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是地球上所有生命形式的多样性，包括物种多样性、基因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多样性。生物多样性不仅是自然生态系统的基石，还为人类社会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生态服务和资源。在现代社会，旅游业作为一项全球性的经济活动，对许多国家的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然而，旅游业与生物多样性之间存在着复杂而多层次的关系。笔者作为一名长期从事全球生物多样性治理的工作者，谨以本文，尝试探讨生物多样性与旅游之间的相互影响，也同时浅谈一下保护生物多样性对旅游业的重要性、以及旅游业对生物多样性的潜在威胁和机遇。还记得小学课文上总是会出现套话“饱览大好河山”，长大了才明白，其实，生物多样性的的确确是人类社会生存与发展的基础，也是旅游业发展的前提、吸引游客的重要因素之一。许多旅游目的地，因其独特的生物多样性而闻名于世，如亚马逊雨林、澳大利亚的大堡礁、非洲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等；这些地区拥有丰富的动植物资源、独特的自然景观，吸引了大量的游客前来观光、体验大自然的奇观。生态旅游（Ecotourism）作为一种以自然为基础的旅游形式，依赖于健康和多样化的生态系统。游客在享受大自然的同时，也对当地的生物多样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认知，从而提高了对环境保护的意识。就拿观鸟（bird-watching）产业来说，这个是一个典型的依赖生物多样性而发展起来的生态旅游产业。全球鸟类的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分布在各种生态系统中，包括森林、湿地、草原和城市地区。世界上约有10000种鸟类，它们在生态系统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如传粉、种子传播和害虫控制。然而，全球鸟类种群正面临栖息地丧失、气候变化和非法捕猎等多种威胁，许多物种因此濒临灭绝。保护鸟类生物多样性不仅对生态系统的健康至关重要，还能够维持地球的生态平衡、保护生物多样性。还记得我国云南那只不幸撞墙而死的翠鸟吗？2017年云南盈江的那只网红翠鸟——鹳嘴翡翠（Stork-billed Kingfisher），就为当地带来了至少50万元的观鸟旅游收入。
上图：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调查局关于观鸟的经济和人口分析报告（2011年）。图源：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FWS）
观鸟产业作为一个蓬勃发展的旅游子行业，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根据2016年美国的数据来说，美国有4500万观鸟者，其相关消费创造了近960亿美元的经济总产值、提供了超过78万个就业机会。在全球范围内，每年，数百万观鸟爱好者旅行至世界各地的观鸟胜地，推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观鸟活动不仅创造了就业机会和收入，还促进了环保意识的提升。许多观鸟景点和保护区通过门票收入、导游服务和住宿消费，获得了可持续发展的资金支持。观鸟爱好者的数量不断增加，观鸟活动也更加多元化，从传统的徒步观鸟到观鸟摄影、观鸟旅行等新形式层出不穷。这些经济利益不仅激励了地方社区参与鸟类保护工作，也为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强有力的经济支撑。许多文化传统和地方知识都与当地的生物多样性紧密相关。比如，原住民和地方社区（IPLCs）对当地生态系统有着深刻的了解，他们的传统知识和文化习俗往往与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利用息息相关。这些文化遗产不仅是旅游吸引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全球文化多样性的宝贵财富。通过旅游，游客可以体验和学习到这些独特的文化和传统，从而促进对不同文化和生态系统的尊重和保护。生物多样性丰富的自然环境对人类的身心健康有着积极的影响。研究表明，接触大自然可以减轻压力、改善心理健康并增强身体健康，还可以改善视力、培养乐观的心态。在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地区，进行户外活动，如徒步旅行、野生动物观赏、潜水等，不仅能让游客享受美丽的自然风光，还能获得身心的放松和愉悦。这种“健康+休闲+自然教育”的结合，进一步增加了生物多样性丰富地区作为旅游目的地的吸引力。笔者注意到，目前，每到寒暑假，市场上就有不少“生物多样性研学旅游”、组织学生前往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或者是特色地区进行考察，这也是一种市场对于生物多样性旅游的价值的挖掘、主动响应。比如今年年初，中新网就专门刊文介绍了云南推出寒假“生物多样性”十大研学旅行线路，把“探索生物多样性”作为了云南研学旅行的一大特色亮点。虽然旅游业为经济发展带来了机遇，但不当的旅游活动也对生态系统造成了压力。大规模的游客涌入和基础设施的建设，如酒店、道路和旅游设施，会导致栖息地的破坏和分割，影响当地动植物的生存环境。尤其是在脆弱的生态系统中，这种破坏可能是不可逆的，导致生物多样性的下降。尤其是一些地方，不适当的投喂，更是打扰了野生动物的栖息和行为习性，带来了许多麻烦。就比如，肉锥花属植物（Conophytum）是一类仅仅分布在南非和纳米比亚的多肉植物，由于其外形独特、色彩鲜艳而备受欢迎。然而，由于野生肉锥花属植物数量稀少，以及非法采集和贸易的存在，这些植物受到了严重的生存威胁。根据南非国家生物多样性研究所（Sanbi）的数据，过去四年来，被扣押的盗采和走私植物数量每年增加超过200%，警方和执法部门共查获了650种不同的物种和超过120万株野生植物。然而，南非执法部门预计只有不到25%的非法植物贸易被拦截，导致过去三年（2020-2023）已有超过150万株植物从野外被非法采走。2019年，两批中国游客在南非“采花”被捕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当时，我国驻开普敦总领馆领事馆专门发文提醒，要求中国游客勿随意采摘野生植物。
