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者的快乐和痛苦:了解非适应性白日梦
白日梦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体验,往往在不知不觉时,你沉浸于某些想象的情节中,甚至还会伴随着身体的活动,比如来回踱步,身体摇摆,喃喃自语,不自觉地微笑等。在大街上,我们会偶尔看到某人在边走边笑,他或她一定沉浸在开心的白日梦中。
适当的白日梦有很多益处:提升创造力;问题解决;计划未来;减少负面情绪;提升幸福感......我们知道,一些科学发现是科学家在白日梦状态下突然获得的。从心理成长的角度来看,白日梦也是认识自己的重要心理材料。弗洛伊德最先提出白日梦的意义,在《作家与白日梦》一文中,他写道:“我相信大多数人都在他们的生活中的某时某刻构造幻想。这是一个长期以来被忽视的事实,因此,它的重要性也就未被充分地认识到。”
在白日梦中,隐藏着一些没有很好的满足的心理需要,像野心的需要、性的需要、愤怒的情感,报复的情感,等等。由于现实的约束,人类的本我欲望永远无法得到彻底的满足,因此,白天的白日梦,以及睡眠下的梦境,永远不会停止。
生活中的有些人有着一些难以控制的白日梦。他们从大量的白日梦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又因为过多的白日梦干扰了学业和工作,逃避了生活现实。就像游戏成瘾一样,白日梦成为了他们欲罢不能的活动。这种情况被称为非适应性白日梦(maladaptive daydreaming, MD),又称强迫幻想(compulsive fantasy)。这些人过度沉浸于内在幻想世界,导致其在社会交往、职业生涯或其他重要领域等现实生活情境中出现明显的适应障碍。
一位研究者记录了几位受到非适应性白日梦困扰的个案情况:
个案1:“我的白日梦里有35个不同的角色。他们从小就和我在一起。我不记得有一次我的心是孤独的,只有我自己。他们一直在那里。我所有的白日梦都围绕着这35个角色。他们生活在非虚构城市和州的虚构城镇中。”
个案2:“它阻止了我与现实世界和现实中的人交流。我和家人的关系从好到坏,因为我不经常和他们说话,因为我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的学习成绩恶化了。我不能专心学习。为了融入我的世界,我经常逃学。”
MD 是一种行为成瘾,他们会持续数小时沉浸在内心世界里,建构高度结构化的内在世界及生动的人物角色,患者本人即是这个内在世界中的某个理想化角色,如音乐家、电影明星或英雄人物。虽然 MD 患者不会把幻想和现实混为一谈,但他们的正常生活却由于这样的白日梦而受到了困扰。这种上瘾的幻想通常由引人入胜的音乐和重复的身体运动(如踱步或摇摆)触发或维持。
Somer. E(2002)首先引入了MD的概念,他将其定义为 “广泛的幻想活动,取代人类互动和/或干扰学术、人际或职业功能”。MD幻想的场景通常与涉及胜任感、社会认知和社会支持的情感补偿等主题,它的主要功能在于是通过关于友谊,创造和安慰来提升情绪和满足愿望,把个体从压力和痛苦中解脱出来。
研究表明,MD患者在白日梦的数量、内容、可控性、痛苦和对生活功能的干扰等方面与正常人有着显著差异。MD患者比对照组更容易出现注意力缺陷、强迫症状和分离症状,但在测量精神病的项目上没有大的差异。
在白日梦的内容方面,MD患者与正常人之间的差异是:MD患者的白日梦更加精彩,有虚构人物和精心设计的情节,经常发生在不同的时间段或使用特定的虚构体裁(如卡通、科幻),而正常人的白日梦似乎是基于现实或愿望实现,通常没有虚构人物,而是身边熟悉的人,或者他们自己。MD患者中幻想更具娱乐性和创造性,这可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这种白日梦的方式更令人愉快,也更难抑制。
MD患者的白日梦的深度和淹没性更强,他们似乎有能力完全沉浸在一个白日梦世界中,这是一种在另一个自我描述的世界中获得存在感的能力,它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以至于难以戒除。一位MD患者经常会对自己说:“我最后一次再幻想一下吧,明天开始就彻底戒掉”。
一位MD患者总结了这样的恶性循环:糟糕的现状——幻想的满足——现实更糟糕——幻想的满足并逃离现实——幻想失控并带来更加糟糕的现实——痛苦甚至绝望——继续幻想......看来,通过幻想来解决现实压力,正如通过酒精或游戏成瘾来逃避现实一样,最终会成为一种无法摆脱的心理症状。
现有的对MD的研究更多聚焦于对这种障碍的性质、幻想的内容、对日常生活的影响等,对于MD的治疗则涉及不多。所以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一方面互联网上充斥着被幻想所困的MD患者,另一方面,却没有相应的治疗人员及系统的治疗方案。而且,很少会有人因为过度白日梦来寻求心理咨询的帮助,他们往往是以情绪、关系、压力方面的问题前来求助,在访谈中才逐渐告知深受某些幻想的困扰。而且,他们也不太愿意告知咨询师关于白日梦的具体细节(有些内容他们深以为耻),白日梦成为了他们私密的世界,很难与人面对面分享。
白日梦是人类的福利,让人在糟糕的现实中得到幻想的空间,创造一些难得的快乐,并有一定的心理疗愈和自我探索意义,但过多的失控的白日梦反而成为痛苦的来源。对于MD患者来说,如果在合适的场景下说出白日梦,认识它的心理意义,并在现实生活中得到合理的愿望满足和情感表达,那么,过多的、失控的白日梦会逐渐减少。白日梦也好,游戏也好,它们完全可以有益于身心健康,但过度则会成为新的痛苦来源,因此,可以通过表达和探索去整合这个异己的心理存在。
参考文献:
Jayne Bigelsen等. Maladaptive daydreaming: Evidence for an under-researched mental health disorder
卢微、王煜. 非适应性白日梦:概念、测评及共病情况
Somer, E. 2002. Maladaptive daydreaming: A qualitative inquiry
Somer, E. 2016. Parallel lives: A phenomenological study of the lived experience of maladaptive daydreaming
Killingsworth & Gilbert,2010. A wandering mind is an unhappy mind
Jayne Bigelsen, et al. Maladaptive daydreaming: Evidence for an under-researched mental health disorder
上篇文章:忍受焦虑的能力,以及背后的自体整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