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凡哥解密:又矮又胖还腿短

小鹊鸲 亦趣自然
2024-09-05

有一阵没写本系列了,因为号主近来比较忙。今天来聊一个较冷(chǒu)门(méng)的生物类群。

短腿蟾属Brachytarsophrys分布于我国南方至中南半岛区域,栖息于山溪间,繁殖季雄性鸣声洪亮似鹅。因其“个体大、肉质嫩、口感好(杨帆,2004)”,且生境似石蛙(棘胸蛙Quasipaa spinosa),被分布区域的民间广泛采集食用。

与民间高频度利用相对应的,则是国内学界对其研究的极度匮乏。众所周知,和其他两栖类(乃至整个生物学界)一样,早年针对该属的研究多由老外开展。

1997年,昆动所饶定齐等基于形态学将采自云南大姚的“宽头短腿蟾”描述为新种平头(平顶B. platyparietus sp. nov.(图1)。

然鹅,业界泰斗、笔者十分敬重的成生所费梁老先生却并未买他滴账,费梁等在其2012年出版的Colored Atlas of Chinese Amphibians and Their Distribution(中国两栖动物及其分布彩色图鉴,图2)一书中记录该属下国内仅有宽头B. carinense、川南B. chuannanensis和费氏(又名缅北、景颇)B. feae这3个物种。

2014年,笔者研究生毕业,研究方向为生物信息学,然鹅这和本文主题并无半毛钱关系,当年在短腿蟾属分类工作上的一个重要进展是,双鸭山大学王英永(抱歉找不到第一作者中文名,此处只能写通讯作者名字了,看吧,这就是发英文论文的其中一个问题)等基于分子和形态学,将采自湖南桃源洞、同属罗霄山脉中段的江西井冈山以及与罗霄山脉相连的广东南岭地区的短腿蟾标本描述为一新种珀普B. popei sp. nov.且圈内人皆知的“中国两栖类”信息系统也于次年上线了。应该说,在如今这个信息时代,计算机技术愈发渗入到生物学研究中,利用生物信息学从分子水平开展研究以及利用互联网建立开放式信息共享平台,实现了“鸟枪换海马斯系统”式的飞越。

此后,双鸭山李瑶等于疫情前对该属进行了全面复查,并基于形态学和系统发生学提出属下2个种组——宽头组和费氏组,其中:宽头组分布于国外,含2个物种,宽头B. carinense分布于泰国北部、缅甸南部)和越南B. intermedia分布于越南、老挝);费氏组主要分布于国内,含5个物种,其中费氏B. feae还见于缅北地区,其余4种为我国特有种,分别是川南B. chuannanensis、平头(平顶B. platyparietus、珀普B. popei和新描述种东方B. orientalis sp. nov.——的观点,于2020年发表。没错,“平头哥”他又回来了,通过分子学的验证,恢复了饶定齐等当年提出的B. platyparietus的有效性。

今年(2022年)初,国酒学院李仕泽等再度为本属“添乱”,通过形态、声学和分子等数据,将贵州荔波采集的标本描述为新种黔南B. qiannanensis sp. nov.且与珀普B. popei、东方B. orientalis互为姊妹种。

但,本文到此并未结束。在为小众冷门领域逐渐“热起来”感到由衷欣喜的同时,我们也需要静下来,开展一些“冷思考”。

众所周知,了解生物需考虑其生境。如鱼类、水鸟、水生植物等需看水系,那对于全属均为山区物种的短腿蟾而言,其研究自然不应抛开山系的概念。此处顺带一提,山系>山脉>山岭>山峰。而一旦引入山系概念后,我们则不难就近年来关于短腿蟾属的研究成果开展一些推敲。

如,采自四川合江的标本鉴定为川南,由此或可推断娄山山脉为该种潜在分布区,如杨帆于本世纪初考察到大量“宽头短腿蟾”的重庆四面山地区。这里顺带一提,其实通常所谓的“川南”指的是“四川盆地南部”,而非“四川省南部”,之所以有必要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后文中将出现的攀枝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四川省最南端。

而采自贵州梵净山的标本,最初发现时被鉴定为川南(吕敬才等,2014),2020年李瑶等则鉴定为平头(平顶),与研究中所采用的最近同种标本采集点广西金钟山(隆林)相距600余公里,由此本可大胆推断武陵山脉、苗岭山脉均为该种潜在分布区,但且慢!2022年李瑶的家门儿仕泽同学所发表的新种黔南,恰恰位于这条600+公里线段的正中间!由于平头(平顶)的大量标本均采自云南以及相邻的桂西北、攀枝花(真・川南),而铜仁梵净山仅一号标本,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梵净山标本或应该(梅开二度)重新审视了?

而如果罗霄山脉至南岭地区均为珀普的分布区,那2020年新种东方恰分布于南岭之东侧又作何解释?位于南岭西侧之大瑶山所分布的呱(图3,笔者和朋友们正在金秀大瑶山搜索溪石下学鹅叫的短腿蟾)又属于哪个种呢(图4)?

最后,浅谈几点个人感悟吧:

1、中国的两栖动物(以及爬行动物),尤其是南方地区的两爬多样性,长期以来显然是被严重低估的,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投入到关注、研究和保护这些类群的行列中(而不仅仅是关注它们的口味);

2、把论文发在祖国的大地上,这是近年来提的一个口号,但也是执行起来颇为蛋疼的一个问题,首先语言就是个大问题,毕竟不可能让国外同行都报孔子学院的班;

3、多发新种固然是好事,但过于急功近利而可能带来的“同物异名(synonym)”甚至“同名异物(homonym)”等一系列问题可能反而为后续(后人)的研究埋下无数需要扫除的地雷,相比之下,扩大信息收集量和标本采集面,对某一类群开展系统、全面的研究和厘定,具有重要得多的价值和意义;

4、也算是上一条的进一步升华吧,那就是老生常谈的:一线科研、科普和保育工作人员,还是要沉得下心来,耐得住寂寞,凡事多求证,不要抓着半截就开跑。实不相瞒,笔者在收集、整理和阅读本文主角短腿蟾属的资料过程中,发现了国内不少著作均存在相互抄袭陈旧数据(从学名错到分布)等一系列问题,这样既不利于同行的参阅,更无益于公众科普。

图/文:一凡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亦趣自然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