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Es Devlin：Gucci，以跃动的心抵达寰宇
2022年末，纽约林肯表演艺术中心外的乔西罗伯逊广场上，一件名为《Your Voices》的装置作品在夜间尤为引人注目。这件装置由700根连接成弧形结构的发光绳组成，象征着纽约这座城市中正在使用着多达700种的语言。装置发光发亮的同时，周遭还会播放不同语言作为背景音音效。观者们可以随意进出它，被满目灯光与声音包围。创作它的是英国著名艺术家兼舞台设计师Es Devlin，这件作品再次展现了她对于灯光，雕塑形体，声音等不同媒介的综合运用能力，她希望观众的视角被不断变化的发光绳吸引，从而唤起了人们通过转变视角来体验他人的语言结构和身份的塑造方式。
2023年的4月，同样邀请了Devlin操刀空间设计的Gucci Cosmos《寰宇古驰》典藏展在上海西岸艺术中心拉开帷幕。由意大利时尚理论家兼评论家Maria Luisa Frisa策展，甄选了一系列珍藏于佛罗伦萨塞蒂曼尼宫（Palazzo Settimanni）的古驰典藏之家（Gucci Archive）中的品牌经典力作，以及许多未曾发布的珍贵时装创作。经典手袋、礼服、配饰和其他单品为本次展览呈现丰富亮点，诠释品牌的多元创意愿景。《寰宇古驰》典藏展中将通过八个展览区域，融汇前沿视听体验，追寻品牌成立102年以来代代相承的美学理念。卷宗Wallpaper＊对Devlin进行了专访，下文中她将带我们走进这场独特的展览。
Devlin 于 1971年出身于英国伦敦，自幼对文学甚有研究，在布里斯托大学完成英国文学课程，后在中央圣马丁学院学习美术，并在导师的建议下决心成为一名舞台设计师，将自己热衷的文字、音乐、美学融入在视觉环境中。于是， Devlin 从只能容纳 80 名观众的 Bush Theatre开始了实践，无论是莎士比亚经典剧目《奥赛罗》（Othello: The Moor of Venice）、莫扎特的歌剧《唐璜》（Don Juan），其惊人的创造力很快就得到大众注目。Devlin曾为Beyoncé、Lady Gaga、Adele、Rihanna、Katy Perry、Miley Cyrus 等国际巨星设计演唱会的舞台。2012年，她为伦敦奥运闭幕做的设计成为了她的又一里程碑。
从2014年开始，她开始跨领域为不少时装品牌设计秀场，她擅长运用镜子、光影等元素制造空间的变换。
正如Devlin介绍说，“我的实践开始于为剧院中的戏剧设计。在剧院的生态系统中，舞台设计师的核心人物是处理与舞台导演和剧作家（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的关系”，而她创作的出发点可能是一个和弦，一行文字或音乐，一件大衣或裙子摆动的方式等等。也正因如此，Devlin的作品呈现出了异常的丰富性。在为《寰宇古驰》典藏展构思展陈设计前，她前往位于佛罗伦萨塞蒂曼尼宫的古驰典藏之家，这里陈列的一件件华服和配饰让她开始确信，“物”本身也可以成为一个生动故事的主角和讲述者。
《寰宇古驰》典藏展被分为八个部分，从鸟瞰的平面关系看去，展览的布局由许多个环形构成，类似于一张太阳系的地图，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更加具有机械感的，由齿轮和轮子组成的工业化图景。Devlin告诉我们，这既是对西岸艺术中心作为飞机制造厂的起源的回应，也是对时装品牌作为一个多重、分层的创意和商业机构的在视觉上的表达。
展览的叙述从伦敦的萨沃伊酒店（The Savoy）开始。1899年, 18岁的Guccio Gucci曾在这里当了一段时间的行李员，萨沃伊酒店最豪华的红色电梯，以巨大且行动缓慢著称，需要整整7分钟才能到达顶层，这却让这位意大利少年有足够的时间详细打量富人们的装扮和不同客人的行李，并重新激发了他对父亲的手艺的兴趣。第一个房间“传送站”，并没有从字面上渲染酒店，而是勾勒出一个圆柱形的心理空间，用旋转门和传送带表现出这位少年行李员的世界，这里被不断流动的行李、人、地名和时间所包围。
接下来两个相对较小的房间也是圆柱形的，分别被命名为“驰骋地”（Zoetrope）和“伊甸花园”（Eden）。在“驰骋地”中，参观者被奔马的声音和马匹运动的视频包围。这个展区详细介绍了Guccio Gucci对英国乡村生活和马术的迷恋。1921年，在他的第一家手工箱包工坊开张时，马鞍是第一批被制作和销售的物品，此后的历代设计师们在为Gucci设计时也都会加入马术元素。
