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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鹏程|礼乐的衰亡为什么最甚?

龚鹏程 龚鹏程大学堂 2023-04-08

   

人类未造文字之前,先有语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毛诗序),故古人抒情述志均以歌谣为主。

这些歌谣,明冯惟讷《古诗纪》、杨慎《古今谚》《古今风谣》、臧懋循《古诗所》及清沈德潜《古诗源》收录甚多,而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诗经》。

可是《诗经》就逐渐从口头歌曲变成文辞篇章了。

一、古代的诗都是歌

《诗经》所收,名之为诗,实皆是歌。故孔子自称编此书可令雅颂各得其所;《史记》也说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于韶武雅颂之音。

其中风、雅、颂之分类,颇似古希腊音乐分成立第亚式、伊俄尼亚式、道瑞斯式、佛里基亚式。立第亚式起于小亚细亚,音乐柔缓哀惋;伊俄尼亚式起于小亚细亚西岸,音乐柔缓缠绵;道瑞斯式起于希腊北部,音乐简单严肃,亦较激昂;佛里基亚也在小亚细亚,音乐战斗意味最强。

这些不同地区的音乐,有点像郑风、魏风、豳风,既有区域性的差异,也显示了不同的风格和伦理性质,故孔子推崇雅颂而批评郑卫之声淫,柏拉图则反对立第亚式和伊俄尼亚式,认为它们柔缓哀伤,是文弱的或只适用于饮宴的;他也反对铜弦琴、三角琴,只愿提供理想国人享用两角竖琴、台琴和笛子。

当时诗实际应用于典礼中的情况,更能显示它们是乐歌。

例如大射时歌〈鹿鸣〉;王宴诸侯时歌〈湛露〉;乡饮酒礼时歌〈鱼丽〉,笙吹〈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吹〈崇丘〉;歌〈南山有台〉,笙吹〈由仪〉;合乐周南的〈关雎〉〈葛覃〉〈卷耳〉,召南的〈鹊巢〉〈采蘩〉〈采苹〉。

其中〈由庚〉〈崇丘〉〈由仪〉都没有辞,不可歌,只能吹奏。

《诗经》中收录了这些可奏而不可歌的「诗」,岂不显示了它不仅是一部歌谣集,更是一部乐曲集,是以音乐角度收录的歌曲和乐章?

二、礼崩乐坏,音乐亡了

春秋之末,礼崩乐坏,据《汉书·艺文志》说:「乐尤微眇,以音律为饰,又为郑卫所乱,故无遗法。汉兴,制氏以雅乐声律世在乐官,颇能纪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道益以寖微」。

乐的衰亡,在六经中最甚,原因是音乐随时变易,新声既起,旧乐即难保存。古代又无录音技术,不比文字纪录可以久长。即使是乐师们父子师徒相授受,能传其节奏与仪式,也不知其意义。久而久之,便连音声节奏都难以保存了。

依《大戴礼》说,当时雅二十六篇,可歌者只有八篇,是鹿鸣、貍首、鹊巢、采蘩、采苹、伐檀、白驹、驺虞。

这些歌,除鹿鸣、白驹在〈小雅〉,貍首不可考,其余都在〈风〉中。

故知所谓“雅”,并不是《诗经》原来的大雅小雅之义,而是指这些乐章在汉代已经成了雅乐。〈汉志〉所载:雅歌诗四篇、雅琴赵氏七篇、雅琴师氏八篇、雅琴龙氏九十九篇,也都属于这种雅乐。

但杜夔所传雅歌四曲,只有鹿鸣、驺虞、伐檀、文王。其余赵氏、龙氏、师氏等则皆不传,亦不知内容为何。

因此,古代那么繁盛的音乐文化,到了汉代,竟可说已完全消歇了,六经中的《乐经》,已经沦亡,不复可考。除了〈乐记〉可略知其义以外,遗音尚存,略可歌或奏的,只有三四曲而已。

〈汉志〉另载河南周歌诗七篇、河南周歌声曲折七篇、周谣歌七十五篇、周谣歌诗声曲折七十五篇,列在〈诗赋略〉中。这些曲子与前述各篇不同者,一是非《诗经》体系,二是以声音纪录为主,也就是班固说「声律世在乐官,颇能纪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的那一种。

列在〈六艺略〉中的赵氏师氏龙氏和「乐记二十三篇、王禹记二十四篇」,却是以阐发音乐之意义为主的,故班固将它们分开来。

《诗经》之旧曲,在汉末只存这三、四曲,魏晋以后就全亡了。

唐代开元年间制乡饮酒礼,所传赵彦肃十二谱,鹿鸣、四牡、皇华、鱼丽、嘉鱼、南山有台,属黄锺清宫;关雎、葛覃、卷耳、鹊巢、采蘩、采苹属无射清商。是现今仅存《诗经》乐曲可考者。

但朱熹对之便颇有怀疑。理由一是:「古声亡灭已久,不知当时工师何所考而为此也」。

二是说:「古乐有唱有叹。唱者,发歌句也。和者,继其声也,诗词之外,应更有叠字散声以叹发其趣。故汉晋之间,旧曲既失其传,则其谱虽存,而世莫能补」,可是开元十二谱却是一声叶一字。

假如古代就只是一字叶一声,那么古诗就篇篇可歌了,何来乐亡之叹?

