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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后,性侵案中最后一位知情者,决定站出来

苏叶 知音真实故事 2023-12-30

这是知音真实故事的第 1228个故事

字数:7900 阅读 :20分钟


主播:宋婷婷


大家好,这里是知音真实故事编辑部。
即便隔了三十多年,我也能一眼认出来,毕竟当年,于明卉是因为我,才挨了那顿耻辱的打。


01

“妈,我睡不着……我要他坐牢!”

2017年12月底,菡菡半夜第三次惊醒,看着她猩红的双眼,我心里针扎似的疼。

可疼归疼,我脑子是清楚的。我压着声音提醒她:“你要是出庭作证,到时候人人都戴有色眼镜看你,关键是,徐淼知道了怎么想,这婚还结不结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哨响,让菡菡有些抓狂的双手停在了半空,嘴巴张了张,几次试图再说出点什么,最后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再说,丧气地抱头回到沙发,将自己整个人都深深埋在沙发里。

菡菡的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我叫薄秀芹,今年五十六岁。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和丈夫经人介绍后组成家庭,膝下只有菡菡一个孩子,我们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她身上。

2013年7月,菡菡大学毕业,应聘到上海一家对外贸易公司的海外销售部工作。

这份工作菡菡干了三年多,很稳定,可2016年9月,菡菡突然告诉我们,她辞职了。

菡菡说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也有了稳定的感情,她和男朋友有长远的规划。

听说有了未来女婿,加上菡菡一向是个懂得为自己做打算的孩子,我和丈夫也就没多问。

之后菡菡将男朋友徐淼带回老家。他是苏州人,全家早就定居上海,徐淼长相端正,待人接物周到细心,我们很满意这门亲事。

但那之后不久,我和丈夫还是发现了菡菡的不对劲。

比如她节假日回家小住,总是精神恍惚;比如她从前特别爱发朋友圈,换工作后,朋友圈安静得如同无人之境;再比如,菡菡似乎对结婚这件事情不是很热衷。

只要我和老伴提起结婚的事儿,菡菡就会突然沉默,最后丢给我们一句“再等等”。

2017年国庆节,徐家邀请我们到上海小住,双方家长正式见面将孩子们的婚事定了下来,我和丈夫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为了提前做好婚嫁准备,回老家后,安排好家里的一切,我就打包了大包小包的行李,飞去了上海陪菡菡。

到上海的第一个礼拜,我和菡菡开心地选购各种结婚用品、踩点婚礼酒店,可偏偏,糟心事就非要见缝插针地挤进来,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势头,好像要毁了眼下所有的美好!

那天晚饭后,菡菡正窝在沙发挑选白天试穿的几套婚纱,一个和菡菡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找上门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女人,一脸严肃。

女孩叫方清,是菡菡之前单位的同事,菡菡离职后,俩人还偶尔有联系。

她这次过来,是想请菡菡出庭给她作证——方清身旁的中年女人是她的律师,她要告那位廖经理强奸!

可她们证据不够充分,怕不能把廖经理钉死,所以方清想到了菡菡。

方清扶了扶黑色镜眶,低头搓着衣角,嗫嚅着说:“你离职的时候提醒我要小心廖经理,这次我联系起来想,就知道你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对吗?”

没等菡菡回复,她略带哭腔抓住菡菡双手恳求道:“我现在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请一定要帮帮我,多一个受害者出庭,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一点。”

菡菡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02

听完对方的来意,我的心噗通跳个不停,“受害者”三个字,在我脑海中衍生出各种不堪的画面,呼吸都有些困难,特别是在我看到了菡菡脸色的变化后。

如果方清说的不是实情,菡菡不会变得那样尴尬和僵硬,手足无措。

一瞬间,我脑子里藏了无数个问号。我想问问菡菡,当年她离职,到底有什么隐情,想问她到底受了什么伤害,想冲过去暴打一顿她们嘴里的那个“廖经理”……

可那个节骨眼,我又不得不考虑徐淼,生怕他知道这一切。

菡菡呆呆地望着方清,不表态,不说自己是否真的被侵犯,也并没有完全拒绝去给她作证。

眼看方清带来的律师就要说服菡菡,我立马下了逐客令,将方清和律师推出门外,警告她们不许再来。

好像这种驱逐,能够将我内心的恐惧一并赶跑,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晚,菡菡第一次痛苦地回忆了当初发生的事情,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剐着我的心,我竟然不知道,当年她曾被那样伤害!

