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名普通的中国医生，但他的去世让整个民族陷入巨大的悲痛。作为医生，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用专业知识和职业良心服务病患，心怀慈悲。仅此而已。李文亮生前留下一句话：「康复以后我还是要上一线的，现在疫情还在扩散，不想当逃兵。」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我宣誓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和我的最好判断力去实现我的誓言： 我将非常尊重和学习我们的医学前辈历尽千辛万苦所获得的科学成果及医学知识。我也将十分乐意去传授这些知识给我的后来者及未来的医生。 为了病人本人的利益，我将采取一切必要的诊断和治疗的措施，同时，我一定要避免两种不正当的倾向：即过度治疗或无作用的治疗。 我将牢记尽管医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但是医生本人对病人的爱心，同情心，及理解有时比外科的手术刀和药物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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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波克拉底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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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7日，疫情危急，几乎没有任何前期宣传，爱奇艺上线了一部纪录片《中国医生》。
「原本的排播计划是在2月底。大年三十那天我们临时开了一个会，决定把这部纪录片提档到初三。」爱奇艺纪录片总监宁玉琪给微信公号刺猬公社的说法是，平台与片方希望在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的特殊时期，让《中国医生》的故事为普通人带去一份信念。近两年的纪实拍摄，制作团队选取全国范围内六家大型三甲医院，讲述了急诊科、肿瘤科、麻醉科、妇产科、手术室、ICU等不同科室中几十位医生的故事。
在这个前所未有的焦虑又紧张、压抑又喧嚣的庚子年春节，这部已播出4集的纪录片，豆瓣9.2。《中国医生》的制作并不「精致」「华丽」，甚至堪称「寡淡」——没有复杂炫技的运镜，没有突然煽情的音乐，没有刻意选取太多生离死别的关头和重病绝症的惨景，毕竟对于这份职业来说，那些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本就是他们的日常。但可想而知，久已习惯在高压下工作的医护人员，却在抗疫前线啕大哭，背后究竟有多么地不堪重负。
一位来自武汉一线的抗疫医生，接受了《财经》记者的采访。在疫情不断扩散中，他所在的科室30位医护人员，在短短10天内，7人被感染。防护物资严重匮乏，时刻暴露在被感染的环境中，人手紧张，没时间吃饭……这些是他们每分每秒都在面对的现状。接受央视采访时，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护理部主任汪晖提到疫情前线的一个细节：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必须通过咽拭子标本。采集咽拭子标本过程中，打开口腔哈气的动作，要求护士直接面对着病人的鼻腔。每次标本采集，护士都要面临极大的感染风险。几十万份试剂，意味着武汉的护士们经历了几十万次病毒的侵袭。全靠死撑。
这个过程中，护士除了戴眼罩、戴双层口罩外，还要戴上全护屏再加外罩，可以说是全副武装。「憋气、呼吸困难、身上沉重的那种包裹、紧束的感觉」。一个小时是她的极限，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做完采集工作，因为憋得太久，护士们要坐下来喘口气，然后继续要回到病房忙碌，给病人输液，调整病人卧床姿势，甚至是清理大小便。
「医生也会怕，但这个时候只有互相鼓励、迎难而上，我们怕了、退了，武汉怎么办？」武汉市中心医院（后湖院区）疼痛科主任蔡毅在《新京报》报道中说，「我们只想对得起身上的这件‘白皮’。」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人的天使和济世的英雄，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替更多人负重前行。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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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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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李文亮所有微博后，微信公号「张江名媛」总结：他喜欢肖战、毕导和虎扑，他给「胖五」（长征五号）的活动点赞，他转了声援那位被杀的杨文医生的文章，标题是《地狱空荡，恶魔人间》……在《中国医生》中，那些可敬的医生被还原为普通人，恰是这部纪录片难得之处。如Sir电影点评：它敢于卸下这一职业的「天使」光环，暴露他们的常人之心，暴露他们真实的欲望与局促。
南京鼓楼医院心胸外科主任医师王东进，每次手术完，他都不太好意思面对镜头——因为都是扶着腰出来的。他患有严重颈椎病，有时候要靠颈托才能上手术台。镜头里，他拉起裤管，笑着说腿部静脉曲张，要穿弹力袜，调侃自己「要残疾了」。但他的工作安排一直是负荷、连轴转的。每天进行3、4台手术，一台手术最长5小时。只要进医院，王医生每天平均要站17个小时。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吗？担心，担心被淘汰：「心脏外科就是得身体最好的，身体不好的，站不住的就被淘汰掉了。」片中的另一位主要人物更担心，「担心我会突然死掉」。他是河南省人民医院，国家高级卒中中心主任医师朱良付。「我们差不多得要用25年的时间才能培养出来一个主任医师，我现在44岁，我要是死了，那就是浪费国家资源。」
