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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网约车司机的复工自白：我陷入无单可接的焦虑
想像得到吗？年前网约车“一车难求”，现在却有司机可以为了一个单子等上一夜。疫情下，网约车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作为城市交通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网约车在带给人们极大便利的同时，也成为许多人赖以生存的职业。2019年的相关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合法网约车驾驶员已达150万人。这不仅是一个庞大的抽象数字，更关乎100多万个家庭。
接单量骤减，收入断档……生存压力下，一些司机开始退租、下线，整个行业都面临危机。今天，我们把目光聚焦到一位网约车司机身上，看看他最近都经历了什么。
以下是他的自述——
01
复工后，我陷入无单可接的焦虑
给车子消毒，擦拭干净，把自己戴着口罩的照片上传平台，完成这几步，我就算正式复工了。
我叫张军宝，是一名网约车司机。2月20日，是我复工第一天。其实对我们来说，能不能复工不是平台说了算，而要看我们自身条件。
就像前段时间，各地管控都很严，出门买菜也只能两天一次。就算自己能出门，街上空无一人，又能拉什么客呢?而且，那些疫情比较严重的地区，也都是关闭服务的。
20号下午4点多，我出门了。车子上路以后，我竟然有点慌：以前街上多热闹啊，动不动还会堵车。现在看上去那么萧条，有的小路开过去，人影都见不到，怎么能不慌呢？
在一个路口接到一个乘客，他戴着口罩，人也捂得很严实。四目相对，我问他：有健康码吗？乘客很配合，打开手机给我看。
确认是绿码后，我又问，最近有没有去过疫区，身体状况怎么样。因为平台也盯得很紧，一有情况立马让我们上报。
那位顾客也很理解我们，说自己一直在杭州，身体很健康，如果真的有问题，自己也出不来，让我放心。
确认安全以后，我重新踩上油门，同时打开车窗通风。路上，我们谁也没再说话。
其实我是一个挺爱聊天的人，每次遇到顾客，不管什么行业，总能聊上几句。可现在，车里明显安静许多。除了上车前的常规性查看和询问，车里就是一阵静默。城市比以前安静，人也沉默了。
跑到晚上7点多，老婆说饭做好了，我就回家了。这3个多小时，我接了6单，流水100多块。说实话，这3个小时还蛮让我震惊的，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
后面几天，这种感受越发强烈。27号，我印象特别深。那天我提前到早上8点半接单，接了2单后，差不多到了10点钟，自那之后平台就再也没有派单。
不能一直干等啊，我就先去给车子充电。后来一直等到12点，还是一个单子都没有，索性回家。
复工复产，不少司机翘首以盼，但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没单子，很现实，也很无奈。年前单子多的时候忙，是身体累。现在平台无单可派，漫长的等待，是心累。
我是从2019年3月开始跑网约车的，跟其他司机相比，我进入这一行已经算晚了，体力和精力也远不如年轻人。 但熟悉了网约车的接单规则后，我马上给自己定了目标：做预约单。预约单是相对实时单来说的，作为一名中年大叔，我更能接受预约单这种长途一点的单子。所以，我在平台里给自己设置了35公里以上的预约里程。
可复工以来，这个目标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几乎没有预约单。
我默默把系统里的预约单改成了实时单。可即便如此，单量要想回到正常水平，眼下仍是不可能。
为了尽可能避免车子空跑，我一般下午4点多出门，赶个晚高峰和夜高峰。这个时间段相对来说好点，毕竟大家上班时间都差不多，但下班时间参差不齐，还是能接到一些单子的。
有一次我在体育场路上接到一个单子，那会我就在乘客单位附近，路上没什么车，一脚油门就到门口了。
她呢，原以为打车会很慢，没想到3秒就打到车，半分钟车就到位了，急吼吼地从办公室跑出来。
接单快，其实也是半复工状态下的一个特别现象。对乘客来说是好事，对我们不见得。为啥？车多人少呗！乘客这头打车看似平静，我们司机这头不知道多少人在排队pk。
3月5号那天，我算是见识了。有人一单能等一夜。