三、开元十二谱以清声为调。

案:平调、清调、瑟调合称清商三调,为汉相和旧曲。《唐书.乐记》虽说:「调皆周房中曲之遗」,但唐以前的文献都只说清调为汉魏古曲,它是否能代表春秋以前的音乐,不免令人存疑。朱熹因此疑开元十二谱非周朝之旧,不无道理。

也就是说:《诗经》的音乐在魏晋以后尽亡,开元遗声也未必足据。

由于开元谱以一声叶一字,因此我们也大抵可推测那些乐师所传的“声曲折谱”也亡了,后世所传,乃是乐师自作之曲。犹如太和年间,左延年改杜夔所传驺虞、伐檀等曲,自作声节,而仍用旧名那般。⏤⏤虽然还叫伐檀、驺虞、文王,音乐其实迥异了。

三、以文字谱形式存在的《诗经》

这一大段乐亡的历史,显示了什么呢?

古代歌诗,乃是音乐,辞并不是最主要的。故《诗经》中有根本无辞之曲,在典礼中配的乐,亦不能只由辞语去掌握。像〈鱼丽〉、〈南有嘉鱼〉或〈关雎〉,其辞都与乡饮酒无关,歌它或演奏它,乃是藉其音声以昌美礼仪罢了。

同时,大家都知道:同一声曲,可以配上不同的歌词。《诗经》里面的那些歌,大约也就是该曲调歌谣的许多声词之一,刚好被选编入这本集子罢了。

古来有孔子“删诗”之说,删诗其实正是选诗。所选的,本是乐曲,但后世乐音既亡,这个本子就成了文辞式的诗篇总集。

这情况犹如后来的宋词。选家皆依词牌或宫调,每一个词牌找一两首为定式、为举例。可是因宋词之音乐后来渐渐失传,以致明清所有的词选词谱都成了文字谱。

《诗经》在汉代,就是以文字谱之形式存在的。

四、望文生义的解释

郑玄〈诗谱序〉说:上古之诗「篇章」泯弃,周初政治清明,诗人颂之,故「皆录之,谓之诗之正经」;其后政治衰乱,「故孔子录懿王夷王时诗迄于陈灵公淫乱之事,谓之变风变雅」。

可见这个诗谱乃是模仿古代宗族世系谱而作的。论诗,而说篇章、说纪录,且从文义与政治良窳的关系上说正变,诗歌原先拥有的音乐性质就消失了,把原属乐章的歌,转成了文字性的篇章。

由于是文字性的诗篇,因此对诗意的掌握就只能是由文字去把搦。

汉代解诗者,〈汉志〉所载凡六家四百一十六卷:鲁说二十八卷、齐后氏故二十卷、齐孙氏故二十七卷、齐后氏传二十九卷、齐孙氏传二十八卷、齐杂记十八卷、韩故三十六卷、韩内传四卷、韩外传六卷、韩说四十一卷、毛诗二十九卷、毛诗故训传三十卷。

传、说与训故不同。传是述传,说是解说,今存《韩诗外传》犹可见其体例。但故或故训就是文字性的解释了,犹如《尚书》有欧阳章句及大小夏侯解故。

五经中,释经称「故」者,仅《诗》《书》两经,此外就是小学类中的杜林《苍颉训纂》。班固说它是因〈苍颉篇〉多古字,俗师失其读,故「宣帝时征齐人能正读者张敞,从受之传,至于孙杜林为作训故」。可见训故主要是文字的解释,《尔雅.序》:「释诂释言,通古今之字」,即指此。

一般说来,今文学家重口说,古文学家重文本。但在汉代,解诗的今文家韩鲁齐和古文家毛四家其实都有「故」,亦可证当时无论今古文学派都是由文字性的诗篇来把握这部经典,而不再就音乐歌曲来看待它。

今文三家之解故今已失传,以《毛诗故训传》来看,其解诗方式是这样的: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兴也、覃延也。葛所以为絺綌,女功之事烦辱者,施,移也。中谷,谷中也。萋萋,茂盛貌)……

