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在白宫的最后时间，能比前任轻松吗？
2020果然是魔幻的一年，人们哪里是见证历史、创造历史，简直是历史主动咣咣往脸上砸。连本该一天就能折腾完的美国总统大选，眼睁睁地从真人秀，不断变形，权谋剧、悬疑剧、法理剧，甚至一度都有战争剧的可能。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痛哭流涕。赶紧结束给个准信儿吧，累了……
本来就不该为大洋彼岸的他国领导人选举报以真情实感。
撰稿｜鲜 于
编辑｜许 静
校对｜张 帅
出品｜Figure·纪录片
「昨天计票开始之前，我对美国人民说，不管大选中你站在哪一边，第二天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之后的日子，我们要记住：我们实际上是一个集体，我们首先都是美国人，之后才是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
四年前，在白宫玫瑰园，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于选举日第二天清晨向全国发布讲话，对自己的继任者特朗普表示祝贺。
当时，作为副总统，拜登站在他右后方，面色凝重。
4年前，奥巴马作为在任总统为特朗普获胜发表公开祝贺/纪录片《奥巴马在白宫最后的日子》
四年后，77岁的拜登被媒体宣布赢得大选，成为第46任美国总统，他也在一路小跑后登台发表了胜选演讲，但迟迟没等来在任总统的公开祝贺。
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展表明，今年的美国大选距离真正的尘埃落定，恐怕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众所周知，美国总统选举，完结时刻并不是一方获胜，而是失败的一方认输——而在全球目光注视中，特朗普的选择是：坐上心爱的小球车，去打场高尔夫。
被嫌弃的特朗普
按当下计票情况，28年来，第一次有美国总统没能在选举中获得连任——上一回是1992年克林顿打败老布什，然后8年后由小布什继任克林顿，再续家族辉煌——特朗普果然不愧新世纪美国政坛里最特殊那一个。
但如果美国人严格依法办事的话，这次大选是特朗普赢了，或者说赢过……
当地时间11月4日（美国大选日结束第二天）凌晨，在计票还没结束情况下，特朗普发了一个胜选声明。
然后天一亮，计票继续，特朗普优势的摇摆州接连转蓝（民主党代表色），形式急转直下，他的胜选声明也自然成了笑柄，耍赖典型。
截止当地时间11月9日，美国大选中两位候选人得票数
但是！美国宪法虽然没有规定具体哪一天是「选举日」（Election Day），但是在第二条第一款中明确写道：
「国会得确定选出选举人的时间和选举人投票日期，该日期在全合众国应为同一天。」
1787年制宪会议时代，美国国会并没有规定选举截止具体日期，只是给了各州一个期限。但显然，投票时间有了先后，后投票的州就具有了某种「偷看底牌」的优势，可能给作弊留下了空间。于是，国会后来通过立法将全国选举日统一。
换句话说，按美国宪法，各州必须在大选当天决定他们的选举人票投给哪位总统候选人，即选举日结束时，已计票中的优势方胜利。
1876年，共和党候选人海斯就是依此原则最终当选——背后两党间的政治博弈和妥协，则是另一个令人唏嘘的肮脏故事。
此后一百多年，除了2000年时小布什与戈尔的世纪选举官司（双方在佛罗里达州选票总数只差0.0299%，却决定着两者胜负），劣势方一般都会在当天宣布败选，算是美国总统大选中不成文的潜规则。
但这次，在拜登劣势时，媒体、政府机关、国会、最高法，以及他自己都迟迟不对选举情况表态——「挺住，我们能赢」，然后拜登就赢了。
某种程度上说，是新冠疫情改变了一切。
「如果不是新冠病毒导致衰退，人们享受的经济回报很可能能够让特朗普取得大胜。」美国著名政治评论员安德魯·沙利文（Andrew Sullivan）称：对特朗普，高达56%的受访者说现在过得比四年前他刚上任时更好，而在过去的连任竞选中，里根只获得44%的肯定答复，小布什获得47%，奥巴马获得45%，他们都赢得了连任，但特朗普却输了……
