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破非对称性风险 | 思维的笔迹89

陈志武 耶鲁大学金融学终身教授 香港大学教授

昨晚收听香港大学教授、知名经济学家陈志武在线分享《文明的逻辑：人类与风险的博弈》新书的内容，他提到了“非对称风险”一词。我也正好在读陈教授这本书，讲课内容精彩，与当下关联密切。这也勾起了我在疫情下对这一概念的新反思。

这两年 “非对称风险”，成为流行词。特别是这一波疫情、俄乌战事、中美冲突、经济下行，并不在我们个体可把控的范围内。所以，我们会感受到焦虑与慌张。

非对称性这一概念是塔勒布在《非对称风险》一书里提出的，笔者读这本书时扉页上记载的是2018年5月。非对称风险是相对于对称性而言的，而后者也一直存在于人类历史之中。人们在面对非对称风险和外部压力时，只有践行“风险共担”的原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以应对现实世界中的不确定性。

不患贫而患不安，人们厌恶非对称性风险。人类迂回曲折，但最终战胜野蛮。风险应对力提升的历史，体现人对自然世界的驯化，也体现人类对人的世界的建构。

以下是我对陈教授讲座的四点思考，探讨在生活中，如何解决“非对称风险”问题。

重新评估亲朋网络，保持良好关系

疫情让很多人意识到家庭结构在抗击不确定性的伦理价值，当然，疫情对另一部分人来说也有在加速破裂的概率，比如在一个屋檐下的夫妻在解封第一时间预约离婚。

昨天陈志武演讲时，提醒在非对称性年代，要在亲朋网络里多付出一些心血。特别是亲戚网络的良好关系，就是一种避险安排。维护好婚姻与家族关系，是克服非对称性风险的方法。

比如良好的婚姻安排就是最好的避险方式，虽然现代婚姻关系受到极大的挑战。西方新人在神父面前，会边诵边问：“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这其实就隐藏了，人生婚姻的底层生存逻辑。

陈志武教授反思，自己两个女儿，因为长期生活在香港，与湖南老家的姑舅表兄妹、叔伯子侄这一代的关系，缺少共同生活基础，连接意愿较弱。未来，家庭出现一些非对称性风险，就很难指望这种亲情帮助她们对冲风险。

减少代理人风险

有了现代金融，人类协作才达到了新境界。但是，正因为代理人的信息蒙蔽与风险逃逸，造成非对称性风险。

2008年金融危机告诉我们，美国金融机构的权益与责任不匹配，金融高管追求高额报酬，而不承担经营风险，被代理人则倾家荡产。这是在非对称性委托代理机制下，委托人与代理利益不匹配，委托人资产隐含着巨大风险，这种“用别人的钱去冒险”的游戏尽量停止。

俗语讲，庄稼不托人，买卖不脱手。

代理人的风险就是因为利益不一致造成的。举例来说，在一生难得一次的买卖中（买车），是一次性博弈，没有长期合作的基础，那么对你隐瞒一些关键信息，可能成为必然。

十年前，一个长期做期货的原同事，用收益K线图说服我，让我把自己一部分的闲余储蓄交由他代买期货，如果赚了我们两个二八分润，结果，不到半年就亏掉1/3本金，而我这位前同事没有损失一分钱。

等我在交大高金修完EMBA的金融风控模型一课后，我恍然大悟，今后谁再找合作做事时，我就特别关心风险共担机制，若有人提出来与你合作一个好生意，但他只分享你的收益，却对你的亏损不承担责任，你就好好考虑这种非对称性风险，尽量少掺和。

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相信的，保险是对冲非对称性风险的好工具，一定要学会使用。上海每年推出的“沪惠保”一定要加入，平时要有重大疾病与意外险的投保，以避不虞之灾。

不要依据专家观点进行重要决策

经济学家或者投资专家，他们所有的观点，第一是他们的理论是建立在完美假设下的，即使是案例分析，也多是“事后诸葛亮”或“幸运者偏差”，即使是统计学结论，也存在立场预设、数据偏差等问题。第二是，语言是具有欺骗性，也具有模糊性、抽象性与不周全性，而日常决策行为是具体的、可测量的、充满弹性的变量因素。

塔勒布《非对称性风险》里说：“不要听从那些以咨询谋生的人给你建议，除非他们会为自己提供的错误咨询接受惩罚。”这句话虽然说得有些极端，但是确实值得思考其残酷的真理性。因为发表言论与观点的人，不参与行动，也不必承担后果，所以他们的观点只能参酌，而不能成为决策依据。

比如，我们大家都注意到，在公共场所的男女公厕，基本上是大小比例对称设置，但排队的永远是女厕，而男生这边空间却略显迂阔。后来笔者经过调研，我的推论是，规划设计师绝大部分是男性，而公共场所的投资拍板者也多为男性。屁股决定大脑，男生视角与立场，永远想不到或者忽略女生所占用空间与时间的非对称性。

现实生活中，这种无脑设计还有很多。全因决策的人，并不承受结果的人。

不要再企图抄近路，用过去过时的经验决策

最近我有一位朋友，在知名投资集团任职中层，过去十年是他人生的上升期，每年有不菲的工资与奖金，曾在不同地方利用杠杆炒房，赚了一些差价。去年在云南买了某知名房地产开发的大别墅，结果因为开发商集团资金断裂，烂尾了。最糟糕的是他已过45岁，不幸成为今年公司裁员第一批裁员的对象。无疑遇到人生的至暗时刻。 

房产投资特别是非一线城市的核心区域，无疑是在走下坡路，同时，随着城市化减缓、少子化、人口流动以及国家调控政策加码等外部因素，房产投资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路径依赖于粗放式的传统路径，进行资产安排，一定会失败。

而且，结合近两年黑天鹅事件与不确定性事件频发，人们更要打破对过去经验的因循与依赖。

塔勒布在另一本名著《反脆弱》里指出，要想反脆弱，就要在世界上找到一类事物，它们不仅能对抗压力，而且能从不可预测的和不受欢迎的刺激因素中获得成长、坚强和获利。

了解到非对称性风险的存在，首要就是要识别生活中，哪些非对称性正在侵蚀我们的生活，不要忽略决策的非对称性；有哪些人参与我们的生活与工作，却并不承担对称性风险；同时，要找出那些愿意为他人的利益而“风险共担”的人。

当然，掌握一些打破非对称性的方法与工具，亦犹为重要，实证主义、第一性原理、复杂性思考、价值回归、公平性与整体性布局，书中对这些方法有着生动而令人耳目一新的诠释，读来妙趣横生，发人深思。

最后，我想用《非对称风险》结尾的部分否定句来结束本文：

不要相信不承担责任的观点；

不要没有价值观的阅历；

不要未拼尽全力的人生；

不要把资源和精力浪费在自己不渴望的事情上；

不要拥有了权力却抛弃了公平；

不要无法付诸实施的理论；

不要没有文明的进步；

不要没有相互投入的友谊；

不要遵奉美德却又不担当；

不要忽略概率的遍历性；

不要相信没有风险的财富机会；

不要辞藻华丽却又言之无物；

不要把问题搞得很复杂却又没有思想深度；

不要忽略决策的非对称性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