这是对〈国风.周南.葛覃〉的解释。前面﹝﹞内一段,称为诗序,是对诗义的解说,中间录诗;后作训诂,解释字词。其解诂,固然是文字训诂式的;其序诗亦只解义不论声。

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简《孔子诗说》论〈葛覃〉却不如此:「吾以〈葛覃〉得氏初之诗,民性固然,见其美必欲返其本。夫葛之见歌也,则以叶萋之故也。后稷之见贵也,则以文武之德也」,明白说的是歌。

同理,它论风与颂亦皆论声,如云:「邦风,其纳物也,博观人欲焉,大歛材焉。其言文,其声善」「讼,平德也,多言后,其乐安而迟,其歌绅而口,其思深而远,至矣。」

对照毛诗的解释,就会发现毛氏都只论义而不论声。故〈关雎〉只说:「乐得淑女以配君子,爱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跟《论语》中孔子论〈关雎〉也有极大的差异。孔子说:「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在《毛诗故训传》中却完全不涉及这类音乐之讨论。

古代的诗歌集,经此处理,即变成了篇章,与歌渐不相干矣!

五、诗与乐分道扬镳

歌曲集的《诗经》,在汉代被改造成这样的文字经典,当然会留下一些问题。

例如它分为风雅颂三部分,但自宋王质、程大昌以来,不少人都指出:若从音乐的角度看,〈周南〉〈召南〉应该是独立的一类。故《礼记.文王世子》:「胥鼓南」、《左传》也有「象篇南籥」之记载。诗〈鼓钟〉说:「以雅以南」,雅与南都是由不同音乐而形成的乐体。可是毛诗论义不论音,遂将二南视如土风,成为「风」的一部分。豳风的问题也是如此。

再者,毛诗大序说:「诗有六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这六义,在《周礼》中称为六诗,指六种诗,而不是诗的六义。

但在《毛诗》的处理中却变成了三诗:风雅颂。赋比兴则是各诗的写作手法,例如由上文引〈葛覃〉中我们就可看到它说葛覃萋萋是兴。此诗列入风,指其诗体;以葛覃喻后妃德容之盛,则是一种兴的描写方式。

如此解六诗,会引起很多问题。

如赋,不歌而诵谓之赋,墨子曾说:「歌诗三百,诵诗三百」,因此赋应该是指用带音乐性的腔调去诵读诗篇。诵之诗,应与合乐之诗不同。但若依毛诗赋比兴之解释,赋就不是诗之一体,只是一种铺陈直述的描写手法。

比兴的争论更大,什么是比、什么是兴,后世聚讼不已。而其原因恐怕《郑志》说得最明白:张逸问:「何诗近于比兴赋?」答曰:「比、赋、兴,吴季札观乐,已不可歌也。孔子录诗,已合风雅颂中,难复摘别。」风雅颂与赋比兴相混,主要是歌乐已失之故。

自此诗乐分途。诗字只指文字性的篇章,若是歌,即不能只说诗,一定要注明是歌或诗歌。

如〈汉志‧诗赋略〉所录的诗歌,就全部是歌谣,包含高祖歌诗二篇、太一杂甘泉寿宫歌诗十四篇、宗庙歌诗五篇、汉兴以来兵所诛灭歌诗十四篇,出行巡狩及游歌十篇、临江王及愁思节士歌诗四篇、李夫人及幸费人歌诗三篇,诏赐中山靖王子哙及孺子妾冰未央材人歌诗四篇、吴楚汝南歌诗十五篇、燕代讴雁门云中陇西歌诗九篇、邯郸河间歌诗四篇、齐郑歌诗四篇、淮南歌诗四篇、左冯翊秦歌诗三篇、京兆尹秦歌诗五篇、河东蒲反歌诗一篇、黄门倡车忠等歌诗十五篇、杂各有主名歌诗十篇、杂歌诗九篇、雒阳歌诗四篇、诸神歌诗三篇、送迎灵颂歌诗三篇、周歌诗二篇、南郡歌诗五篇等。并说明谓:「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厚薄云」。

这样的目录和说明,充分显示了他所录的就是乐府,又称歌诗。

汉人论诗,大都如此,凡可歌者称乐府,或称歌、歌诗;不可歌者便只称诗,或只标题名而已,如苏武李陵之〈河梁赠答〉、汉武之〈柏梁〉联句、班固〈咏史〉、张衡〈四愁〉、秦嘉〈留郡赠妇诗〉、蔡邕〈翠鸟〉、郦炎〈见志〉、繁钦〈定情〉、蔡琰〈悲愤〉之类。王逸曾编有《汉诗》一百二十三篇,称诗而不名曰歌诗或乐府,即表示诗是诗,乐府歌诗是歌谣,两者已呈分途而进之势了。