哭完了,菡菡跟我说,她想出庭。

“妈,过了这么久,我以为我忘了这件事,可是方清一开口,我手脚都是麻木的,那个场景,我忘不掉!”

菡菡双目通红,我心里也煎熬,可我不得不思考眼下——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如果这时候她去出庭,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就算她没有被侵犯,在别人眼里,她也有问题。

我知道人言可畏,也懂得现在网络的力量,极力劝说菡菡不要冲动。

那天之后的菡菡,又回到了当时离职后的模样。徐淼也很快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甚至给我打电话,问菡菡是不是生病了。

我真的担心再这么下去要出事,搪塞徐淼说她只是婚前焦虑,让菡菡请假在家歇两天,想着让她休息好,元气总能恢复些。

可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天她躲在自己房间反锁房门,我做了满桌的佳肴,她看都不看一眼。晚上则是动不动就做噩梦,尖叫着惊醒。

我想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努力把菡菡从那场噩梦里拉出来才行!

在网上搜索一番,我终于找到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心理咨询工作室,隔天,我就领着菡菡过去了。

工作室不大,开在一个创意园区僻静的小楼里,登记完资料后,菡菡被一个女咨询师带进了隔间。

等待的时候,我紧张到手心都冒汗,选了个最靠近咨询室的位子,侧着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我就听到菡菡在里面痛哭大喊,我冲进去紧紧抱着菡菡,听她一遍遍重复着她被噩梦惊醒后说的话。

“我喊救命的时候,他用枕头压着我,我快窒息了……我呼吸不过来,我用手抓他,他掐我喉咙……呜呜……我恶心……我要他坐牢……”

隔了好久,菡菡的情绪才稍稍稳定,咨询师让我到外面等待,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来,在门口,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白白瘦瘦的女人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尴尬,我故意转过身用后背挡住她好奇的目光,可她在我身边幽幽说了句:“怎么,你的老办法不管用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我心突突了两下,抬头看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才好——眼前这个正捧着保温杯喝水的女人,是于明卉啊!

即便隔了三十多年,我也能一眼认出来,毕竟当年,于明卉是因为我,才挨了那顿耻辱的打。


03

当年,我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最初在家乡的小镇上跟着父母做豆腐,后来顶了姑姑的班,进了镇上一家国营纺织厂做工人。

虽说是在基层,干流水线很辛苦,但对那时的我来说,已经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了。

初中毕业后,我就跟着父母学做豆腐点卤水的手艺,一双年轻姑娘的手,愣是磋磨得像老树皮,饶是起早贪黑这么辛苦了,挣得那点钱也可怜巴巴的。

进工厂就不一样了,算是正式工作,每天上班下班,都在车间里,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干活儿时还能戴着胶皮手套护手,最重要的是,那个年代进工厂就是铁饭碗,只要不出错,基本就能这么一直干下去,到老还能拿退休金。

两下对比,我无比珍惜纺织厂女工这个身份,哪怕就是被不着痕迹地骚扰了,我也没当回事。

是的,我遭遇过骚扰,对方是车间的副主任梁永利,一个当年快五十岁的老男人。

那会儿我在缝纫组踩大头机,梁永利过来教我走针,一双黑黢黢的大手会假装不经意地覆到我手上。

还有几回,梁永利虎着脸叫我起身,他亲自坐下去示范,错身的时候,他会搭一把我的肩,或是更恶心的,用下半身去凑我的腿。

对这些小动作,我心知肚明,可我无从发作,因为并不太明目张胆,也因为,梁永利跟谁都这样。

我曾见过她摸其他女工的腰,见过他用胳膊肘碰其他女工的胸部,甚至还见过他用油腻的大掌拍其他女工的屁股。

我想,或许梁永利就是这么个没有分寸的人,又或者,他只是和大家太熟了,才会这么“亲近”……

总之,大家都对梁永利的行为选择性无视,我也不想横生枝节。

可偏偏,这场看似约定俗成的缄默里,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有人向厂办实名举报了梁永利私下骚扰女工,这个人就是于明卉。