旅游活动往往伴随着大量的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例如，游客的大量用水需求可能会导致当地水资源的紧缺，废弃物的处理不当也会污染环境。海滩、山地和森林等自然景点容易受到垃圾、塑料污染和其他人为干扰的影响，破坏当地的生态平衡。此外，旅游交通工具的使用，如飞机、汽车和船只，增加了温室气体的排放，加剧了全球气候变化，对生物多样性产生了间接的负面影响。就拿某些高原旅游项目来说，常年的塑料垃圾乱扔现象屡禁不绝，破坏了高原上的原生态景观，也给当地的野生动物带来了危险或困扰。旅游业的发展有时会导致外来物种的引入和扩散，这对本地生物多样性构成了威胁。外来物种可能通过游客的行李、交通工具和其他途径进入新的生态环境，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迅速繁殖，竞争并取代本地物种，破坏当地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和多样性。这种生物入侵的现象在旅游频繁的地区尤为显著，需引起高度重视。夏威夷的棕树蛇（Brown Tree Snake）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种蛇原产于澳大利亚、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但在20世纪中期被无意间引入到关岛，随后通过货物运输和游客行李等途径进一步扩散到其他太平洋岛屿。棕树蛇对夏威夷岛屿上的鸟类、哺乳动物和蜥蜴等本地物种造成了巨大威胁，导致一些物种濒临灭绝。在非洲大湖区，特别是维多利亚湖，是一个重要的旅游目的地，有丰富的鱼类资源、美丽的自然景观，吸引了无数游客前往。20世纪50年代，尼罗罗非鱼（Lates niloticus）被引入维多利亚湖，本来是想要促进渔业发展。结果没想到的是，这种掠食性鱼类迅速繁殖，对湖中的本地鱼类种群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导致许多本地鱼类物种数量急剧下降。又比如，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山羊。1959年，有人从南美大陆携带了一公两母共三只山羊（Capra hircus）登上了加拉帕戈斯群岛（位于厄瓜多尔）。14年后，这三只山羊的子子孙孙繁荣昌盛、无穷尽焉，竟然生生不息、达到了三万只。到了20世纪90年代，山羊的总数达到了25万。山羊的繁殖是如此的迅速，饕餮如斯，啃啃啃、导致一些本地植物和动物的栖息地被破坏。特别是岛上的巨型陆龟，其栖息地和食物资源受到了严重影响，竟间接地让许多加拉帕戈斯象龟和其他物种活活给饿死了。后来，为了消灭山羊，加拉帕戈斯群岛上搞了一个伊莎贝拉计划，想要恢复生态。这个计划的主要目标，就是清除整个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所有山羊。2006年，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山羊被彻底消灭。
图：加拉帕戈斯象龟。摄影©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注：图文无关为了减少旅游业对生物多样性的负面影响，必须加强环境管理和规划。制定科学合理的旅游发展规划，评估旅游活动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设立环境保护区域和限游措施，都是有效的手段。通过环境影响评估（Environmental Impact Assessment, EIA），可以预见并避免潜在的生态破坏，确保旅游活动在生态可承受范围内进行。生态旅游倡导低影响、可持续的旅游方式，强调对自然环境和地方文化的尊重与保护。通过生态旅游，可以促进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同时为当地社区创造经济收益。例如，在保护区内发展生态旅游项目，不仅可以为保护区提供资金支持，还能为当地居民提供就业机会，激励他们参与到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中来。社区的参与和公众教育是实现可持续旅游的重要环节。通过加强社区参与，可以使地方居民成为生物多样性保护和旅游发展的积极参与者、受益者。开展环境教育，提高游客和当地居民对生物多样性重要性的认识，倡导环保行为和可持续的生活方式，有助于减少旅游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比如，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公园方面就与当地社区合作制定了旅游管理计划，确保旅游收益惠及社区并保护当地文化遗产。在尼泊尔的纳加丘村，村民成立了社区旅游协会，管理村里的民宿和徒步旅行路线，并为游客提供导游服务。政府的政策支持和国际合作对于实现可持续旅游和生物多样性保护至关重要。各国政府应制定和实施有利于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旅游政策，如鼓励绿色旅游、提供财政支持、加强法律法规的执行等。国际合作则可以推动跨境保护区的建设，促进全球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可持续利用。