汉代的乐府歌曲,本来是继承周朝采诗制度并模仿《诗经》的,故诗有十五国风,它也有秦楚赵代之讴;诗经学家说由诗可以观一时一地之风俗,班固便也说汉之歌曲有同样之功能,或颂盛德或刺窳政。

可是过去的研究者碰到这些歌诗,常不能掌握其性质,总是迷信歌谣起于民间,不但把《诗经》的国风视为民歌,更以歌谣生于民间的想象,硬性划分汉乐府为民间文学、诗为士大夫文学。

其实在古代以音乐为核心的教育体系中,贵族重乐,远甚于平民。《诗经》中雅颂均为朝庙乐章,国风中因「关关雎鸠」而云「钟鼓乐之」,也显然不是平民声口。汉乐府也一样,〈汉志〉所录高祖歌诗以下八种五十篇,就都不是民间歌谣。

故乐府之性质,重点不在于它是否具民间性或在不在民间,而是它的音乐性。汉代诗与乐府之不同,非文人士大夫所作与民间文学之分,乃文字性新型态诗篇与歌谣之分也!

六、新诗又名古诗

与音乐分开以后,完全靠文字抒情达意的新型诗篇,由于是一种新的起步,因而显得有些生涩。锺嵘《诗品.总论》批评汉诗:「自王(褒)扬(雄)枚(乘)马之徒,词赋竞爽,而吟咏靡闻。从李都尉(陵)迄班婕妤(昭),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诗人之风,顿已缺丧。东京二百载中,惟有班固〈咏史〉,质木无文」。这就是南朝人对汉诗生涩而且稀少的总印象,评价并不太高。

但是,新的生命,值得珍视。

第一是历史的,它乃是中国文学中诗传统的真正开创者。

一方面,古代的歌谣,经过改造后,成为诗篇被追认的典范,这主要表现在对《诗经》的训诂解释上;另一方面,则是以这种脱离了音乐的文字性诗篇去展开抒情言志的新尝试,为后代建立诗的传统。

汉诗在后来常被称为古诗,就是这个道理。《文心雕龙.明诗》:「古诗佳丽,或称枚叔」,《文选》收古诗十九首,《玉台新咏》收古诗八首,其他还有《艺文类聚》《初学记》《北堂书钞》等收了些无名氏古诗。

诗之古,按说《诗经》比汉代更古,为何独以汉诗为古诗呢?此即因在诗的传统中,汉诗才是真正的起点,其生涩质朴,遂也就成为诗中古典的风格类型。

第二个值得重视处,是语言的。

《诗经》本是乐歌,乐府也是音乐性的歌谣,句式要配合着音乐,势必就会长短不协。故《诗经》虽以四言为主,而实有一字句至九字句的句式,乐府歌谣长短句也很明显。

汉诗则放弃了这种句式,在四字句之外大力发展五七言,如「苏武李陵赠答」为五言,柏梁联句为七言。通篇四言、五言或七言,柏梁联句甚至采句句押韵之方式。这样的诗,绝不能歌,追求的乃是一种语言性的铿锵顿挫之感。

尔后诗史,不但均朝此路向发展,抑且五七言也成为诗语言的主要句式,故锺嵘说:「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清王闓运说:「四言与诗无关」。语言性代替了音乐性,五七言也代替了四言。后来虽还有少数人模仿《诗经》作四言诗,但都无足轻重了。

第三点值得注意者,是乐府歌诗之诗意是因着乐音而定的。

黄锺大吕,绝不能唱幽咽缠绵,其调式与乐曲之功能,即严格限制着辞意内容的描写。所以我们看《诗经》有风、雅、颂,汉乐府有庙堂乐(郊庙歌、燕射歌、舞曲歌);军中乐(鼓吹曲、横吹曲);地方风谣(相和歌、清高曲、杂曲歌)。横吹曲当然不能用来歌颂朝庙,庙堂乐也不可以用来唱民谣。此即音乐的规范。

此外还有歌、行、引、曲、吟、辞、篇、唱、调、怨、叹、弄、操、乐等不同的规定,犹如后来宋词之有令、引、近、慢,都是因着乐曲上的性质而对文辞篇义形成的规范。相对来说,诗就无此规定与限制,纯就作者抒情言志之需,可称心命笔,题材及诗意都广泛自由得多。它逐渐取代歌乐,成为后世诗家采用的形式,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观世者既哀古乐沦亡,又喜诗篇新生,悲欣交集,是谓历史。

 


                           龚鹏程
龚鹏程,1956年生于台北,当代著名学者和思想家。著作已出版一百五十多本。办有大学、出版社、杂志社、书院等,并规划城市建设、主题园区等多处。讲学于世界各地。现为美国龚鹏程基金会主席。擅诗文,勤著述,知行合一,道器兼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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