和我一样,于明卉也是大头机车间的。她比我晚进厂半年,瘦瘦的,个子不高,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和同事们的交集也不多。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在中午吃饭时,或是活儿不多的时候,摊一本儿书默默看。

实在没想到,就这么个蔫吧豆子,竟然干出了实名举报副主任的大事儿。

那会儿正赶上工厂肃纪严打,于明卉那封举报信被厂办高度重视。

厂办找梁永利求证举报信的内容是真是假。梁永利指天誓日地说是于明卉污蔑他。

那阵子,厂办派了好几拨人来车间里问话,我也接受了询问。

被问到有没有被梁永利言语或是肢体骚扰过,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被问到有没有看见过梁永利骚扰其他人,我更是直摆手。

不承认自己被骚扰,是因为不光彩,难以启齿,不承认见过别人被骚扰,是因为不想惹事。

我很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一轮又一轮的询问下来,其他人也都和我的回答是一样的。

就像之前很默契地接受梁永利的骚扰一样,这次大家也都默契地替他掩饰,因为谁也不想丢了铁饭碗,谁也不敢当这枪头鸟。

问不出个名堂来,这事儿也就慢慢淡化了,可于明卉是个犟主——见厂里处理不了,她去派出所报了案,要告梁永利流氓罪。

九十年代的流氓罪,要真判下来,那可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04

梁永利被带走的第三天,厂里出通知将缝纫车间封了,说是派出所要求的,得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开,可啥时候才能查清楚呢?没人知道!

我和其他女工一样,都回了家等消息,一天,三天,五天……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我坐不住了,去找了相熟的几个女工,一块儿去厂里打探情况。

纺织车间的封条仍旧贴着,心有怒气的我们凑在门口抱怨于明卉没事找事,结果让去厂里找领导哭诉的梁永利老婆听了个正着。

梁永利老婆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扯着我问那句“没事找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能证明自家男人没犯错。

起初我心里有些打鼓,后来梁永利老婆说:“你们当中有谁被我家老梁伤害过的吗?要有,我绝对饶不了他,但要是没有,也请你们为自己想想。老梁不出来,这缝纫车间就得一直封着,你们不得挣钱,不要养家吗?”

最后一句话戳了我的肺管子。那会儿我停工,我妈腰椎间盘突出,躺床上哼哼唧唧个没完,弟弟正在读高中,花销大,全家指着我爸做豆腐,活得紧巴巴的。

梁永利老婆没说错,我们当中确实没人被梁永利得手过,实在犯不上这么不依不饶。

于是心一横,我就秃噜了几句:“我见过几回梁主任训于明卉,说她针脚太散,还有内衬的布料拿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对梁主任怀恨在心,故意污蔑的。”

话音落,和我一起的几个女工纷纷附和起来。有佐证于明卉被梁永利斥责的,也有说见过于明卉想勾搭梁永利,想拿到轻松些的订单却被拒绝的……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几句话就将于明卉钉到了“蓄意报复”的耻辱柱上。

我也没料到,这顿真假难辨的抱怨,会给于明卉惹那么大的麻烦。

隔天一早,有人跑来告诉我,说梁永利老婆把于明卉给打了。

“头发都揪掉一大把,一边打一边骂,说于明卉勾搭她男人不成,才污蔑报复。还说是你告诉她的……现在两个人都被派出所带走了……”

因为于明卉被打,工厂里好些女工都被激怒了,主动去了派出所作证,证明梁永利曾对她们动手动脚,“够不够得上流氓罪不知道,但骚扰是肯定的。”

后来又来了几个警察找我们问话,但因为我们坚持“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并没有怂恿梁永利老婆去打人”,才得以免于处罚。

再后来,梁永利老婆积极向于明卉道歉赔偿,于明卉不再追究被打的事,但是梁永利被以骚扰罪拘留了半个月。

尘埃落定后,缝纫车间重开,我待得战战兢兢,生怕于明卉会找我对质。

事实上,于明卉也真的找我了,但没说话,只是头上包着绷带,站在我的工位对面静静地看,看到我头皮发麻,她轻轻一笑,就走了。

那天之后,于明卉从小镇上消失了,我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梁永利拘留期满后,厂里将他开除,扶了一个大学生做副主任,我和其他女工,再也没被骚扰过。

