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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奶狗同居后,我成了影响小区房价的罪人

芒来 知音真实故事 2023-12-29

主播:宋婷婷



四川崇州发生恶犬撕咬幼童之后,很多小区养狗有了一定的限制:对流浪狗和不栓狗绳的“一律捕杀”。一时间,事件的影响往极端化方向发展。
今天的故事发生在一处学区房,小区也禁止养狗,但理由却更奇葩。


学区房


爸妈要去美国给大哥带孙子,临走前,要我搬进他们住的老小区。


小区位于大学城附近,对口实验小学。这里的“原住民”都是像我爸妈一样的大学退休教师,现在住的大多是教职工的二代、三代,以及来租房陪读的父母。


我读小学期间,就住在这里。现在,听说小区房价已经飙到4万,是本地最好的学区房之一。


在单元楼下的墙上,我看到一张残留的物业通知,上面写着“为维护本小区安全,维持整洁的环境、营造安静和谐的学习氛围,本小区不建议您饲养犬类宠物。”


我有点纳闷,怎么连养狗的自由都没有?


爸妈临走前,给我做了一顿饭,还是老习惯,饭菜做好隔了一段时间才喊我。


这是在我读书时代定下的规矩。他们觉得,我从小爱磨蹭,吃饭慢,耽误了学习的时间,总是习惯把饭放温了才喊我。


31岁的我嚼着温温的白米饭,像在吃一块难啃的牛皮。


“你以后就天天坐小区里,看看人家是怎么生活的。”这是爸妈上飞机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对我这个儿子很不满意。大学我只考了个三本,这在爸妈这对高级知识分子眼里,简直丢了他们的老脸。


毕业后,有一年时间,我没有找到工作,只能在家吃白饭。爸妈逼我考公,我不愿意,连考场都没去。去年,爸爸托大伯帮我安排进一家国企,朝九晚五,但因为是“走门道”进去的,同事们都不待见我。


我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耳朵嗡嗡地,总有声音在吵,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那些药,总是让我想睡觉,我每天啥也不想干,光坐着发呆。


我把诊断书给爸妈看。我妈依然像往常一样训我:“你从小就这样,人生没有目标,浑浑噩噩,可不就抑郁?你看你哥,积极向上,当然越过越好!”


我爸背着手,在家唉声叹气,最后说了一句:“那就辞职吧。”


从机场回来后,我立马拉上全部的窗帘。厚重的布料密不透光,整个屋子暗沉下来,完全遮盖住了父母生活过的痕迹。我这才缓缓放松,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标注:一定要烫一点。


烫烫的米粥送进去,我的身子暖和起来,舒服了不少。


这个小区,每个人都很忙。早上7点一过,那些下楼送孩子的家长把楼梯蹬得震天响,中间夹杂着各种催促孩子的声音,偶尔还有孩子的哭嚎;等上班的上学的都走光,我才能好好睡一觉。


下午5点,我无所事事地在楼下闲晃,正赶上放学的点。那些妈妈们,背着书包脚步匆忙,边走边往孩子嘴里塞吃的,一个劲儿地催:“搞快点,奥数课要迟到了。”


旁边三个妈妈边走边聊:“这回你们家英语又是第一,我儿子是彻底没救了。”“科技特长白名单上有吗?”“这次编程考级,参加没?”


她们七嘴八舌严肃的样子,像在讨论命运攸关的大事。莫名的,让我也一阵紧张。我决定缩回屋里,不再外出。


但这也是一天中最闹腾的时候。晚上7点一过,钢琴、古筝、架子鼓的声音,像商量好了似的,都奏了起来;8点,声音依次消停,紧接着,总会有几家传出孩子的哭啼和家长拍桌子咆哮的声音。直到晚上十一、二点,灯火熄灭,小区才安静下来。


我渐渐明白了爸妈临走前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们无非是想叫我亲眼看看,孩子们每天忙碌的样子,好让我生出些愧疚来。


我摸了摸客厅墙角的一道道划痕,想起小时候,父亲逼着我和哥哥练琴,哥哥向来顺从,越来越上道,可我几乎没有一天不挨打。


他们训斥我,“多学学你哥”,“我们家族里,哪出过你这样的混子。”


那时候我的手背总是红红的,听到爸妈回家的脚步声,我就开始哆嗦。他们罚我站在墙边反省,我就用琴弓在墙上画了一道道杠杠,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那把小提琴后来一直被我丢在床底下。多年未碰,这会儿我有点心血来潮,把小提琴从床底拿了出来。简单擦拭,我站在阳台,想试试还能不能弹个曲子。


结果,吱吱呀呀才拉了2分钟,对面楼和我家同一层的女人就跑到阳台:“谁发出的噪音?不知道过了8点要静音啊?!”