例如，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Convention on Biological Diversity, CBD）和《世界遗产公约》（World Heritage Convention）等国际框架，为全球生物多样性和文化遗产的保护提供了重要平台。哥斯达黎加（Costa Rica）是全球生态旅游的成功典范之一。这个中美洲小国，拥有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其国土面积虽然不到全球的0.03%，却拥有全球5%以上的物种。科斯塔黎加通过设立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区和生物走廊，保护了大量的生态系统和物种。同时，该国大力发展生态旅游，将保护区作为旅游资源，吸引了大量的生态游客。这种模式不仅保护了生物多样性，还为国家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成为全球生态旅游的成功案例。非洲是野生动物旅游的重要目的地，尤其是东非和南部非洲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和国家公园，每年吸引了大量的国际游客。这些保护区通过收取门票和旅游相关收入，资助野生动物保护项目，并为当地社区提供就业和收入来源。例如，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国家保护区（Maasai Mara National Reserve）和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Serengeti National Park），通过野生动物旅游项目，实现了保护与发展的双赢，让当地社区、老百姓通过保护野生动物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4.3 埃塞俄比亚：从露西化石到生态旅游与生物多样性埃塞俄比亚，这个位于东非之角的国家，以其丰富的文化遗产和生物多样性，吸引了全球无数游客。埃塞俄比亚拥有多样的生态系统，从高原到沙漠，从森林到湖泊，孕育了丰富的动植物资源。这些自然奇观为生态旅游提供了广阔的空间。特别是1974年在埃塞俄比亚阿法尔三角洲发现的露西（Lucy）化石，更是为这个国家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魅力。露西被称为“人类祖母”，是现今已知最古老、最完整的古人类化石之一。这一发现不仅对人类进化研究具有里程碑意义，也极大地推动了埃塞俄比亚的考古旅游和生态旅游发展。露西化石的发现地，如今已成为人类学和考古学爱好者的圣地。每年，众多科学家、研究人员和游客来到这里，参观露西化石的展览，探索古人类的生活环境，并体验考古挖掘的过程。这不仅增强了人们对人类起源的兴趣和了解，也为埃塞俄比亚带来了显著的旅游收入。今年是露西发现的50周年，该国将举办活动，更将吸引许多世界各地的游客去慕名访问。随着科技的发展，技术创新为实现可持续旅游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新的途径。例如，物联网（IoT）、大数据和人工智能（AI）技术可以用于监测生态系统变化，分析旅游对环境的影响，并提供科学的决策支持。智能旅游系统可以优化旅游资源的管理和分配，提高旅游效率和游客体验，同时减少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全球气候变化对生物多样性和旅游业都带来了巨大挑战。气候变化导致的极端天气、海平面上升和生态系统的改变，对许多旅游目的地构成了威胁。同时，气候变化也影响了生物多样性的分布和生存状况。因此，应对气候变化，加强生物多样性的适应能力，成为未来旅游业和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共同目标。5.3 通过大力推广“负责任旅游”，推动公共意识与行为改变提高公众对生物多样性和可持续旅游、负责任旅游的认识，是实现保护目标的重要途径。通过媒体宣传、环境教育和公众参与活动，可以增强人们的环保意识，倡导负责任的旅游行为。例如，减少塑料使用、保护野生动物、支持本地经济等行为，都是游客可以采取的具体行动，助力生物多样性的保护。现在，已经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方意识到了生物多样性与旅游的关系，认识到，生物多样性不仅是自然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旅游业发展的重要基础。比如法国，就有建立了“生物多样性博物馆”，每年吸引了很多游客。可以说，生物多样性与旅游之间的关系紧密又复杂。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为旅游业提供了宝贵的资源、基本的“自然资本”；反过来，旅游业的发展，又对生物多样性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那么，在全球环境变化和经济发展的背景下，如何实现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旅游业发展的平衡呢？这是我们面临的重要课题。笔者认为，通过科学规划、生态旅游、社区参与、政策支持和国际合作，可以实现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旅游业发展的双赢、并且把利益反馈到当地的社区和老百姓，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提供可持续的解决方案。本文仅代表资讯，不代表平台观点。供参考。
编译 | 王芊佳
编辑 | Maggie
排版 | 绿叶
海洋与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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