后来的这些年,工厂历经整改重组并购,我也经历了结婚生子等等人生大事,但我一直在工厂里待着,一直到退休。

我没想到,多年后,会是这样的场景下,再见到于明卉。


05

面对于明卉的目光,我本能地想要闪躲,但又躲不开。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略带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我能想象到自己脸上的可笑表情。

于明卉没有跟我假装客气,还是那么定定地望着我,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她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模样,瘦瘦的,个子不高,皮肤白到发光,只是当年她眼里的坚定,变成了如今的讥讽。

是的,讥讽,我能看出来。

我们沉默了好久,谁也不先说话,我拿出手机假装查看消息,以缓解不安,余光中瞥见于明卉捧着水杯,轻轻吹着杯口,很专注地喝着水。

后来还是于明卉先开了口。

她眼睛盯着自己的水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我听:“这家工作室是我儿子开的,每天过来打扫打扫,可以省点保洁费。”

没有任何语气过渡,她突然扭过头盯着我:“里面那个是你女儿啊?听她那意思,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那你没按你的逻辑开导开导她?没被得手,那就没关系,这不就是当年你的想法嘛……”

说完了,于明卉优哉游哉地呷一口茶水,好整以暇地看我。

来不及闪躲,我被她噎在那,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煎熬不已。

我们之间再次迎来尴尬的沉默。

好在咨询室里很快就有了动静,菡菡在咨询师的陪同下,慢慢走了出来,眉头紧锁。

道谢之后,我拉着菡菡匆匆往门外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出门前,于明卉从前台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塞到我手里,轻悠悠地说:“你的经验不好使的时候,记得再来。”

菡菡狐疑地看我和于明卉,我心慌得不行,扯着菡菡的衣服就走了,生怕她向于明卉求证些什么。

回到家后,我寸步不离地陪着菡菡,她仍心心念念着要出庭,可我怎么也过不去那个坎,我们的意见始终都没能统一。

好几次争吵中,菡菡都表现出情绪崩溃的迹象,元旦小长假后,我立马在网上又预约了一次心理咨询。

但这一次,我刻意屏蔽了上次去过的那一家,一方面希望换个咨询师试试,最关键的是,我实在不敢再见于明卉,特别是害怕她那犀利的眼神,总让我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不适感。

可没想到,菡菡却坚持要去上一次那家。怕刺激到她,我只好随着她的心意走。

一路上,菡菡抬腕看了无数次手表,手机被不停地解锁、锁屏,整个人都有些焦躁坐立不安,联系我在网上查看的各类症状,我隐约感觉菡菡状态不对,心往下又沉了点。

我以为经过上一次和咨询师的交谈,菡菡心里多少会放下一点执念,没想到她比以往更加执着。

咨询时间结束,菡菡出来的时候,眼眶通红,没有了来之前的焦躁,但多了一丝令我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坚定感,我拉过她的手拼命搓,想要给她舒缓情绪,她却直直地望着我说:“妈,今天是方清的案子第一次开庭,我还是想去给她作证。”

听到这,我整个人都僵硬了,犹如一座石雕。

也就是这时候,一直离得远远的,持观望态度的于明卉,转身去饮水机那接了一杯温开水,重新走过来。

她将杯子递到菡菡面前:“你是个勇敢的小姑娘,阿姨想要跟你聊聊,可以吗?”

那一刻的于明卉,眼里闪着真诚的光。


06

那天于明卉和菡菡聊了很久,她们开门出来时,已过了午饭点。

从咨询室走出来的菡菡,精神面貌明显发生了变化,比之前郁郁寡欢的样子明媚了不少。

虽然对于明卉我感觉复杂,可单就这件事来说,我必须得认她的好,于是客套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以为她不会答应的,结果她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就在工作室附近的一家中餐厅,我们点了几道家常菜。菜刚上齐,于明卉就长叹一口气:“哎呀——那会儿在纺织厂食堂,好像做来做去就这几个菜,你还记得吗?”

听她提纺织厂,我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脸颊也迅速蹿红,讪笑着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们各怀心思地吃完那顿饭,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偷偷观察菡菡的脸色,想知道她和于明卉聊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直问,心像被猫挠了一样。

倒是回家后,菡菡主动找我聊起天:“妈,于阿姨以前是不是也很勇敢?”