这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赶紧将脑袋缩了回来。看起来,这女人也挺烦躁,说不定和我一样也是个病人,谁知道呢。


我开始注意她家的生活。


那个窗口,每天的生活千篇一律。儿子回家就趴在桌前写作业,吃过饭,他妈妈会坐在旁边陪着。


有时候,当妈的骂孩子:“你成心是不是?”“这都不会,猪脑子吗?”声音清晰地传到我这边。


有天下午,我刚睡醒,有个女业主在群里说:“我家晨晨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只狗,刚骂了他一顿,见了狗作业都不写了!有人要就赶紧拿走。”


根据女业主备注的房号,我锁定了她就是对面阻止我拉琴的女人。


马上,群里有人回她:“咱小区没人养狗,大家都是来陪读的,哪有那心思。”


有人给他出主意:“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病,丢了吧。”


我想起自己生了病,也正被家里人嫌弃。脑袋一热,我私聊了女人,说想先看看小狗。


见面之前我特别焦虑,生怕她认出我就是那个拉小提琴干扰他儿子学习的人。好在,她也不看我。见了面,她递过来一个快递箱。


我迟疑地接过来一看,里面的狗大概两个月大,像是土狗和狼狗的杂交。它安静地缩在纸箱里,发出呜呜不安的声音。


“哝,先说好,我们小区是不让养狗的,你最好赶紧送走。”女人说。


“我,我没说一定要啊。”突然手里多了件活物,我有点结巴了。


女人并不接我的话。她拧着眉,自顾自地说:“我骗晨晨说,狗子被送到乡下了,要是被他看见,就麻烦了!”


我想起自己初中时,也收留过一只受伤的小狗。我妈有洁癖,说狗有皮肤病,连夜就要把狗赶出去。我哭闹着不肯,最后还是哥哥开口,我妈才勉强答应。对哥哥,我妈向来有求必应。


小狗很快与我熟悉起来。但有天放学,家里却再也没了狗的影子。我妈说,小狗被她卖给了狗肉店的老板。


我一个月都没跟我妈说话。后来,我总习惯把自己关在房里,家族的聚会也从不参加。大家都说我性格阴郁,不像家族里的人。


此时,送狗的女人已经离开,还不忘回头叮嘱:“赶紧送走。”我想,她的儿子可能会像当年的我一样失落吧。


养狗


狗子换了环境,挺认生。我把吃的放碗里,它不动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害怕它死在我手里,有点着急,便摸了摸它的脑门儿。


狗子马上摇了下尾巴,认真低头吃饭。后来,它就一直跟着我,走哪儿跟哪儿,拼命把它的脑壳儿塞给我。直到我再次摸它脑门儿,它才安心下来。


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家伙,我多出来很多事情。才过一天,它就变得异常活泼,把沙发、窗帘都咬破了洞,到处拉屎拉尿。我不得不带它出去洗澡、打疫苗、剪指甲、买口粮。


回来刚进小区,好巧不巧,碰到送狗的女人。


女人看到狗,很快拉下脸来。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儿子。


“怎么搞的,我骗晨晨说,狗死了,还没送走?”女人压低了声音问。


我没打算解释。女人瞪我一眼,上前拉着儿子快步走了。


这回,我注意到这个叫晨晨的男孩。他有点胖,大约10来岁,戴着厚厚的眼镜,弓着背拖着一个小行李箱,箱外贴满英语单词。他拖动行李箱的样子,有点像拉船的纤夫。


晨晨的书包很重,减肥后,比以前瘦了十斤


常年独居的我,就这样开启了和狗同居的日子。


我对着电视发呆时,狗子非要把身子靠过来,我用脚蹭它一下,暖洋洋的。狗子摇着尾巴,回过头看我,用舌头舔我的手心。顿时,一股暖流穿过我的身体,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吃艾司唑仑(抗抑郁治疗睡眠障碍的药),居然接连睡了五个小时。这让我觉得有了些力气。


狗子在家,总呜呜地叫唤,我不得不下楼带它遛弯。


在草地上,它吐出舌头,开心地围绕着我跺脚、拉着我狂跑。好久没有运动,才一会儿,我就出了汗,感觉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所有的细胞也跟着跳跃起来。