在“伊甸花园”中，参观者将进入Vittorio Accornero de Testa的世界，这位才华横溢的插画师、布景设计师和艺术家在1960年至1981年间为Gucci设计了80多条丝巾，其中，他设计的Flora花卉图案丝巾于1966年由Guccio的儿子Rodolfo Gucci特别委托为摩纳哥王妃Grace Kelly设计。在一个参考了塞蒂曼尼宫建筑元素的镜像环境中，展览的布景重现了Accornero以自然主义者的精致细节绘制的植物和昆虫交织在一起的放大版陶瓷烤漆树脂模型，包括百合花、常春藤、罂粟花、矢车菊、水仙花、小牡丹、银莲花、郁金香和鸢尾花，以及各种昆虫，包括蝴蝶、蜻蜓、蜜蜂、蝴蝶、甲虫和蚱蜢。声音场景唤起了Accornero的画笔在Flora花卉图案设计中使用的37种鲜艳色彩的声音。
从一系列半封闭的圆柱形空间走出后，参观者看到的是一对穿着包含Tom Ford、Frida Giannini和Alessandro Michele时代不同西服套装的高耸雕像，他们也构成了展览的第四部分“偶”（Two）。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双层圆环空间将展览逐渐推向高潮：位于外围的环状空间“典藏馆”（Archivio）包围着展览的空间“珍奇屋”（Cabinet of Wonders）。“典藏馆”是对Gucci哲学中“档案馆是有生命的有机体，而不是品牌的历史被冻结和木乃伊化的陵墓或冰冷的临床空间”的一种回应。淡蓝色的迷宫式空间让Devlin想起第一次在塞蒂曼尼宫进入档案馆的体验，灯光下磨砂玻璃柜的光芒和承诺，显示着内部受到严密保护的宝藏的影子。这是一个异常理性的、类似于实验室的空间，它像一个淡蓝色的蛋壳一样包裹着中央活的生物体。当参观者接近冰蓝色迷宫的中心时，他们可以听到中央深红色旋转珍奇柜的心跳声。
“珍奇屋”是展览最重要部分之一：这是一个旋转的深红色立方体，随着它的转动，多个发光的抽屉慢慢地打开和关闭，展现和隐藏着一系列精致的手工制品和服装。这是设计师构思过程的某种视觉化呈现：记忆伴随着呼吸，与从周围的文化、社会政治、地理和自然环境中汲取的氧气相结合。红色漆盒再次让人想起萨沃伊酒店的“红色电梯”，这是在第一个房间“传送站”中首次引用：被酒店老板Richard D'Oyly Carte称为“一个上升的房间”，它是伦敦的第一个电动电梯，也可以说是Guccio Gucci想象中的Gucci品牌第一次诞生的房间。可以说，这里承载着异常丰富的内涵，它既是一个放满宝藏的珍奇柜，又是一颗跳动的红色心脏，也是传奇开始的那座红色电梯。
“灵感廊”（Carousel）是倒数第二个展区：在缝纫机、熨斗、蒸汽机的声音以及设计师试衣间的音乐和能量中，一连串的模特造型被叠加在由一系列插画师绘制的连续投影上，这里的创作方式借鉴了一个超现实主义时期的游戏“精美的尸体”（exquisite cadaver），这是一种类似词语接龙的图像版本，每个参与者轮流在一张纸上画画，在一位参与者画完后，他将折叠纸张隐藏自己的作品，只露出非常少的部分传递给下一个玩家在此基础上继续作画。每一幅画都是上一幅的延续，表达了该品牌历史上一位创作总监和下一位创作总监之间不间断的连续性。
展览的压轴部分为“苍穹殿堂”（Duomo）。佛罗伦萨宏伟的圣母百花大教堂（Cattedrale di Santa Maria del Fiore）穹顶以巨大模型被复刻，并将其镜像倒置后形成一个巨大的上下分裂开来的蛋，充满了整个空间的高度。参观者被邀请爬上一个隐蔽的楼梯，走过一座桥，站在这个宇宙之蛋的两个半球之间。大教堂和但丁特别指涉了Gucci品牌在佛罗伦萨的起源故事，而世界蛋或宇宙蛋是在许多文化的宇宙起源中发现的神话主题，存在于原始印欧文化和其他文化和文明中。通常，世界蛋是某种开端，宇宙或一些原始存在通过从蛋中“孵化”而存在。这件装置亦唤起了“大教堂思维”的概念：这是一种在持续的时间里进行合作的哲学。圣母百花大教堂于1296年根据Arnolfo di Cambio的设计开始建造，1420年由Filippo Brunelleschi设计了穹顶，到1436年建筑结构完成：只有通过几代建筑师和工程师的跨时空合作，这座伟大的作品才能得以实现。对于Devlin来说，“大教堂思维”既是对Gucci历代设计师们延续创作的隐喻，也是一种对我们所有人都受用的启示，正是参与了多代人的接力工作，以产生雄心勃勃的认知和观点的转变，才将是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蛋所必需的，新的神话讲述了新选择的故事，引导我们走向合作和创造神话的持续的连续性。