我矮声说嗯,菡菡又说:“于阿姨告诉我,可以选择不公开作证,私下提供证据,也有同样的效力。所以妈,我刚才给方清发了信息,愿意给她提供证据,但不出庭。

还有,我也已经跟徐淼说了,以后我们是要生活一辈子的,这个小疙瘩现在不解开,以后会伴随着我们慢慢长成毒瘤,他也很支持我去帮助方清。”

说这些的时候,菡菡眼里跳跃着灵动的光,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我那开朗的女儿又回来了。

那天晚上,菡菡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而我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一夜后,在清晨给于明卉打了电话。

说不清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有必要郑重地向于明卉说声抱歉。

隔着手机,我尴尬地开口:“真……真对不起啊,当年的事儿,一直欠你的。其实当时我也是心急,就有些拎不清了。那会儿车间停工,我干闲在家里,我妈腰椎间盘突出躺床上,弟弟正在读高中,花销大,全家指着我爸做豆腐,活得紧巴巴的。”

“我……我只是想让车间快点恢复生产,我好帮家里分担分担,我……太对不住了。”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于明卉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我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仿佛卸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于明卉回话:“你这嘴是真硬啊,三十多年过去了,还得我帮了你闺女,你才给我道歉。其实你知道吗,刚知道你闺女这事儿的时候,我心底寻思你也有这一天,你也尝到这滋味了,可昨天看孩子哭着担心朋友的时候,我突然就心软了。

“我就在想,如果当初也有一个人最开始这样坚定地要为我说句话,可能我就不会闹到派出所去,闹那么大动静。赢是赢了,可那之后,别人看我的眼光也变了。要不是老家待不下去了,我也不会出来闯天地。”

于明卉说得风轻云淡,我却听出了一部血泪史,我无法想象她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而今,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的歉意,希望对不起三个字,能冲淡一些她的不甘。

就这样,隔了三十年,我终于向于明卉道歉,也向三十年前懦弱的自己道歉。


07

2018年1月10日,方清的律师陪我们去了离上海一千多公里之外的那个城市,找到那个酒店,查找到了当时的入住信息。

在酒店的内部值班记录表中,找到了当晚突发事件的大致记录信息,并给当晚的值班经理录制了一段视频作为证据,视频中,值班经理明确表示,记得当晚两人发生冲突,她去前台说明情况,给菡菡换了楼层和房间。

同时,菡菡提供给了律师一份手机录音,是她当时在紧急情况下按下快捷键录的,里面清楚记录了廖经理当时意欲强迫时的满口污言秽语,成了拍死廖经理的关键证据。

律师说:“第一次庭审,他坚持自己从没有过强迫的前科,这次也是两厢情愿,有了这些证据,就可以证明他说谎!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2018年1月23日,案件第二次开庭,一大早,我和徐淼就陪菡菡去了法院,在附近一个咖啡厅里坐着等结果。

菡菡接连喝了三杯咖啡都没能镇定下来,徐淼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十点过,法院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菡菡紧张得到处张望,就在这时候,于明卉突然出现,朝我们笑盈盈地走过来。

上庭前,菡菡写了一封自白书给律师,让她带到法庭上去。

自白书里,菡菡写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有26岁,廖经理威胁我,如果我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就让我永远没法在这个行业里立足。我们这一行很特殊,企业之间都是互通的,跳槽之前,大家也会相互打听背景,我怕极了他堵死我的职业生涯,所以我不敢说,只敢躲。

可是直到方清来找我,我才明白,不是我走了,他就会收手,如果当时我勇敢地站出来,也许今天方清就不会受伤害。我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害,但我当初只是侥幸,我不希望会更多不幸的女孩。受害者不该被恶意揣测,加害者才应该受到惩罚!”

看菡菡兴奋地向于明卉打听庭审细节,我禁不住鼻尖泛酸,菡菡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迟来的公道,却足以改变方清的一生。

一如三十年前,那场对于于明卉的审判。

于明卉跟菡菡描述方清律师如何口若悬河、那个廖经理怎么垂头丧气,激动得连头顶飞扬的头发丝都好像在庆祝,刺眼的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给她整个轮廓仿佛都镀了一层金。

顺着那道金光,恍惚中,我回到了三十年前,跟纺织厂的女工们,一起站出来力挺于明卉,将那个梁主任扭送进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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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苏叶

编辑 | 暖暖

编辑邮箱:1972118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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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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