现在,赛罗已经长大,我去买菜,它给我提篮子


不远处,一个微胖的男孩,盯着我一动不动地看。我认出他是晨晨,环顾四周,他妈妈并不在身边。我便朝他招了招手。


晨晨快步上前,那狗似乎认出他来,两只前腿不停扒拉着他的裤腿。晨晨唤了一声“赛罗”,狗便不停舔他的手。


“它,叫赛罗?”我问。


“是啊,赛罗,奥特曼!”晨晨很兴奋,“你看,它尾巴有一小撮白色的毛,我老远就认出它来了。”


“你妈把狗给了我养。”我解释说。


“她骗我说,狗让人送到了乡下,后来又说狗死了。”晨晨撅起了嘴。


“你要想它,以后可以去我家看狗。”鬼使神差地,我向晨晨发出了邀请。


“真的吗?”晨晨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亮着光。


“但是,绝对不能让你家里知道。”我小声说。


晨晨拼命点头,做了个“拉嘴巴拉链”的动作。


看狗


看狗的日子定在周日下午。


我一贯不吃零食,但家里总归是来了客人,我便亲自去便利店买了些薯片、牛肉棒和饮料,备齐了等着。


我在阳台看到晨晨从对面楼,一路小跑着过来,微胖的身子也显得灵活起来。一到我家,他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一袋狗粮,赛罗也“蹭”地一下,飞奔进他的怀里。


“平时很难过来。写了作业还有网课。”晨晨抹了把汗,扶了下眼镜。他语速很快,似乎在争分夺秒。


“那周末呢?周末总能休息吧。”我问。


“周六要上奥数和钢琴;周天要写我妈留的试卷,不过她下午要去单位值班,我爸看不住我,我就可以跑出来。”晨晨边吃边说,“我妈说我胖,逼我吃减肥餐,那玩意没油没盐,像在嚼干草。我晚上睡觉,肚子都咕咕响。”


“那你比我强,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咧了咧嘴,尝试从他手里拿了一块薯片,味道还不赖。


晨晨抱着狗,看向我:“赛罗是我的英雄,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英雄吗?”


“英雄谁不喜欢。”我答。


晨晨摇摇头,说:“我特别难受的时候,会想象他们在我身边,就会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着的,好像就可以再坚持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完全不像小孩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不要想太多,等你长大就好了。”


晨晨看了看我,突然问:“那你呢?你觉得长大就开心了吗?”


我沉默了。说起来,我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了。自从生病以后,我总感觉自己像条鱼,在黑暗中游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礁,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游过去。


见状,晨晨把赛罗塞到我怀里,说:“你看,狗都比人轻松。有了它,你会开心的。”


我摸了摸赛罗的脑门儿。它像得到某种暗示,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不容分说,舔了我的胳膊又舔我的脸,我躲闪不急,一下就被扑倒在地板上。晨晨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贴地的那一瞬,我的后背好像获得了一种支撑的力量。在之前,我总觉自己像一艘超载的货船,在波动的水面上摇摇晃晃。


晨晨来的次数多了,也有差点露馅的时候。有一次,晨晨衣服上沾了狗毛,被他妈妈发现,好在他足够机灵,说在放学路上,和一条流浪狗玩了一会儿。


晨晨妈骂了他一顿。晨晨告诉我,他使劲儿地哭,不停抽泣,最后气都喘不上来了。


我问他:“你真的那么难过吗?”


晨晨面无表情地说:“说不上。但我就是想哭给她看。”


狗神


从晨晨口中,我了解到这个小区的一些奇葩规定。比如,不建议养猫狗、8点到12点不能让孩子在楼下疯跑,不能发出噪音等等,目的就是让每个孩子专心学习。


晨晨有很多同学也住在这个小区。他说班上有个女孩叫蒙蒙,捡了只被遗弃的小泰迪,但父母不准养。


“你不知道,泰迪可太棒了,它能直立行走,是智商最高的狗。”晨晨嘴巴一刻不停,“如果把泰迪送走,蒙蒙真要哭死了。”


