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谈 | 从瑞幸咖啡看绿色投资

近日，瑞幸成了一杯烫手的咖啡。食不得，弃不得。就食而言，不饮也罢，因为实在苦得难以下咽：22亿财务造假，何其苦？用料之苦，食者难以名状之苦。

一不小心打翻在地，溅出千滴渍，惊起满堂客，慌了瑞幸人。一时间成了优雅品咖啡的资本客的热议头条，吸引了隔窗观火的吃瓜群众。

财务造假，资本悲剧，太多关乎起底之揭秘、资本之善恶、甚至法律之后果的议论与传闻。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个觊觎“浑水摸鱼”而被“浑水”摸鱼的故事，故事新而不奇。如当下的新冠病毒，中之者忧，避之者幸，今日虽为祸，他日当必消。新的一天来临之际，又会是新铺开张，迎送往来。唯有教训深刻。

姑且按下被翻炒无数次的“食不得”不表，来表一表缘何“弃不得”。这里的“难弃”是跳水后的股票不舍得割肉吗？非也非也。那是少数人之利益，这里的“弃”关心的是公众利益。

一篇名为 “就算瑞幸没有割美国韭菜，我也不会埋它的单”[i]的文章，由于它的小众，可能连一滴浪花都没能泛起，就淹没在瑞幸评论的茫茫大海中，或许只在环保界引发些许注意。虽小众，但独具慧眼。文章指出，瑞幸开启的咖啡低价营销、线上外卖、打包带走模式，曾备受争议，包括环保界的诟病。它令人们在享受这些便利的同时，很容易遗忘在这些便利背后有多少隐藏的环境压力，每天大量消耗的一次性茶饮包装垃圾，让环境难以喘息。文章引用环保组织宜居广州生态环境保护中心2019年推出的《减少一次性饮料杯倡导项目》[ii]中的内容，当前咖啡、茶饮店每天消耗大量一次性饮料杯，而这些饮料杯鲜有被回收。其中广州四大商圈的12个饮品品牌的21家店，每天就可以生产16512个一次性饮料用杯，但是这些门店的数量仅仅占据广州饮品店的0.35%。这里边的一次性纸杯几乎得不到回收，而塑料杯的回收率也仅有约7.8%。由此来看，“弃”之不得。

当然咖啡打包外带不止瑞幸，该文章作者并非只是和瑞幸过不去，而是与星巴克、喜茶、奈雪等推出了“自带杯减免优惠”等鼓励大家减少一次性塑料制品的使用相比，瑞幸“不接受顾客自带杯购买饮品”的强硬与傲慢，着实与环保过不去。

如此对环保不友善，与环保背道而驰的商业策略仍吸引了众多机构投资人，其中不乏国内知名投资方。显而易见，在瑞幸身上，资本的逐利性和对环境因素的忽视形成鲜明的对比。逐利性是资本的天性，本无可厚非，然而在告别粗放、强调可持续发展和社会责任的今天，逐利也应与企业的ESG（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表现呈正相关。投资人应关注和引导企业的ESG表现，然而实际上，投资人对于商业投资中环保的重视还是不够的。

2018年11月，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以下简称“中基协”） 正式发布《绿色投资指引（试行）》[iii]。其中第三条、第四条、第六条做了相应定义及原则性指引，具体条文如下：

第三条 绿色投资是指以促进企业环境绩效、发展绿色产业和减少环境风险为目标，采用系统性绿色投资策略，对能够产生环境效益、降低环境成本与风险的企业或项目进行投资的行为。

第四条 基金管理人可根据自身条件，在可识别、可计算、可比较的原则下，建立适合自己的绿色投资管理规范，在保持投资组合稳定回报的同时，增强在环境可持续方向上的投资能力。有条件的基金管理人可以采用系统的ESG投资方法，综合环境、社会、公司治理因素落实绿色投资。

第六条 基金管理人应根据自身条件，逐步建立完善绿色投资制度，通过适用共同基准、积极行动等方式，推动被投企业关注环境绩效、完善环境信息披露，根据自身战略方向开展绿色投资。

