018年6-7月，新美国安全中心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接连发布《人工智能：政策制定者需知》《人工智能与国际安全》《人工智能时代的战略竞争》三份报告，从战略、研发、投资、采办、安全、教育、移民、数据、竞争、规范等各个领域提出全面的政策建议，无论是“制定国家人工智能战略”、“更新《国家人工智能研发计划》”的行动建议，还是发展人力资本、吸引全球顶尖人工智能人才、保护技术优势、加强有关管理的政策建言，都能从随后一年发布的“美国人工智能计划”、《国防部人工智能战略》、2019年更新版《国家人工智能研发战略规划》看到呼应。
▲依次为《人工智能：政策制定者需知》《人工智能与国际安全》《人工智能时代的战略竞争》
与此同时，布鲁金斯学会也专门启动与人工智能相关的专项计划——人工智能与新兴技术计划，重点着眼于变革性新技术的管理，通过发布研究报告，汇聚技术和政策领导者，找到既能从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中获益、又能同时负责任地管理相关风险的模式和最佳实践，为未来政策和规范的制定提供咨询建议。其中，“人工智能未来蓝图”系列文章由布鲁金斯学会各领域学者撰写，主要审视人工智能给各领域带来的机遇和影响，2018年至2019年两年间共发布22篇文章，既有人工智能在国防与国家安全领域对国家安全战略、不对称战争、未来战争的影响分析，又涉及人工智能在社会、经济发展和国际关系领域给医保、教育、能源和气候、民主进程、国际贸易、中美关系带来的机遇与挑战，提出了关于未来的具体畅想和政策建议。
▲布鲁金斯学会“人工智能未来蓝图”系列文章
除发表研究报告和期刊、著作外，美国各大智库还经常召开各种会议和研讨会，通过邀请领域专家、著名学者、政府官员甚至国外专家，宣传政策理念，提高咨询影响力。比如，2017年11月，新美国安全中心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就主办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峰会，由国防创新咨询委员会主席、时任字母表公司执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作主旨发言，广泛邀请大学、研究所等业界专家参与讨论。
▲2017年11月，新美国安全中心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就主办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峰会，埃里克·施密特（右）作主旨发言
在主动为之的咨询以外，智库也通过接受政府委托研究、参加政府组织的主题会议或在政府专设的咨询委员会担任要职等多种形式，提供应要求咨询。
早在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设立之前，新美国安全中心就从2014年开始，对机器人、自主武器、无人系统及无人系统蜂群等人工智能相关国防技术领域进行了重点研究，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成果。2017年6月，保罗·沙里作为该中心技术与国家安全研究负责人即应邀赴美国陆军战争学院，围绕《人工智能革命》发表演讲，将其关于人工智能未来影响的思想传递至美国陆军。
2019年3月，美政府依据《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要求，成立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旨在探索“推进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及相关技术发展，以全面应对国家安全和国防需求的必要方法和手段”。委员会主席为美国防创新委员会主席埃里克·施密特，副主席则为曾担任国防部前常务副部长的罗伯特·沃克。成立以来，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已先后发布初期和中期报告，并于2020年发布季度建议备忘录，为国防部采用人工智能提出了详细而针对性的建议。罗伯特·沃克同时也是新美国安全中心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联合主席之一，其被选为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副主席，本身即说明新美国安全中心人工智能研究在国家层面形成的影响力，而随着委员会各阶段报告和政策建议的提出，新美国安全中心的人工智能研究成果也通过沃克更精准高效地传递至美政府、特别是国防部决策层。
▲罗伯特·沃克是新美国安全中心人工智能与全球安全计划联合主席之一，他与查克·哈格尔、阿什·卡特、吉姆·马蒂斯以及其他国防部领导人共同制定了“第三次抵消战略”，旨在恢复美国对其战略竞争对手的绝对优势。
以上是智库专家出席军方活动或在政府专设的咨询委员会担任要职的情况，而智库为美军人工智能战略制定提供应要求咨询的最主要形式是开展委托研究。
▲2017年7月，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发布《人工智能与国家安全》研究报告
2017年7月，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中心受美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辖下情报高级研究计划局委托，开展人工智能专项研究，最终发表《人工智能与国家安全》研究报告，面向美国政府，具体到国防部、情报界、国务院、商务部等行政部门，提出三个方面11项具体的政策建议。在维持美国的技术领导力方面，建议国防部通过开展战争演习甄别潜在颠覆性军事创新，资助着眼于长期发展的人工智能战略分析，优先投资提供可持续优势、降低关键风险的人工智能领域，国防和情报界投资人工智能对抗能力。在支持人工智能技术的和平利用方面，建议加大人工智能相关基础研究投资，推进两用人工智能能力发展，促进国家安全界与商业人工智能领域合作。在降低重大风险方面，建议国家安全理事会、国防部、国务院研究限制使用的人工智能应用情况，国防部及情报界建立专门的人工智能安全机构，商务部国家标准技术研究院和国家安全局探索对抗人工智能造假技术的选项等。这些政策建议在美国尚未出台国家层面人工智能总体战略的情况下，为国家人工智能发展道路提供了可资参考的基本框架。从美国随后两年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力和战略发展形势来看，维持技术领导力、促进军民融合、降低重大风险成为一以贯之的思路。
▲兰德公司发布的《国防部人工智能态势》、《人工智能的军事应用——不确定世界中的伦理关切》
联合国《特定常规武器公约》
近期，美军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咨询诉求已逐渐从此前的整体发展战略，转为具体管理、应用策略和社会伦理影响。如，2019年12月，兰德公司发布受国防部联合人工智能中心委托开展的《国防部人工智能态势》研究报告，在综合评估国防部人工智能发展态势的基础上，从组织管理、开发与采用、创新与数据、人才等多个维度，提出了具体的行动建议。2020年4月，兰德公司发布受美空军情报、监视与侦察主任委托开展的《人工智能的军事应用——不确定世界中的伦理关切》研究报告，分析了人工智能技术的军事应用及其道德伦理、操作和战略风险，比较了美国、中国、俄罗斯的军事人工智能工作，考察了各国在禁止或规范军事人工智能应用之一——自主武器开发和使用方面的政策立场。报告认为，美国防部及空军应着眼于打赢军事人工智能系统发展和应用竞赛，而组织、训练和装备部队；应对技术人员、私营领域、美国公众等利益攸关方表达的军事人工智能使用伦理道德问题；通过公共宣传，使利益攸关方了解美军降低人工智能应用伦理道德风险的意愿和承诺；同时，关注联合国《特定常规武器公约》讨论，跟踪国际社会利益攸关方所持立场变化；与盟友和伙伴寻求更多的技术合作、更大的政策统一；与中国、俄罗斯等其他发展军事人工智能的国家探讨信任建立和风险降低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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