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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消逝的武林轶事。。。
形意宗师孙禄堂的女儿孙剑云在中国银行秘书室做一名文员,这位从9岁起就开始学习家传武学的女公子,居然是凭借出色的文笔,硬碰硬地考入中国银行的。业余时间,常被民国元老于右任请到家里教拳。孙禄堂的另一位得意弟子支燮堂更绝,精通英、德、法、俄、日五国外语,当上了上海铁路局的运输课长。师傅和师妹每次来上海,都住在他家。抗战胜利后,孙禄堂的次子孙存周也常住上海,这位深得父亲真传的儿子,不仅爱吃城隍庙的油煎豆腐,更已将练功纳入生活中,平时取个东西,丢个纸团,都是走八卦步要领的。无独有偶,另一位形意大师郝湛如在位于上海汉口路的中央银行秘书处文书科工作。难以想象,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家住北四川路、士庆路(注:今天的海伦西路)福兴里3号的郝湛如是如何穿过虹口区,赶到黄浦区上班的。也许是走路,也许是踩脚踏车吧。形意门人以脚劲见长,传说北方形意宗师唐维禄曾经追上过火车。他的徒弟李仲轩在口述实录《逝去的武林》里说,唐师为了看他,特意从天津宁河走到了北京。支燮堂早年住在上海虬江路,日本占领闸北之后,被迫搬家,住在陕西北路的一条弄堂里。现在那里聚集了恒隆广场、梅隆镇广场和中信泰富广场,是上海的金融商业区。当年,这里可算得上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不仅孙门形意的孙存周先生曾在这里会友论拳,杨氏太极周子沫先生都曾在此居住等。相比清末,民国初期是一个开放的时代。武术家的心胸更加开放,不再寻找四面都是围墙的僻静之所授徒。在外滩公园、复兴公园、兆丰公园、虹口公园等地随便走走,都能碰上不止一位的名家在授课,就连京剧名家盖叫天也常出现在外滩公园“站桩”。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杨氏太极拳传人田兆麟举家定居上海,最初在当时的白克路、登贤里、钱江会馆、申新九厂、新闻报馆、南市珠宝宫所等处授拳。后来,师娘张庆龄病故,应老师杨澄甫先生的要求,他接替师娘,每周二、四、六就在外滩公园教拳。在这段时间里,上海出现了第一家以太极拳命名,专业性明确的武术团体:武当太极拳社;还出现了杨氏太极拳传人陈微明创办的“致柔拳社”;吴式太极拳创始人吴鉴泉创办的鉴泉太极拳社等。随着一家又一家武馆的出现,武术在上海迅速普及开来。甚至走进里弄,也能有所发现。长寿路一带的旧式里弄内都是行家里手的身影。河南心意六合拳名家卢嵩高,早年定居樱华里(今天的新华里)。擅长少林大红拳的王亮臣住在长寿里。1921年,南拳高手侯协庭在梅芳里、樱华里授拳;1937年,查拳名家王占坤在梅芳里授拳,收徒10多人。虽然没有数据显示在这段时间内,总共有多少人接受了武术启蒙教育,但是可以通过武术家们的大众知名度来窥见一斑:1928年秋,《申报》和《新闻报》为募集夜校助学金,邀请叶大密和他的学生濮冰如在兰心大戏院(现在的上海艺术剧院)义演“武当对舞剑”。表演当晚,座无虚席。在武术名家成为大众明星的时代,武术开始真正地融入城市。
二、那些武林传说都是夸大宣传翻开民国的武林掌故,其中痛打洋人的擂台赛特别多。《武魂》主编常学刚从业30多年,他说:“据我所知,90%的中国武人打洋人的故事都是编的。中国人特别愿意造出痛打洋人的故事。当时国民心中压抑,把释放出来的感情都寄托在武术上了。”
