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元购”的荒诞叙事：右翼为什么对攻击加州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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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0年8月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RNC）期间，小唐纳德·川普当时的未婚妻、知名共和党政治评论员金伯利·吉尔福伊尔（Kimberly Guilfoyle）发表了一篇演讲，对旧金山进行了尖锐批评。金伯利曾与前旧金山市长、加州现任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有过婚史，她在演讲中对加州发表了强烈批评。
吉尔福伊尔说：
如果你想看社会主义者拜登-哈里斯会带给我们国家什么样的未来，就看看加州，这是一个拥有巨大财富的地方。创新无可估量，环境一尘不染。而民主党人却把它变成了公园里到处都是海洛因针头、街头发生骚乱、家中停电的地方。
这是你想要给你的孩子的未来吗？他们想要摧毁这个国家，摧毁我们为之奋斗和珍视的一切。他们想要剥夺你的自由，控制你的生活。他们想要控制你看到、思考和相信的东西，以便控制你的生活方式。
吉尔福伊尔的讲话对加州进行了极为负面的描述，将这些作为她所谓的民主党领导的进步政策为该州带来了政治和社会影响的论据。这种对于民主党领导的州和城市的社会治安的广泛批评，也完全与共和党和右翼媒体的一贯叙事相吻合。
近年来已经将X平台转变为右翼阵营的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也说旧金山变成了一座鬼城。
自由派的大本营旧金山在六十年代就以反战、吸食大麻、嬉皮士风格著称，从那时起就为右翼所诟病。而现在的加州是世界第五大经济体，拥有着引领时代潮流的众多人工智能、芯片制造、生物医药等高科技公司。旧金山市同样在疫情后经济反弹，人口也在2021年中期开始反弹并再次增长。
加州到底是人人向往之地，还是像一些右翼人士口中说的遍地都是吸毒者，到处都是无家可归者、打砸抢，零元购横行的人间地狱呢？
老旧谣言沉渣泛起
随着2024大选临近，黑旧金山和加州的论调又开始泛起。人们耳熟能详的那些右翼叙事，又纷纷闪亮登场，或许从来就没有散去过。其中主要包括这些：
店铺里抢东西低于950元警察根本不管导致‘零元购’横行”
加州鼓励少年儿童变性，父母不能干预，一旦干预，父母将失去监护权
男性跨性别者可以与女性公用浴室、更衣室、学校寝室等，所谓的“男女同厕”
这些说法都是不真实的。本文先讨论加州47号提案是否就是“950美元以下不算犯罪”，是否造成了“零元购”横行。
有关于该项提案主要有以下几点事实：
2014年通过的加州47号提案，并没有导致加州的犯罪率上升。
加州的犯罪率跟全美的犯罪率走势相同，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就一路下降。
同样有接近950美元重罪划线的州，犯罪率也有所不同。
起源于2014年通过的加州47号提案的盗窃950元以下入轻罪而不是重罪，因此被右翼攻击其是导致所谓“零元购”横行的罪魁祸首，从2020年大选时就有传播，持续至今已经多年。甚至漂洋过海，连大陆和港台媒体都有所报道。本号已曾经多次辟谣，轻罪不等于无罪。
在加州把felony theft（盗窃的重罪线）从$400提到$950之后，被广泛认为是共和党占优的保守州德克萨斯州，在2015年把它的重罪线从$1500提到了$2500。
也就是说，在德州盗窃2500美元以下都是轻罪，但是为什么没有人说德州治安恶化呢？
通过加州47号提案后，犯罪率是否真的上升？
美国全国零售联合会(NRF)是全球最大的零售贸易协会，该协会《2023年零售安全调查》显示，零售行业受有组织犯罪影响排名前列的城市，包括了加州、德州、佐治亚州的大城市。
CapitalOne银行根据公开数据计算盗窃带来的人均损失，则发现加州的情况并不那么惊人。
2022年，加州零售商因盗窃损失87.20亿美元收入。
2022年，加州零售商的人均销售损失为285.70美元。
加州人均零售盗窃率比各州平均水平低17.0%。
在加州，盗窃 950美元或以上属于重罪。
2022年，德州零售商因盗窃损失59.49亿美元收入。
2022年，德州零售商的人均销售损失为263.55美元。
德州的人均零售盗窃率比各州平均水平低23.4%。
在德州，盗窃2500美元或以上属于重罪。
2022年，阿拉斯加零售商因盗窃损失2.02亿美元收入。
2022年，阿拉斯加零售商的人均销售损失为363.27美元。
阿拉斯加州的人均零售盗窃率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5.56%。
在阿拉斯加，盗窃1000美元或以上属于重罪。
通过对比发现，重罪线比加州高很多的德州（按某些人的逻辑，偷窃2500元以下都不定罪），其零售商人均损失理应比加州还多，但是相反，却比加州还低一些。而跟加州重罪线相当的阿拉斯加州，其人均零售盗窃率却比加州要高出将近30%。
由此可见，重罪线高低跟零售商损失大小并没有直接关系。
针对商业机构（如百货商店、杂货店和便利店）的抢劫，以及以武力相威胁或使用武力的盗窃，是相比于店内盗窃更严重的犯罪行为，所以不受950元重罪线法律的约束，因为已经是重罪。
另据加州公共政策研究所（PPIC）的一份报告称，2022年，该州财产犯罪和暴力犯罪虽呈上升趋势，但是犯罪率仍然相对较低。
财产犯罪包括入室盗窃、机动车盗窃和盗窃罪（包括非重罪盗窃罪）；暴力犯罪包括杀人、强奸、抢劫和严重伤害罪。
上图显示了加州2022年的财产犯罪率为每10万居民2314起，比2021年上升了5.9%，比2020年上升了8.7%，而2020年的财产犯罪率达到了自196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目前，财产犯罪率略高于疫情流行前的2019年。