Gucci Cosmos 探索了一个多世纪以来 Gucci 经久不衰的原则和精神如何在其最具标志性的设计中永续，以及这些划时代的经典如何在一代代设计师的创意和重新诠释中得以传承。这场穿越 Gucci 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旅程将带领参观者在八个展览“世界”中遨游。在Devlin看来，每个个体都可以书写自己的神话，无论是一个青年还是一个时装品牌，她希望所有年龄段的参观者在离开时，都想开始为他们自己的生活书写神话。
Gucci总裁兼首席执行官Marco Bizzarri表示：“2021年7月，我们为庆祝品牌的百年诞辰，建立了位于佛罗伦萨的古驰档案馆。当时，我们立刻决定，这一生动呈现品牌传承的历史性典藏展，首站将落地中国。因此，我很高兴来到Gucci Cosmos《寰宇古驰》典藏展全球巡展首站——上海的开幕活动。这场古驰世界之旅由富有远见的艺术家Devlin构想，演绎一场回望古驰过往、反映当下及展望未来的艺术庆典。漫步于展览之中，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品牌故事的精髓通过我们杰出的设计师和工匠悉数展现。他们定义了品牌第一个世纪的匠心工艺及创意传承，并开启了下一个新的世纪。《寰宇古驰》典藏展是对他们的致敬。”
W＊：为一场演唱会做舞台设计，和为时尚品牌做秀场或展览设计，对于你来说有何异同？
ED：我的部分实践集中在把想法变成物质形式。出发点可能是一个和弦，一行文字或音乐，一件大衣或裙子摆动的方式，或一系列设计师构思的人物及其行李和服装的历史。
在具体的执行层面，规模从几米宽的小型舞台，到20米高的公共世博建筑均有涉猎。与合作者接触的条件也不同，但共同的好奇心的本质是不变的：当我在做自创的艺术装置时，这个过程就像我与音乐家或时装设计师合作一样：我们找到各自线索的重叠部分——这就像在每个人的好奇心和爱的文恩图的重叠中心工作。
W＊：当与一个品牌合作时，你如何在展示品牌身份的同时保持你自己的风格？你如何看待自己在整个工作中的角色？
ED：我的实践开始于为剧院中的戏剧设计。在剧院的生态系统中，舞台设计师的核心人物是处理与舞台导演和剧作家（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的关系，我倾向于在每个项目中寻找一个亲密合作者。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参观位于佛罗伦萨塞蒂曼尼宫的古驰典藏之家，这些物品和它们出现的顺序成为了我此次工作中的合作者。古驰典藏之家通过这些物品以一系列的情节讲述了品牌的故事，这便是此次合作的起点。多年来我越发确信，物品也可以成为故事的主角和优秀的讲述者。
W＊：你是如何看待Gucci这个品牌的？是什么让它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
ED：每个个体都可以书写自己的神话，无论是一个青年还是一间时装品牌。每个人都可以花时间观察和记录他们自身历史中形成的模式，无论长短。正是通过神话，我们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对其足够的重视从而想要努力保护它，把它交织在支持它的自然系统中，并保护它和它们免遭流逝。
W＊：你对展览的结果满意吗？你能和我们分享一下整个设计过程中的一些有趣的或鼓舞人心的插曲吗？
ED：中国的制作团队以惊人的精力和技巧执行了这些想法。他们在实现过程中对每一个细节的关注都是卓越的。
W＊：作为展览的第一站，你想通过这次展览给当地观众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ED：我希望参观者在离开时能更多地了解到Gucci的神话以及缠绕在其血脉中的其他多个神话。我希望所有年龄段的参观者在离开时都想为他们自己的生活书写神话，不管是长是短。
在Gucci Cosmos《寰宇古驰》典藏展展览期间，《卷宗Wallpaper＊》将于西岸艺术中心呈现两场主题论坛。
于本篇推送的留言中注明“对谈场次+姓名+手机号码”，即可预约参加，并获得观展机会以及享受专场导览。
2023.5.4
“意大利设计，从过去到现在”
18:00—19:00 嘉宾对谈
19:00—20:00 专场导览
2023.5.18
“时装的温故知新”
18:00—19:00 嘉宾对谈
19:00—20:00 专场导览
撰文：张林淼
编辑：Roman
设计：yuyuweiwen
图片：展览空镜图和Es Devlin肖像由Gucci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