在诸多擂台故事中,传播最深远的就是霍元甲痛打西洋大力士奥皮音的故事,这得归功于香港影视剧的热播。事实上,霍元甲和奥皮音并没有交手。1909年冬,奥皮音初到上海,在北四川路上的亚波罗影戏院驻演,每晚在影戏表演中穿插表演举重,秀出自己的肌肉,他的表演大约持续20来分钟。用今天的话来说,奥皮音就是来上海“走穴”的。1910年3月,霍元甲接受农劲荪、陈公哲等几位同盟会成员的聘请,带着徒弟刘振声,南下挑战奥皮音。由于霍元甲不懂英文,也听不懂上海话,陈公哲作为他的翻译亲历了和奥皮音商讨比赛规则等所有事情,因此他的记载相对是客观。在《精武五十年》中,陈公哲写道,擂台赛在张园举行,比赛那天人山人海,但奥皮音没有赴约,后来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中国。但擂台已经支了起来,肯定不能草草拆掉,擂台赛改成了和国内拳师的比武交流,以霍元甲师徒获胜而结束。从此,霍元甲在上海成了名人,并在上海安顿了下来。另一个传播极广的传说是,霍元甲有个能干的徒弟陈真。其实,陈真也是虚构人物,在所有史料中都没有这个名字。霍元甲倚仗的,陪伴他开创精武的徒弟是刘振声。在那时,徒弟经常要为师傅出战,试试对方的深浅,刘振声在张园比武交流中,还为师傅打了头阵。排行第三的精武传说算是日本人毒死了霍元甲。霍元甲来沪仅半年就病逝,享年仅42岁。陈公哲在《精武五十年》中记载,霍元甲患有咳血症,所以面色发黄,人送绰号黄面虎,这是因为少年时练气功时不慎吞气横阙,伤了肺部。陈公哲曾向霍元甲请教气功,霍元甲称“即诫不可学”。由于霍元甲死前曾和日本人比武,加上影视剧的助力,民间更相信霍元甲是死于日本人的毒手。究竟是死于咳血症,还是死于日本人的药丸,目前难以有结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像影视剧中描述那样被日本人偷偷下毒。武林生态链的顶端就是霍元甲这些高手,由于高手在那个年代并不轻易出手,人们关于高手的功力只能浮想翩翩,结果是所有高手都无一例外地被绝对化了,最普遍的说法就是“一生从未遇到对手”,或者“从未有败绩”。笔者在大量资料中发现,有的辈分尊贵的武师还在世的时候,就被塑造成了神,这其中有后人崇敬、武林尊师重道的成分,也有资讯不畅,靠想象来写作的成分。
三、那些武行的规矩在武行,没有法典律例,人们遵守的都是师门口口相传的道德准则和约定成俗的规矩。从寻师访友,到寻技走场,再到操办酒水,武行人其实并不像影视剧中那样风风火火,相反显得慢一拍,这就是武行内在的分寸感在发挥作用。
1912年,和南方精武会并尊中国武林的天津武士会,在天津河北区三条石举办成立宴会。出席的有政界大鳄,也有武林群英。宴会的每个细节都是按照武行的规矩来办,不能少了热闹,也不能乱了头绪。徐皓峰一向热衷于在作品中考究细节,他在《武士会》中“直播”了这场宴会。汉人以门迎客,门有多隆重,主人就有多少诚意。首先,正门外用竹子彩纸扎了一座牌楼,迎接官员,这叫“马桩”。其次,进入正门之后,还有一道“仪门”,这是民家接待大官的礼仪。事后,仪门不能穿行,只能左右绕行。开席之后,主人坐在厅西一桌的南端,这叫“卑位”,是主人自谦,把客人当作上宾的意思。菜上四番,每番上三盘,菜肴过后,上肉汤,喝了汤就不能夹菜了,否则就是失礼了。第二番菜上来,官员只喝一杯酒就走,这不是摆架子,也是规矩。意思是官员懂得自律,让其他宾客可以放松尽兴。上到第九盘菜时,客人会站起来和主人客气,请主人别再费心。主人得客气客气。到十二盘菜上齐,客人会请主人“收席”。主人征询客人是否吃饭。那时的酒宴,一般都不吃米面,所以客人会婉谢,千万不可以像现在这样吃酒席,大大咧咧的,想吃啥,想喝啥,那就失了礼数。很难对武林的规矩问个为什么。吃喝的规矩是小,符合武行处世低调、谦和的要求;行走江湖的规矩,则和中国人不惹事、不当出头鸟的心态有些吻合。比如,遇到观摩、联欢、表演,明规敬群众,暗礼敬内行,更要“礼让、步让、演让”——对贤者以礼让,对愚者以步让,对明者以演让(注:表演的意思)。这“遇事留一面,日后江湖好相见”的意思其实是相通的。那些涉及大是大非的武林规矩,如同在敦煌古窟面壁上千年的修炼,训练出一代又一代坚忍和严谨的武林人。在电影《一代宗师》里,赵本山扮演的形意拳高手隐居在广州金楼。这也有一个说法,曾经名重武林的人,如果躲到堂子里,当了下人,入了堂子,那就是自贱,以前的江湖恩怨就一笔勾销。很难想象,一位形意高手在烟花柳巷自我放逐的痛苦。文/ 刘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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