从上图可以看出，财产犯罪（红线部分）从上个世纪80年代起就开始一路走低，在疫情后有小幅升高，但是还是要比80年代的水平低很多。
来自旧金山记事报的一篇报道《图表显示加州的犯罪率走势跟美国其他地方的对比》也表明，加州的财产犯罪率走势，跟全美的走势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文章称，尽管全美都在关注加州的盗窃问题，2022 年该州报告的财产犯罪率仍然低于过去四十年的任何时候。去年，财产犯罪率略有上升，但这与美国整体财产犯罪率的上升相吻合。这些发现来自联邦调查局每年发布的年度犯罪数据，这些数据是通过其统一犯罪报告计划收集的，该计划从全国各地的执法机构收集数据。
另据国会山报的一篇报道，对208个城市的分析发现，2024年的谋杀案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20.4%。上个月，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人口超过100万的城市犯罪率下降了11%。
数据显示，截至周日，费城的谋杀案与去年相比下降了37%。最新数据显示，纽约市下降了23%，华盛顿特区下降了25%，底特律下降了28%。巴尔的摩的谋杀案下降了约37%。加州的各大城市总体谋杀率也有所下降，其中旧金山凶杀案的犯罪率在2024年较2023年同期下降了30%。
综上所述，全美包括加州的暴力犯罪和财产犯罪率都逐年下降，虽然疫情之间有所反弹，但疫情结束后依然在下降。
而且不要以为光天化日之下使用暴力和枪械抢劫不需要负责任，2021年11月旧金山联合广场LV旗舰店被多名犯罪分子哄抢，这些人事后悉数被抓获且被判刑。
2024年，一位名叫Haoli Weng的男子可能是听信了网上关于“零元购”的传说，在旧金山持枪抢劫一家甜品店，抢了100美元。事后马上被捕，虽然标的极小，但因为使用了半自动手枪，被控一项二级抢劫罪和一项无证持有枪支或致命武器罪，有可能被判15年监禁。
所以说民主党上台，左派纵容罪犯导致犯罪率上升的叙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基本上就是一种散布恐惧（Fearmonger）。
为什么右翼叙事对加州的各种黑化乐此不疲
就像本文开头提到的，加州的政策和形象，成为了选举政治中右翼对手猛烈批判的对象。这种情况的形成，有一定的历史渊源。
洛杉矶时报的一篇综述性文章《为什么贬加州成为了保守派政治家的必需》，讲述了事情的缘由和经过。
文章说，在19世纪和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其他地区的居民常常将加州视为他们个性古怪、爱冒险的亲戚们淘金、追星、寻找阳光海滩和追求性自由的地方。
而加州现在全国文化战争中成为了右翼势力的出气筒，比如在爱荷华竞选活动中，加州就成为了一个长盛不衰的话题。这是花了几十年时间才形成的。
对于保守派来说，加州的光辉形象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受损。他们抨击伯克利的抗议者，抨击旧金山的嬉皮士和同性恋生活。东部精英们嘲笑他们在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洛杉矶过于肤浅。但是，即使保守派认为湾区太离谱，湾区仍然有橘县的大教堂、约翰·韦恩的西部片和罗纳德·里根。
这一组合在1992年发生了巨大变化。该州选民在总统大选中选择了民主党人比尔·克林顿，这是自1964年以来该州选民首次选择民主党人，开启了至今仍未扭转的蓝色连胜。选民们将芭芭拉·博瑟（Barbara Boxer）和黛安·费恩斯坦（Dianne Feinstein）送入了参议院，这对旧金山民主党人成为政坛 “女性之年 “的主角。
加州的快速发展使众议院出现了前所未有的52名议员，使该州在国会中拥有了巨大的权力。其中大部分增长是由拉丁裔推动的，他们当时约占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并将很快成为该州最大的族裔。
同年，帕特·布坎南（Pat Buchanan）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演讲，发起了一场争夺 “美国灵魂”的文化和宗教战争，并将加州假想成暴徒横行、为了保护猫头鹰不惜关闭一个市镇的反乌托邦。
30多年后的今天，即使是布坎南的抨击也显得温文尔雅。他的言辞虽然严厉，但起码还把加州人当成美国同胞。
在今年2月为《洛杉矶时报》进行的莱格民意调查中，全国近一半的共和党人（48%）认为加州 “不是真正的美国”。
“现在，我认为这是这个国家政治化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你是保守派，你就不会喜欢加州，”前州长格雷·戴维斯在接受采访时说。
从人人向往到“非真正的美国人”的演变背后的原因值得商榷，但加州在右翼中的形象衰落可以追溯到几个因素：
加州的景致和自然条件，以及包括硅谷和好莱坞在内的世界一流经济体，使得右翼在充满怨恨的政治时期很容易产生反感。该州收入差距悬殊，再加上全国最大的无家可归者危机，给批评者带来了大量绝望的人们在街头露营的画面。
该州对移民的接纳以及对性别和性观念的改变，激起了右翼分子对国家变革的核心恐惧。
工会力量和进步的环境政策与川普时代的政策议程格格不入。
加州的富有和进步，在某种程度上招致了保守派人士的嫉恨和大肆攻击。这已经成为了选举政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随着大选临近，妖魔化加州的谣言注定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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