“那,就送过来吧?”我听出晨晨话里的意思。


“真的?”晨晨歪着头,提高了声音。


“嗯。兴许它俩能做个伴。”我说。


在我的指点下,蒙蒙把狗装在一个快递箱子里,和晨晨汇合。晨晨抱着纸箱子一路小跑,带着蒙蒙直奔我家。两个孩子利索地帮泰迪安置好睡觉的窝。


蒙蒙说她爸妈都是软件工程师,日常996,经常留她一个人在家。他俩说好,以后一放学就从学校飞奔回来,这样,每天都可以在我家看一眼小狗。


临走时,蒙蒙急匆匆地硬塞给我100块钱,说是给小泰迪的生活费。


我坚持不要,蒙蒙往我兜里塞,说:“叔叔,我的泰迪就交给你了。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妈要是从监控里看不到我,要发飙的。”


没办法,我只能用她的钱给小泰迪买来幼犬专用奶粉。


蒙蒙每次到我家,喜欢用她的电话手表给狗拍照。不过紧随其后,手表一定跟着响起来。我也见识到了她妈妈的威力。


“蒙蒙,到家没有?喝水没有?一定要多喝水。”


“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别忘了把我布置的写了哈!”


“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到家?是不是在楼下晃?搞快点!”


蒙蒙应付着,也越来越不耐烦。她向我吐槽:“我家那个摄像头,就像我妈的眼睛一样,死死盯着我。我挪个地方,我妈就操控摄像头,让它转个方向盯我。瘆得慌!我只有躲在厕所里,才能享受点自由的空气。”


“厕所也没自由,我每次蹲坑,我妈就在外面催。”晨晨接过话茬。


想了下,他又说:“我只有在这里,和赛罗在一起,才觉得开心。”


我原以为小孩子说话比较夸张,没多久,我就在阳台看见晨晨妈妈对他大呼小叫,还摔了东西。周末来的时候,晨晨心情很不好。


“我和蒙蒙被传绯闻了。所以,我妈又训了我。”


“咋回事?”我递给他一杯橙汁。


“我和蒙蒙下课老凑一起看狗狗的照片,有同学就说我俩组cp,是早恋。他们还跟家长说。我妈是家委会的,听到风声后,又狂躁了。”


“那你没解释?”


“她不信啊,他们只想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后来,蒙蒙来我家时也说:“我爸妈还专门找了晨晨妈商量对策,他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那你还敢和晨晨玩?”我问。


“为什么不?你看。”她朝我露出手腕上戴的手环,“晨晨也有。”


蒙蒙告诉我,他们表面上保持距离,但私底下还是好朋友。手环,就是证明。


“叔叔,你是我们的朋友,也送你一个。”说罢,蒙蒙把一个红色手环套在我手腕上。


别说,红红的亮晶晶的,还挺好看。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养了两只狗以后,我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摆烂”。赛罗喜欢晒太阳,我必须把遮光窗帘拉开;小泰迪在家里上蹿下跳,我只能从被窝里钻出来陪它玩。


听说只吃干粮不利狗的健康,我下厨做“狗饭”,一段时间后厨艺大涨,自己点外卖的钱也省了。


每天,我和两只狗排成一排,让太阳晒着后背,吃各自的饭,我的食欲也越来越好。


等再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说,如果我能自己睡着,就可以不再吃药。


这时,晨晨又用同样的方式,给我送来两只狗,说是同学的父母不允许养。这样,我又结识了两位新朋友。


周末,他们四个孩子会约好一起来我家,孩子们热腾腾地笑作一团,我的心也跟着热乎起来。


我开始找工作,在网上四处投简历。晨晨把手搭在我肩上,鼓励我:“兄弟,你可以的。”


“这么看好我?”我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被肯定居然来自一个十岁的孩子。


“当然了。”晨晨指了指我的红手环,说:“你救了我们的狗,还把狗狗照顾得这么好,你就是the lord of the dog.”


“狗神?!”我琢磨了一下,感觉不咋好听。


“对,我们心中的神!”晨晨大声说。


我这才笑了。只是没想到,麻烦事还在后面。


驱逐


四只小狗长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可以制造噪音的程度。楼下的邻居跑上来两次敲我的门,说我制造噪音,影响他女儿学习。我再三道歉,专门去买了地毯铺上。


狗多了,自然每天都要出去遛。四只狗一起出去太惹眼,我只好分批次,每次遛两只。


那天刚牵了两只狗下楼,在楼道里,就有邻居纷纷侧目。他们故意大声说:“你看,这小区还有人闲得没事干,在养狗。”


保洁阿姨也一脸奇怪地问我:“大白天的,你不上班?”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没吭声。

我带了两只狗出去玩,摇篮车是我捡的


很快,我遛狗的视频被人发到群里。有人在群里问:“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天天出来遛狗?”