当地时间11月5日，总统特朗普对媒体发表谈话后离开白宫新闻室/路透社
是新冠疫情，让民主党「邮寄选票」这个大杀器，以「特殊时期特殊处理」的名义成功引爆，更深层的动机是：让美国选民意识到，不该让一个「对人民毫无怜悯之心」的人继续做国家首脑。
一个典型细节是，拜登得票率最高的是在亚利桑那州纳瓦霍印第安自治地——76000张选票，拿了74000票——这是他在该州领先的关键，而纳瓦霍的另一个全美之最是：按行政区划，全美新冠感染率和死亡率最高。
不过，从另一层面看，这场投票率惊人的竞选里，特朗普输了，共和党的表现却大大好于预期，在众议院还扳回了不少席位。这意味着，大多数美国人嫌弃的只是特朗普而已。「（他们）像外科手术似的移除了一位发狂的总统，但是却肯定了他的本质政策。」安德魯·沙利文评论道。
按照一直以来的宣传，美国的立宪者之所以设计选举人制度，是为了防止多数人暴政或者激情政治，但特朗普的四年任期以及这场选举，让人们看到了激情对于美国政治的影响，甚至基于情绪而形成的截然对立的两个「政治世界」。
当地时间11月4日，亚利桑那州州议会外，特朗普支持者聚集示威，抗议「选举舞弊」，高举「停止偷走选举」/路透社
输不起的特朗普
「我们从孩提时就知道，保证权力的和平过渡，是民主最重要的一面。没人看到和平景象，只看到了丑恶。」纪录片《奥巴马在白宫最后的日子》中，当时奥巴马团队白宫工作人员说出这句话，是在吐槽特朗普当选后的一片鸡毛。
政治素人居多的特朗普团队，在新政府官员任命、新旧总统权力交接仪式的预先对接等环节上频频出错——这一点上，拜登团队几乎肯定会比前任做的好——特朗普反对者和支持者之间的示威，在他当选后从未停歇，十分不体面。
结果，上面这句吐槽，四年后还能再说一次。
正常来说，选举结束到新旧总统交接，大约还有两个月时间，在任总统在此期间一般就是维护下政局稳定，做些例行工作，比如《奥巴马在白宫最后的日子》中，就记录了奥巴马任上的最后一次感恩节（每年十一月第四个星期四）赦免火鸡仪式——在演讲中，奥总统还讲了个冷笑话「趁这机会将所有之前没说成的烂梗讲完」——最后一次圣诞晚宴，最后一次新年……
奥巴马最后一次感恩节火鸡赦免仪式，工作人员正在做准备/纪录片《奥巴马在白宫最后的日子》
但同样是等待卸任的总统，自11月3日开票，特朗普就忙着不断指控选举存在欺诈，指控拜登及民主党「窃取」大选。其后，特朗普竞选团队在多个州就计票问题提起诉讼，指称选举存在舞弊行为。
此外，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11月6日消息，特朗普竞选团队还设立了一条接听涉嫌选民欺诈的热线，甚至在其阿灵顿竞选总部专门辟出了一个该热线的接线室。
而这一幕，在《纽约客》杂志11月1日出版的文章《为什么特朗普输不起（Why Trump Can’t Afford to Lose）》中，就做出了成功预言——这就很尴尬了。
文章写道：特朗普的几位前助手表示，如果有任何疑问——不管问题有多严重——总统都会坚持说他赢了。特朗普的前律师迈克尔·科恩说：「我相信他（特朗普）会在他输掉的每一个州质疑投票的有效性——声称选票欺诈，试图破坏选举过程，使之无效。」
科恩甚至精确的预言，「每天，他（特朗普）都会咆哮、嘶吼、大喊大叫，抱怨他们是如何偷走了他的总统职位。他会说他赢了好几百万张选票，他们（民主党）用死人和还没出生的人的选票作弊。」
《纽约客》给出的解释是，特朗普已经躲过了一次弹劾，26次不当性行为指控，以及大约4000起诉讼。如果他输了，总统任期内的豁免权将会消失。鉴于目前有十多起涉及特朗普的调查和民事诉讼正在进行中，他可能会面临比尼克松当年更危险的结局。
1974年8月，在国会弹劾几乎必然会成立的关键时刻，水门事件迫使尼克松辞职。随后，29名与他的政府有密切联系的人被起诉，包括他的司法部长约翰·米切尔在内的几名高级助手和顾问被送进了监狱。然而，尼克松本人却逃过了起诉，因为得到了继任者、前副总统福特在1974年9月的赦免。