看来绿色投资不再遥远，已经成为行业指引，是趋势但不是强制，所以重视似乎不足。

2020年3月30日中基协刚刚发布《基金管理人绿色投资自评估报告（2019）》[iv]。其评估数据显示：在绿色投资环境风险控制方面，样本私募证券基金管理人在 4 个评价项目上的表现与样本公募基金管理人类似，表现最好的一项是有效避免投资于出现环境违规标的，其次建立环境风险监控机制，在建立环境负面清单和对所投资产进行环境风险压力测试方面表现一般。整体而言，私募证券基金管理人在环境风险控制方面也处于比较粗放阶段。大多数基金管理人仍缺少完整的绿色投资事业管理架构，在发行运作绿色投资产品、规范、环境风险控制和绿色投资信息披露方面普遍缺少系统的方法和深入的实践。

重视绿色投资的不只是中基协，还有中英工作组共同发布的《“一带一路”绿色投资原则》[v]。其中倡导将把环境、社会和治理（ESG）因素纳入机构的决策过程，开展深度环境和社会尽职调查。认真分析自身投资业务对环境所产生的影响，包括能源消耗、温室气体排放、污染物排放、水资源利用和森林退化等方面，并积极探索在投资决策中如何运用环境压力测试。

新浪财经一篇《考虑ESG的基金数量在2019年激增》[vi]中写道：《美国可持续发展类基金概况报告》（Sustainable Funds U.S． Landscape Report）所示，截至2019年底，共有564只考虑ESG的基金，管理着9330亿美元的资产。“考虑ESG的基金”的爆炸性增长反映了资产管理公司在评估投资对象时对ESG因素重要性的认可，还显示出这些资管现在已具备更强的能力来评估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通过增加ESG分析的资源和人员）。此外，这种趋势也反映出了资产管理公司向投资者普及和传播ESG理念的决心。该文章甚至对这种考虑趋势起了一个名词是基金“洗绿”，可见基金对绿色投资表面或实质的关注。

刚刚过去的三月，不仅有投资界的绿色投资自评估报告，还有早前的3月3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共同印发的《关于构建现代环境治理体系的指导意见》[vii]。意见设定的主要目标是到2025年，建立健全环境治理的领导责任体系、企业责任体系、全民行动体系、监管体系、市场体系、信用体系、法律法规政策体系，落实各类主体责任，提高市场主体和公众参与的积极性，形成导向清晰、决策科学、执行有力、激励有效、多元参与、良性互动的环境治理体系。各项体系的搭建对企业提出了新的要求，势必促使企业走向绿色发展道路，而企业的发展方向就是资本的投资方向。在生态文明的大旗下，绿色投资作为一项自觉自愿的倡导，也会吸引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基金管理人绿色投资自评估也会随着长此进行而形成影响力，甚至会形成基金业的绿名单。

野味导致的疫情可能是最大的生态教训，在这个教训面前，没有人敢再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投资也一样，回报的评价不再仅仅是利润的天下，绿色评估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什么样的父母养出什么样的孩子，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投资人自然容易养成投机取巧、短视激进的企业。

瑞幸危机下，投资人会更加关注被投资企业的财务真实，监督的是这杯咖啡用料是否真实准确，以防止再次出现无法接受的苦，但是否也会一并关注掉在地上的杯子，它的使用与丢弃带给社会和自然的负担是否足以降到合理，是否足以影响环境绩效？拭目以待。

基辛格说，新冠病毒将永久地改变世界秩序，英国哲学家约翰·格雷说，现在我们处于历史的转折点，还有人说，疫情将引发新的文艺复兴，甚至改变我们的性格，让我们不那么匆忙，“把我们从时间推动的生活中解放出来”。[viii]总之，会发生一些积极的变化，有着回不去的从前。疫情和瑞幸事件后，希望投资目标和理念也不再只是金山银山，也有绿水青山。因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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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参见

https://mp.weixin.qq.com/s/NKFK6W-4WvweeELTZ1I7xw 。

[ii] 参见

http://www.yjgz.org/a/news/264.html 。

[iii] 参见

http://www.amac.org.cn/industrydynamics/guoNeiJiaoLiuDongTai/jjhywhjs/esg/202001/P020200120441036297434.pdf 。

[iv] 参见http://www.amac.org.cn/researchstatistics/report/gmjjhybg/202003/P020200403688203543018.pdf 。

[v] 参见http://www.tanpaifang.com/tanjinrong/2018/1203/62544.html 。

[vi] 参见

https://finance.sina.com.cn/esg/investment/2020-04-01/doc-iimxyqwa4477866.shtml 。

[vii] 参见

http://www.gov.cn/zhengce/2020-03/03/content_5486380.htm 。

[viii] 参见

https://mp.weixin.qq.com/s/eZVvsGpSwhvuhyMCGh00Ew。

文 | 韩冰 

广东恒益律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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