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劳退出加州的谣言来自内容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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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翼媒体宣传之下的加州水深火热，到处打砸抢，民不聊生，零售商都生存不下去，纷纷离开。右翼进一步声称，这个锅应该由“极左”的民主党来背。
在美国各地快餐价格不断上涨之际，一些在线消息来源称麦当劳将永远离开加州。不过，这并非事实。
首先，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该州有任何一家麦当劳门店即将因物价或最低工资上涨等原因而关闭。那么，这个谣言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是一个经典的案例：一个内容农场疑似通过AI生产虚假信息，再由聚合门户网站在完全不加分辨的情况下直接“搬运”转发，从而广泛传播。
文化战争降临巨无霸
最近几周，社交媒体上关于快餐连锁店倒闭的虚假消息泛滥，关于Chili’s和Fuddrunkers即将倒闭的谣言甚嚣尘上，促使这两家快餐连锁店纷纷做出回应。
但是最令人困惑的消息或许是麦当劳将关闭其在加州门店的传言。5月底，“麦当劳将要离开加州”一词开始在谷歌搜索中成为热门话题。5月31日早上，它甚至短暂超过了“巨人队”和“勇士队”的搜索热度。在谷歌上搜索该话题，会出现大量YouTube视频，猜测麦当劳将会大规模撤离加州。
“麦当劳将在加州关闭，令人震惊！”，这是几天前上传的一个视频的标题，该视频的观看量达到了5万次。
另一条视频的观看次数超过40万，它采用了较为温和的标题：“加州发生又一起丑闻，麦当劳考虑离开”。
在谷歌新闻搜索该词的结果，可以找到一些近期文章，内容是个别加盟商在加州最低工资上调后努力控制成本。但在这些文章中，只有一篇文章标题暗示麦当劳正在离开加州：“加州最低工资上调至20美元后，麦当劳在加州濒临关门。”
虽然谷歌上仍然可以找到这条被MSN转载的新闻链接，但文章网页已经失效。MSN很可能将其撤除。MSN自己不生产内容，而只是作为微软的新闻聚合器，做信息的“搬运工”，转发内容合作伙伴提交的文章。
旧金山媒体SFGATE追踪到这篇文章来自一个名为UnitedLiberty的新闻网站，该网站在MSN上有超过2万名关注者。该网站带有明显的保守主义倾向，发布的文章通常由简短的段落和新闻与素材图组成。大多数文章只列出一条YouTube视频作为来源，例如“9种自卫战术，对抗暴力的暴徒，不会让你入狱”的故事，引用了一个名为“武装律师”（Armed Attorneys）的频道的视频。
有些标题，例如“三名最高法院法官回避选举案”，是明显的虚假信息。其他标题，例如麦当劳的标题，则具有误导性。许多标题带有强烈的煽动色彩，比如：“小肯尼迪反对枪支禁令，认为枪支不是暴力的罪魁祸首”。
该网站关于麦当劳关闭门店的“报道”引用了YouTube频道Market Gains的一段视频，这可能是谣言的来源。但视频虽然标题暗示该连锁店正在关闭其加州门店，但内容实际上是对几篇新闻报道的摘要，这些报道讨论了个别加盟商在平衡成本方面的困境。
UnitedLibery文章的内容与Market Gains视频的内容不同，但是标题却几乎相同。跟标题不同的是，其文章内容并未暗示麦当劳要离开加州，但考虑到这个标题足够惊人，很多人只读了标题，并没有读接下来的内容。
才华横溢的博纳尼先生
该网站的大部分文章，包括麦当劳关闭的文章，都是由一位名叫托尼·博纳尼(Tony Bonnani)的作者撰写的。5月30日，以他的名义发表了12篇文章，其中几篇是在一分钟内发表的。前一天，博纳尼“发表”了五篇文章，再之前一天写了大约10篇文章。
但博纳尼只是一个数字幽灵。搜索他的名字只显示他的文章链接，仅此而已。其推特账号在2024年6月、也就是SFGATE关注报道该网站后才注册。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领英或其他公开身份。他的作者头像照片在网上没有其他地方出现过。TrueMedia是一款对抗人工智能操控内容的工具，它认为博纳尼的头像照片在使用人工智能方面“高度可疑”。而另一款类似的工具“IsitAI”，将这张照片系由人工智能生成的可能性列为92.7%。
使用虚假的人类作者来发布人工智能生成的内容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去年《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发布人工智能生成的文章被曝光，随后删除了几位虚假作者的个人资料。