已经有美国媒体在报道中分析称，特朗普正在等待以赦免换取「优雅地承认失败」——美国总统们并非没有批准过有问题的赦免，比如2001年，在金融家马克·里奇的前妻向克林顿的总统图书馆和民主党竞选资金捐赠了100多万美元之后不久，克林顿总统赦免了这位美国司法部通缉了17年的十大通缉犯之一。
特朗普也面临着越来越大的经济压力。根据《纽约时报》最近的一篇报道，在接下来的四年里，无论连任与否，特朗普都必须在最后期限前偿还他个人担保的超过3亿美元的贷款。《金融时报》则估计，未来四年内，特朗普总共将有价值约9亿美元的房地产债务到期。
雪上加霜的是，根据《华盛顿邮报》分析，特朗普的财产——尤其是他的酒店和度假村——受到了新冠疫情的严重打击。是的，又是新冠，总统宣布「不要害怕，不要让它支配你的生活」的新冠。
再无法回到过去的特朗普
如前所述，近30年里，特朗普的前任们，绝大多数都是两届任期后卸任，这样给了他们足够的对未来生活的规划时间。
比如小布什就在家族农场中充分享受做一个画家的快乐时光，甚至开了画展；奥巴马则时不时回故乡夏威夷度度假冲冲浪，以至于肤色似乎更黑了。
当然，舒适生活是需要些进项支持的。从福特开始，卸任总统们就开始收取巨额演讲费。罗纳德·里根卸任后，他访问日本的费用为200万美元。克林顿夫妇的书总共获得了3650万美元的预付款，而据报道，奥巴马夫妇的全球图书版权收益超过了6500万美元。
2016年12月1日，最后一次以总统身份出席国家圣诞树点灯仪式的奥巴马/纪录片《奥巴马在白宫最后的日子》
尽管特朗普早就承认自己不喜欢读书，但这位公认的营销大师，事实上已经出版了十多本书，而如果他能顺利「退休」，很难想象他不会尝试卖出更多的书。
从事媒体行业，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特朗普没有因为前述债务问题而破产的话。《纽约客》杂志称，在2016年，投票前包括特朗普自己都认为获选希望渺茫的时候，他的助手们就已经开始为他们所称的特朗普新闻网络做准备——一个他可以继续夸夸其谈并从中获利的媒体平台。
据报道，在击败希拉里·克林顿之前，特朗普还鼓励他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探索大众媒体的商机。不过，在消息泄露后，特朗普承认他有「巨大的粉丝基础」，但声称：「不，我对做电视节目没有兴趣。」
或许是之前对连任信心满满，特朗普没有公开分享过自己卸任后的生活计划。一个在纽约生意场上的朋友对《纽约客》说：「你不能跟他（特朗普）提这事。只要听到有人说他可能会输，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纽约客》文章写道，特朗普曾透露，他无法想象回归从前的房地产开发商生活。一位内阁部长回忆，当时两人在车队中穿行，周围是成群崇拜的支持者，特朗普说：「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经历了这些，我没法回头再去打电话采购窗户了，那种日子太无聊。」
现实的毒打，应该会逼他回头吧。
更尴尬的是，11月7日，白宫办公厅主任梅多斯，总统交接细节对接的一个重要人物，新冠检测呈阳性，给本就混乱的美国总统换届又多添了一丝荒诞。
这该死的新冠。
当地时间11月7日晚8时，拜登在特拉华州威尔明顿，以当选总统身份向全国发表讲话
「我保证成为一个寻求团结而不是分裂的总统，一个不看红州蓝州，只看一个美国的总统。」另一边，拜登已经提前对全国宣告了自己未来四年执政主旨：团结，与四年前的奥巴马达成了一丝契合：「请让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不是敌人，我们都是美国人。」
将「美国」换成「地球」，这句话送给这世界所有人。
资料参考：
纪录片《奥巴马在白宫最后的日子》
《Why Trump Can’t Afford to Lose》《纽约客》杂志 作者：Jane Mayer 编译：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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