但与死神分秒必争的时刻，朱良付必须要在手术前告知家属患者的病情与治疗方案，阐明手术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后续的并发症、以及每一步需要的费用，并举着手机将整个过程录制下来。「你们理解我说的这些问题吗？你叫啥名字？是患者什么人？你知道手术的风险吗？你同意做手术吗？」原因是什么，懂的人自然会懂，但除了笑笑，又能怎样？片子中，朱医生的同事，主管护师王奕半开玩笑说：「绝对不让自己的孩子当医生，实在没有一点生活的乐趣，也没有生活质量。」
「你们想想，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委屈？他尽了全力在救人，最后被暴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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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中国医生》总导演张建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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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朱医生说的，他不给自己增添多大的义务，只是强调良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和群众交流的时候，他能体会到你是真心关心他还是不关心他。假如这个人是你的直系亲属你做不做，这就是你的良知。」「医心只有自己知道。」医生也是凡人，不要只有在遇到大灾大难时，才高光这些逆行者，将他们哄抬为英雄。在被「训诫」前，李文亮在医院里并不出名。《人物》杂志采访时，另一个科室的年轻医生表示，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从来没见过他，「我只知道，他说了实话，说了很多人不敢说的话」「后来就听说他感染了……」
这位大夫说，李文亮抢救用了很长时间，「心外按压3个小时没有生命体征，但是还是上了ECMO（体外生命支持系统）」。「我学的东西告诉我基本不可能，但是我又总觉得可能有奇迹。」这位医生以自己的医学常识解释，「呼吸心跳停了3小时，正常是可以宣告临床死亡。」2月7日凌晨3点48分，武汉市中心医院通过微博公开发布称，经全力抢救无效，李文亮于当日凌晨2点58分逝世。李文亮的父母也感染了新型冠状肺炎，病房就在抢救他的ICU楼上几层（《人物》杂志语）；他的妻子刚刚怀上二宝。
据《人物》杂志报道：李文亮被「训诫」后，同学们都知道了。他们更谨慎了，不再在微信上聊有关新型病毒的事情，但还是会口头传播，特别是很多80后的年轻医生，知道后都开始做防护。同学说：「所以他真的救了很多人。」《辛德勒的名单》里有句台词，当你挽救了一条生命，就等于挽救了全世界。庚子年的疫情，让我们看到中国医护人员的坚忍与坚持，再一次。我们从不怀疑，疫情终将过去，生活会慢慢恢复平静。在国家危急关头，用「最美逆行」甚至以生命为代价的勇敢，和今天被无数人追思敬仰的李文亮医生，换来了此时此刻整个民族对「中国医生」的极度赞誉，但认可与感恩能持续多久，在未来又会产生多少实际变化？如果对他们创造的「奇迹」无以为报，我们能做的，就是牢牢记住。这就是你的良知。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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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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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北京民航总医院杨文医生遇害案不足一个月，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朝阳医院眼科主任陶勇，在出诊时被一名男子用菜刀追砍，双手和头部多处被砍伤，左手、前臂肌腱断裂，失血1500毫升，命悬一线。2月6日晚，清醒后的陶勇，在微博分享诗作《心中的梦》，并首次口述近况：「此刻的我们，尤其需要战胜苦难的勇气」。
在中国，每天有2000多万人次到医院就医或陪同就医，中国的医院承受着难以言喻的超级压力，中国的医生更被当成「超人」。「时刻在依赖，时常在忽视，时而在抱怨，却从来不了解。」这是中国患者对医疗行业的真实感受，也是医患关系的真实写照。他们也是一个家庭的儿子，孩子的家长，也是会恐惧会崩溃的一个人。《中国医生》中说：「最难的事就是将心比心吧，很难做到，但是尽量换位思考。」
张建珍导演确认，《中国医生》片中的很多医护人员，已在武汉新冠肺炎爆发的第一时间奔赴前线，其中包括四川省华西医院的尹万红医生、浙江省人民医院的何强医生、西安交通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施秉银医生等等……他们都值得我们以「英雄」相称，但请不要，把他们的「英雄」视作理所当然。我们可以不要英雄，只要那些普普通通的有良知的医生。请把李文亮还给我们。
武汉市民自发悼念李文亮先生（拍摄地点：武汉中心医院）
《中国医生》https://www.iqiyi.com/v_19rvyqigb4.html
《普通人李文亮》https://mp.weixin.qq.com/s/I1J3wCbfbMP7AecP1_Ie2A
《新冠肺炎「吹哨人」李文亮：真相最重要》http://china.caixin.com/2020-02-07/101509761.html
《开年热度最高华语片<中国医生>：他们也是有悲喜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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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 白 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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