单就UnitedLiberty网站来说，这种内容农场持续生产的垃圾信息流量极小，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但UnitedLiberty并非信息生态系统中孤立的节点。MSN拥有广泛的读者群，默认情况下会显示在微软的网络浏览器和产品上。
虽然UnitedLiberty的文章没有制造谣言，但是它在传播谣言方面发挥了作用。UnitedLibery帮助谣言从YouTube跨越到数字新闻，加速了它的传播。这就形成了虚假信息内容的内部循环：UnitedLiberty抓取了前面提到的40万浏览量的YouTube视频生成文章，接着YouTube频道又引用了UnitedLiberty的文章，并附上了该文章被MSN平台撤稿前的几张截图。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人工智能伦理学和社交媒体讲师、前Meta虚假信息研究员大卫·哈里斯(David Harris)对SFGATE表示，这类低级内容泛滥会造成恶劣后果。
哈里斯说：“互联网充斥着垃圾信息，这对我们的社会非常不利，这跟我每周都会在邮箱里收到的垃圾邮件传单还不一样。这类网络垃圾信息对我们的信息环境和民主构成了重大威胁。”
哈里斯表示，他在研究中发现许多与UnitedLiberty类似的虚假新闻网站以“非人类”的速度发布内容。有些网站甚至未经他的允许，就抓取摘录了他发表的文章。
目前尚不清楚这类内容是如何出现在MSN这样的网站聚合上的，不过，这不是MSN第一次发布错误信息。去年10月，MSN发布了一条虚假消息，称旧金山市议员潘正义(Dean Preston)在与马斯克发生争执后辞职。该消息同样来自于一个以虚假信息著称的网站BNN Breaking，相关报道的作者每天都在该网站上发表几十篇报道，因此也引发了文章系由人工智能生成的质疑。
以讹传讹，放大虚假内容
UnitedLiberty隶属于一家名为Get Media, LLC的公司，总部位于康涅狄格州的一家购物中心。SFGATE获得的公共记录显示，Get Media, LLC的负责人是一位名为克里斯·里皮(Kris Lippi)的康涅狄格男子。里皮在领英上的身份为房地产中介和房地产作者，名下还有一家名为Get Listed的房地产中介公司。
UnitedLiberty还与另外三个网站共享一个IP地址：Boomers Remember、ISoldMyHouse和Circle Squared。这三个网站上的文章出稿速度惊人，网站均由有限责任公司运营，负责人都是里皮。在公开记录中，这三个网站的总部都位于同一个购物中心。
作为房地产中介，里皮本人在ISoldMyHouse上发表文章，数量也多得惊人，而且多数与房地产无关，而主要侧重于保守政治和对左翼的攻击。
与UnitedLiberty一样，ISoldMyHouse也与MSN签订了新闻聚合协议。虽然ISoldMyHouse和UnitedLiberty的一些文章在平台上很少有人参与互动讨论，但也有一些文章获得了数千个点赞和评论。
5月27日，UnitedLibery发表了第二篇关于麦当劳离开加州的文章。5月30日，MSN转载了该文章，截至发稿时，该文章仍在网站上。
这篇文章引用了YouTube上名为“80%的美国人买不起快餐 | 麦当劳离开加州”的视频作为唯一来源。而该视频多次引用了UnitedLibery的原文。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视频的YouTube频道与Market Gains一样，拥有数十万订阅者，定位均为“财经博主”，似乎都是通过制造保守派虚假信息引流，最终目的是卖投资课程或服务。
比如Market Gains，一两年前它的内容主要是推广虚拟货币：
最近一年，它转为生产铺天盖地的保守派视频，仅仅是一个“麦当劳要离开加州”的内容，这个频道颠过来倒过去在最近两周做了最少15条。
这些垃圾内容农场互相引用，以讹传讹。虚假信息网站的文章引用YouTube视频，YouTube用户又引用了这些文章，而新的文章则会抓取这些视频生成新内容，以此循环往复，不断放大错误信息，形成了一个足以影响谷歌趋势的“回声室”。
这些质量低劣、制作粗糙的假新闻之所以能得到广泛传播，也是因为它完美契合保守派用户的心理：连锁快餐店离开加州的假新闻，一方面符合保守媒体把加州描绘成水深火热的叙事；另一方面又反对了提高最低工资，可谓一举两得。潜台词就是，你看加州又是“零元购”，又提高最低工资，导致这些商家都没法待下去了。它符合右翼传统叙事讨论，满足了用户的心理预期，又经过门户网站的推波助澜，得以广泛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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