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可怕的折腾，来自于愚蠢权力的美好幻想
今天文章观点，是我从孙立平今天那篇《举债时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文章结尾梳理提炼出来的，借此说点自己感想。
这篇文章开头提到某地债务暴雷，这件事在网上关注极大，但我也不敢多说了。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孙教授在文章中讲了个旧闻，就是贵州独山县原县委书记潘志立的笑话。
这个潘志立早就被抓了，他犯的事除了涉嫌贪污受贿，就是滥用职权。
至于到底贪了多钱，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数额特别巨大”。毕竟，他副手都被判10年罚100万了。
潘志立最大的事，还是让他所管的县欠下巨债。这家伙为了出政绩，简直是疯了。县里财政收入总共只有10亿，他几年借债就达到400亿，每年，县里要还利息就超40亿了。
崩了，暴雷了。
这个被称为最会借钱也最敢花钱的县委书记，借那么多钱，不是建民生工程，而是造政绩盆景。当然，最后除了留下一屁股债，就是一堆烂尾工程。
冲动是魔鬼，政绩冲动会让一些权力成魔。所以，这个潘志立，被称为“基建狂魔”。
重新说起潘志立，这是因为，现在大家都有一种共同感觉，那就是这种成魔的怪物，越来越多了。
他们如此冲动，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
孙立平在他文章最后，甚至还这样粗暴地猜测：
说不定他们的脑子里，还真的有他妈的一个美好的幻想，即在自己升迁和腐败的同时，用一种非常规的手段，干成点事情，实现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实现的发展，造福一方。人是多面的。
这句话是值得细品，意思就是说，这种他妈的鸟人，既要做贪官，还要做能官，想用“本事”来对冲“腐败”。
这就不是一般的昏官，还是愚蠢之极的坏官。
这种人，之所以会这种思维和手段，肯定也是受现实启发。事实上，像潘志立这种腐败案件，不是孤例。只不过，这次，潘书记是作为贵州的一只麻雀，被拿出来解剖了。
在我看来，这种东西，就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坏最为罪恶的一类人。
他们看起来有小聪明，说到底是真蠢货、大蠢货。
“愚蠢是一种罪恶”，这个说法，我个人认为，最主要就是在指向这种人。
不论是权力场还是职场，这类人都大有存在。这种蠢人，一旦有了美好幻想，随之而来的就是冲动折腾。他们根本对有些专业体系不了解，但是，还是会让普通人来承担代价和责任。
这，就是在滋生罪恶。
关于“愚蠢”的各种理论分析，要数意大利经济历史学家卡罗奇波拉卡罗·奇波拉那篇《人类愚蠢的基本法则》最为扎心到位。
按照奇波拉的说法，人类最终灭亡，很有可能就是“笨死”的。
这意思很好理解——当蠢人主宰了这世界，破坏力是极大，不仅导致社会衰退，甚至造成国家灭亡。
奇波拉特别说了愚蠢有五大基本定律，蠢人总数比人们想象得多，特别是在高智商人群。
而且，他还把人分四种：废物、智者、强盗和蠢人，并且特别强调，蠢人是非常危险的 ，他们对社会危害远超任何其他一种人，绝不应低估。
上面说的那个潘书记，就是个典型。财政收入10亿，但他敢借上400亿，这就是危险的蠢人，也就是全县的罪人。
问题是，这种危害和代价，最后都得当地普通人来承担，不仅民生困难，甚至就连公务员、教师等公职人员，也会因为这种蠢货拿不到工资，吃不上饭。
现在，很多人日子过得难了，企业倒闭的事多了，老板躺平的人多了，社会失业的人也多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出现这种情况，很多时候就是在各行各业，都有一些蠢人当道，外行领导内行，蠢人驱动折腾。
你想想看，遇到像潘志立这种领导，当地公职人员就是把自己身家全拿出来，也填不上这个大坑呀。
民营企业老板要是遇到这种官员，不被折腾破产，那得烧一辈子高香了。
最可怕是，这种愚蠢，不是那种“可以治疗只是没有进行治疗的愚蠢”，而是无法挑战，无法唤醒。
正如法国小说家福楼拜所说：
愚蠢是不可动摇的东西，攻击愚蠢只会自取灭亡。愚蠢具有花岗岩的特性，坚硬而有抗力。
这一点，从上世纪50年代的大炼钢、大跃进、大放卫星开始，大家肯定可以联想出很多事。
当然，我都不敢展开来说，这本身也反证了福楼拜的话是多么睿智。
这几个月，我公号越来越写不下去了。我知道这不只是写能力问题，也是良心伦理责任的问题。
一方面，我自己没有勇气了，甚至都不敢反智作斗争了，同时，也知道自己在很多问题上智识是不够的，写出来的硬核会配不大家期待。
至少，我很清楚，我这辈子，要保持一种勇敢，就是敢于正视和承认自己愚蠢，而不是故作聪明。
另一方面，就是从道德伦理上，我做不到像鲁迅一样，或者像网上很多写手那样，动辄就说国民性，经常炮轰乌合之众。
作为一个有底层情结的写手，精英自信或者精英自负，我不会做的。
但是，我还算是认认真真读书的人，是一个对学术、科学、技术、哲学有着狂热爱好追求的人，所以，我一直在呼喊要以思维迭代的方式，和大家一起识破愚蠢、告别愚蠢。
这既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责任。
我今年公号的阅读与赞赏，连去年一半都不到。其实，主要也是我自己压下来。
站在功利角度，我要是纯把写公号当一门生意做，就像“至道学宫”“某平”“某南”“某文”那类贩卖愚昧和情绪了，那样，肯定能得到疯狂赞赏，成为割韭菜高手。
狂热之后是悲凉，愚蠢代价是民生。今年，大家都不太容易了，这也是劝慰大家把力量和资源多用在干事养家的原因。
写作在我心中，就是一项有着宗教信仰般的文化工程。背离良心就是违背天道，那是会遭报应的。
正因如此，我天天死挣着要讲些有深度的故事，用些学术的逻辑，希望一次次涓滴浸润能够积蓄成我们的智慧之水，来让大家真正看清愚蠢的可怕。
推己及人，教师也好，行医也罢，搞企业也行，包括做官的，一个底线就是避免愚蠢驱使的冲动，懂得放下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
前面说的那个疯狂借钱造政绩景观的潘志立，以权力贪婪愚蠢害了一个县，危害是够大的了吧。
我建议大家好好看看希腊史、罗马史，它们是怎么从辉煌走向衰败的。
反正，总结起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当时愚蠢的领导，不再追求社会变革，不断让思想走向疲弱，整个国家社会都变得趋发愚蠢，人们的生活生存也越来越困难。
愚蠢和冲动捆绑在一起，也就只能剩下没脑子的乱折腾了，因为对很多事情，他们都不可能有闭环思维了。
于是，所做所为，就像是一辆脱轨的列车在疾速向前驰行，而在车上，载满了半梦半醒的普通人。
今天文章结尾，我不禁又想起马丁·路德·金那句话：
这世界最大的危险，莫过于真诚的无知和认真的愚蠢。
是的，你想想嘛，很多权力的美好幻想，驱使的冲动行为，看起来也还是蛮认真的。
其实，也就是瞎鸡吧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