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城市生活 | “以影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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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重阳节，养老服务成为社会关注的话题，今年，不少报道关注了长期护理保险（简称“长护险”）制度在全国试点的进展。
“长护险”是指以社会互助共济方式筹集资金，对经评估达到一定护理需求等级的长期失能人员，为其基本生活照料和与基本生活密切相关的医疗护理提供服务或资金保障的社会保险制度。长护险居家照护者则是为申请长护险服务的失能、失智老人做居家护理服务。
本周回顾，我们从2022年9月一场题为《流动·韧性——长护险女工有声故事》的展览说起，分享长护险女工影像背后的酸甜苦辣。在主题推荐部分，也将分享一些关于长护险和临终照护的书籍。
本期主持：陈鑫培
近期回顾
以影窥力：长护险居家照护者的双重流动状态
我是一名来自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工作系的学生，在2022年9月17日开办了一场《流动·韧性——长护险女工有声故事》展览。展览邀请的艺术家是上海市普陀区某家护理站从事长护险居家服务的十五位女性护理员，以照片为媒介，根据《手》《工具》《冰箱的食物》《长河》创作有声作品展示。这些作品来自7月下旬由我发起的六次影像发声活动。
展览作品《禁锢》——透明鱼缸里的白色金鱼隐喻长护险居家照护者的工作和生活状态
观展者在《手》作品前扫描音频
观展者在《她们说》作品前观看
影像发声技术，属于一种参与式行动研究，侧重于发挥参与者的主体性，参与者主动发声，主动表达。影像发声建立起我和她们平等沟通的桥梁。在接触她们之前，我清楚意识到必须改变自己先前的表达方式，以她们能够理解的方式去表达。照片这一媒介让我和她们很快能够“打”成一片。每周设定主题，她们根据主题去拍摄照片，围绕照片去表达自己想要说的内容，这样的形式也让她们能够发掘自身的力量。
她们，长护险居家照护者们，是一群从农村流入城市的40-55岁女性。开始，我总以为每天骑着小电驴东奔西跑的只有外卖员，后来经过调研了解到，无论春夏秋冬，长护险居家照护者们也会骑着小电驴去不同的老人家里做照料服务，甚至有的照护者不会骑车，只能靠自己的双脚步行到老人家服务。她们给每位老人照料服务的时长都是一小时，一小时到了，她们就会去下一位老人家里。在这个时长里，她们会为老人洗澡、擦身体、换尿袋、做按摩等护理工作。无论是户籍身份还是工作性质都是流动的状态，我粗浅概括为“双重流动”。
起初开办展览的目的，是希望以艺术的形式让更多人关注照护行业，关注长护险居家照护者们。或许，一场不是艺术专业的人开办的艺术展览，可以带领观展者更多地从人文视角上去了解这群双重流动状态下的长护险居家照护者的生活，感受到她们身上的力量。
苦，是她们经过第一个主题拍摄反馈给我的词，当我想要拿起照片，开口说一些鼓励的话时候，她们自己就会与自己对话——“反正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的生活不错，我很满足了”“把过去的苦都当成一种经验”“慢慢熬吧，熬着熬着不就好了吗”——她们其实不是不在意过去经历的苦，而是已经有强大的力量去抵抗“苦”这词。
观展者在观看作品
观展者观看共创者创作的《窗边小舞曲》诗歌，内容是接触照护女工后的体会
照护者们拍摄的照片是无声的，如何让照片被赋予真实的声音，让大家感受到照片背后的力量？作为一个研究者，我不去设定照护者的形象应该是什么样的，首先把她们当成活生生的有情感的照护者，而不是照护的工具。在第一次活动里，根据她们给自己取的昵称，我把名片送给她们，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活动里，跳出原有的“我”这个角色，以新的形象去看待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其他身份。
我作为旁观者，以为她们会觉得照护这个行业让她们不好意思对外人提出，经过几次活动后，我与她们的关系距离越来越近，也发现她们每个人对于自己从事照护这行业，除了因为赚钱养家这样现实的原因外，照护服务在她们看来是在做一件“好事”。“那些老人离不开我们的，离开我们，谁给他们洗澡，换尿袋。”有一位照护姐姐在接受我的访谈时说道。
照护、照料和护理，不像传统的医生和护士那样，只为躺在病床上的人进行诊治。照护者除了要为失能、失智的老人提供基础护理服务，还要投入大量的情感劳动。而在流动的照护服务中，一天下来，照护者要去多位老人的家中进行照护。
有的照护姐姐和我说，老人们经常需要的不都是护理，而是你陪他坐一会，就说说话。比如给老人洗澡的时候，一句关心老人的话说出来，老人都会感动——照护者人生阅历丰富，知道自己从事的照护服务中重要的是什么，这也便于她们更好照护老人。
双重流动状态下，这群从事长护险居家服务的照护者们不仅要在工作中照料、护理老人，还要兼顾照料自己的家庭。她们有不同的身份，母亲、妻子、婆婆。我好奇的是，每天都在对外投入情感、精力，她们怎么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我想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设计活动，让她们自发建立社会支持网络。
影像发声活动中，我看到的是照护者们自身展现出来的韧性，所谓的韧性是遇到困难，依然能够具有反弹力，就像弹簧一样。照护者们在画自己的生命长河时，人生的起起伏伏在她们眼里看来都是一种珍贵的经历，哪怕是画完还没开始提及自己的经历，就会哭出来，她们也会互相安慰和激励彼此。在我看来，她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主动去建立支持网络，让自己更好去宣泄情绪，只是她们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韧性。
第五场活动一起绘画生命长河
影像发声活动第五场《长河》现场
“如果遇到沟通不了的老人，我们和老人都可以提出更换。”一位照护者说道。“这也没什么，他觉得我做的不好，我跟他沟通了，结果他还是不开心，那么他不开心，我去他家里服务，我也会感受到，那我服务起来会受影响的。”在我们传统观念里，作为服务行业，不能说不，要听从施令者的指令。情感付出是双向的，特别在照护服务中，照护者们愿意每天去不同的老人家里提供照护服务，除了她们本身职业操守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们认为这是一份需要付出爱心的工作，而不是拎个包去老人家帮老人洗个澡剪剪指甲就完成一小时服务的工作。所以在六次活动的接触中，双重流动状态下的她们展现出来的韧性是值得我们去思考的，也重刷了我们对于照护者的认知。
志愿者帮助一位视障人士感受展览作品
展览的第一天晚上，参与影像发声活动的照护者们来到现场，看到她们自己创作的作品时，会来拍拍我的肩，握紧我的手，和我拥抱一会，然后说了一声“我们可都是大艺术家了！”
文/阿芳，
流动·韧性长护险女工有声故事展览策展人、
华东师范大学21级MSW学生；
图/ DIDI、酒酒、范范、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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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董怿翎
校对：张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