“看着不太正常的样子。”


“小区不准养狗不知道吗?”


我觉得自己牵了狗绳,文明遛狗,凭什么不可以。作为对抗,我索性,大白天牵了四只狗一起出门。路过的孩子们遇到,一个个跑上来,兴奋地围着它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晨晨妈看见了,气愤地冲上来说:“别遛了,万一被晨晨看到,又勾得他不学习!”


“狗不遛长不大,你就说我养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新狗呗。”我答。


晨晨妈气呼呼地走了。


后来又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小区散步。晨晨妈刚好带着晨晨路过,她白了我一眼,像对晨晨,又像对我说:“不好好读书,以后就跟那个人一样,一天到晚穿着睡衣在小区里闲逛。”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我胸口,我感觉有东西在身体里翻滚。


晨晨扭过头,冲我做了个鬼脸,晃动了下红色的手环,又比了个“耶”的手势。


我深呼一口气,情绪才慢慢平复。


在面试了不少公司后,我应聘上一家生物企业。月薪5000,但我已经很满意了。


就在一切都开始好转的时候,这天,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晨晨和蒙蒙来了,高兴地准备和他们一起分享我的成功。


结果,门一打开,晨晨妈为首的六七个女人齐刷刷站在我面前。


“盯你好久了,我家晨晨没事就往你这边跑,我说呢,最近都没心思学习!”晨晨妈说。


“是啊,勾得我家儿子作业不写,尽往你家跑。”另一女人附和道。


“用狗来勾引孩子,还骗钱,别是来拐孩子的吧?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报警。”一个女的晃了晃手机。


我一头雾水,听了半天,才知道,她是蒙蒙的妈妈。


原来,蒙蒙那次硬塞给我那100块钱,是从她爸收藏的新版人民币里偷偷拿的。前两天,她爸发现少了一张连号,问蒙蒙才知道,她捐给我做小狗的“生活费”了。


蒙蒙妈把这事和晨晨妈一合计,她们又跟踪了孩子,很快就摸清了情况。


我赶紧掏出一百块,赔给蒙蒙妈,却被她一把推开:“不连号的不值钱。”


紧跟着,后面几个女人也出来指责我:“现在我们小区就你养狗,严重影响了孩子们的学习。”


“影响学习就是影响房价,你就是整个小区的罪人!”


“整天在小区遛狗,无所事事,影响太坏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还对我推搡了起来。我意识到,她们今天上门,是要让我搬离小区的意思。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最后,光听见她们嘴皮子在翻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好一会儿,有人在后面呵斥了一声,这些女人才停下来。


“这孩子有抑郁症,你们别刺激他。”我听出是对门刘教授的声音。他是看着我长大的。


蒙蒙妈嘀咕了一句:“什么抑郁症,谁知道是真是假。有证明吗?”


我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斑马线一般,一条条的疤痕,说:“这就是病历。”


蒙蒙妈的嘴巴像吞了个鸡蛋,不再言语。这些人才一个个散去。


后来,再没有一个孩子来看狗。偶尔晨晨会趴在阳台,冲我这边喊:“赛罗,the lord of the dog——”


我默默地摸了摸手环。


不久,物业应业主的请求,也上了门。他们一再奉劝我把狗送走,说只要狗在,那些孩子就会惦记着,还说,“咱小区不一样,这里的父母就讲分数讲学习。”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读书的样子,这么多年去过了,这个小区一代又一代,仍然在鸡娃,还越来越变态。


因为不想让那四个孩子失望,我没有答应物业的要求。


紧接着,我爸妈的视频电话也来了。我妈照旧劈头盖脑骂了我一顿,说:“你一个抑郁症,自己都照顾不好,养什么狗?”


我爸勒令我必须把狗送走,理由是,“住的都是老邻居,你自己不争气,别祸害人家。”


我默默挂了电话。三天后,我叫了搬家公司。


离开小区那天,我牵着四只小狗,站在阳光下。忽然背后有人喊了声:“狗神——狗神——”


回过头,我看见晨晨、蒙蒙和另两个孩子手牵手站在一起,亮出了红色手环。我笑着也挥了挥我带手环的右手。这一幕就像我们五人曾一起看过的《铠甲勇士》,五个战士并肩站在一起,共同对抗怪兽。



- End -

作者 | 芒来   

编辑 | 邵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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