那天我送一个客人到机场，早上5点40就到了。随后我就在机场停车场等单子，旁边应该也是一位网约车司机，摇下车窗问我：“哥们，你单子排到几位了？”
一聊才知道，他是另外一个平台的网约车司机。昨晚8点多就在这了，送完最后一位乘客，机场没航班了也没人打车，空车回去又不划算，干脆就在这儿睡了一晚。
上午10点多，我接到单子走的时候，他还在，不知道下一单还要等多久。
人活着，不怕吃苦，就怕没希望。去年做预约单的时候，单子不是在凌晨，就是在半夜。经常是，我晚上回家时，老婆已经睡了，而我凌晨出发时，她还没醒。
你问我见过几点的杭州，1点，2点，3点，4点，一直到天亮，我都见过。没办法，干的这份工作，赚的就是辛苦钱。有时候在机场等人，躺在车里睡一会，也挺知足。
我们这个行业啊，接触人多，人员也复杂，天南海北都有，风险比较大。但在风险和生活之间，大多数人还是要生活的吧？
疫情刚暴发的时候，我完全没感觉。直到老婆的工作状态，让我发觉，事情不太对。
那会虽是春节假期，但我老婆他们公司已经开始行动了。预定口罩，协调工作，让员工汇报个人行踪……年夜饭那天，我们都已经开吃了，她还在开钉钉会议。
紧接着，我的朋友也中招了。他是开饭店的，春节期间光年夜饭食材就预定了几十万元，结果订单全取消了。除了一些保质期长一点的食材，那些时令菜全坏了。
刚开始，我在为他们着急。可等20号复工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前一单接着一单的提示音，现在已经听不到了。一天的流水能做到以前的一半就不错了。
不光是我，乘客们也很焦虑。前几天拉了一位从福建回来的乘客，三十多岁，做海鲜批发的。要在往年，早回来营业了，今年硬是多在家待了十来天，话语中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急。
还有一天下午6点多，在西溪湿地附近，我接到一个去滨江的单子。一般情况下，平台都会推荐最快路线，路上红绿灯比较少，行程时间也短些。
可那位乘客上车后，先给我交代，走另外一条路线。我看了眼，那是最近路线，但路况不是很好。
可能看出我有疑惑，这位乘客说：自己付钱还是要省着点。
我当时不太明白，不过还是按照他说的路线开。到达目的地后，看了下账单，大概知道了答案。
如果是最快路线，这一单大概要80多块钱，而现在只花了50多块钱。如果不赶时间，这无疑是最省钱的办法。
乘客开始计算行驶路线和费用了。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们是陌生人没错，但是他们的日子，和我的日子，是真真切切地连在一起的。
不管是我的家人、朋友，还是乘客，他们的生活，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疫情影响。而我，从最初的无感，到现在的身处其中，我和所有人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受着疫情带来的影响。
疫情下，没有谁是局外人。
04车子即将到期，还要继续干下去吗？
最近，车子租期快到了，租车公司也一直催我，要不要续约。我其实挺犹豫的，这几天跑下来，确实入不敷出。
我也问过租车公司，能不能减点租金，但他们说公司现在也很难，减租金不太现实。
这确实打击了我的积极性。疫情不会马上结束，可每个月的租金不会少，网约车越来越难开，倒是真的。
当初不少人选择做网约车司机，是奔着滴滴“月入过万”的广告来的。
月入过万的司机是有，两成以上的人能拿到就不错了，60%以上的人是赚不到这个钱的。一是要看平台派单情况，还有就是越来越多的车子涌进来，分蛋糕的人多了，收入自然也会下降。
再者，我们接单是要看经验值的。经验值越高，单子就会派得好一点，形成一个正向循环。现在每天这么少的单量，经验值肯定会影响。
不过，平台已经承诺我们，帮我们保级到6月底。即便如此，网约车对我的吸引力也不大了。即便要做，也不能全职做，必须要考虑其他出路了。
当初选择网约车，看中的是自由。但照现在这个情况看，继续跑，可能没活路。
我在做网约车之前，还做过物流。这块业务我一直没放弃，断断续续关注着。前几天，我和以前的几个物流客户谈了一下，如果能合作，我想继续做回物流。
监制丨刘刚 刘乐平 编辑丨郑亚丽 设计丨张源 出品丨浙江日报全媒体经济新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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