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拍中国》第三季总导演手记 | 总有一个远见,超越我们的未见
编者按:5月21日,《航拍中国》第三季——《一同飞越》播出。瞰大好河山之壮美秀丽,述人文地理之幽远深邃,纪录片带领观众从更辽阔的视角触抚生动浓烈的家国。
这样一部作品,创作的底层逻辑、审美旨趣如何定位?拍摄工作如何运转?节目模式如何打磨?……总导演余乐写下了以下文章。
作者:余乐
2020年5月,随着《航拍中国》第三季——《一同飞越》播出,观众踏上新的空中旅程,远行者获得一份精选的观光宝典,中小学生的地理课将新增500分钟超乎想象的中国地图,中国上空的4K空中影像迎来大规模的更新……
每当这个时候,导演总是要写点什么,来纪念一下。
《航拍中国》用空中视角拍了一个人们前所未见的中国。对此,我曾想说些什么却又感到词不达意。有一位历史学家说的一句话,说出了我想说却没能说明的意图。在谈及人类社会未来的时候他提到,“要有一个远见,能超越你未见”。那么《航拍中国》给出了未见,又是否对远见有所揭示?
伴你同行
2017年《航拍中国》推出第一季。历经三年,这个系列纪录片共推出了23集,完成了大半旅程。一个念头,一个创意,能够从土壤中生根发芽,一季一季变得枝繁叶茂,直到大树长成,这是创作者的幸运。
《航拍中国》一季季地延续,在传播上变得广泛。这种广泛不仅是观众数量巨大,还体现在播出的次数和时机上。它在央视一套和九套多次重播,几乎每个重大节日都会出现在荧屏上。我们很欣喜地看到《航拍中国》成为大众作品的可能。
86版电视剧《西游记》中国几代观众都非常熟悉。印象里我童年的暑期一直有它的陪伴。只要播着《西游记》,电视机前就会围着很多人。我的奶奶和哥哥弟弟,当然包括我,尽管早已对故事情节了如指掌,甚至连台词都能背上几句,但总还是会被里面神仙、妖怪和师徒四人的故事牵动。大家吹着电扇流着汗,吃着西瓜看着《西游记》,时而欢笑,时而惋惜落泪,每一次都能津津有味地看到片尾曲响起。86版《西游记》就这么播放了十几个寒暑,像一个老朋友一样,不以惊世骇俗的面貌示人,却长长久久陪伴在我们身边。那是我对最早的大众节目的深刻记忆和懵懂认识。
有人问我,《航拍中国》希望达成的目标是什么。我想说,如果这部片子,能像86版《西游记》那样长长久久陪伴着老老小小的观众,那就是我理想中的模样。
不可回避的是,如今终端细分、观众细分、频道细分、屏幕尺寸细分的趋势愈演愈烈,大众作品出现的概率越来越低,适合于不同年龄层的节目更是难以策划。这是创作者的困境。想要制作像《西游记》一样老少皆宜的节目,我们该怎么办?
好玩的话,请玩好
现代人已经被娱乐化的世界包围。哪怕电影院里题材严肃的电影,也是要跟爆米花与可乐一起售卖。爆米花预示着看电影这个行为的基调是快乐轻松,可乐确保快感要立竿见影。只有卖不好的电影,没有卖不好的爆米花。
《航拍中国》的基调不是天生的,它在定型之前也有其他可能,可能是严肃认真、激情澎湃或者是充满哲思,最终我们将片子定位在空中旅程的基调。
我们分两步来迎接观众。第一步,让片子好玩;第二步,让观众玩好。
好玩,就是有意思;玩好,则要有意义。好玩,先要降低知识门槛,通俗表达,让趣味占上风;玩好,则是把思考藏在好玩的内容里,避免观众只有过程的快感,而缺乏植入人心的能量。
好玩、玩好,这两步有先后,且缺一不可。
人们都很清楚的是,爆米花与可乐赢在过程,但事后结果却是颓丧的,吃喝完就完了,是暂时性的快感。什么时候我们不思考了,或者我们不在乎观众的思考,那就悲剧了。
不只是看上去很美
《航拍中国》从首次播出开始,就被“美哭了”“美到每一帧都想唱国歌”“每一帧都美得可以当壁纸”的句子刷屏。这些来自观众的评价造成一个印象:片子靠着颜值取胜。
的确美,空中飞行看见的中国美得超乎想象,更何况本片的专业航拍摄影师是有计划去抓取美景。拍什么,在哪个季节拍,哪种天气下拍,选择什么光线,怎样作出好构图、好运动……在全面可以调度的机位之下,综合多种可控变量设计和实施,我们完成了一系列绝美镜头。
除了美景,《航拍中国》还有什么?
有人指出另一种美,文案的美。文案是本片的底气。文案是定制的设计。说什么,怎么说,说多少,用什么语气和节奏,保持什么调性,文案最终呈现在解说词中。
那么我们设定文案的追求是什么?两方面,气质的和逻辑的。形象地说,气质上,文案要像一位身轻如燕的翩翩少年,青春气息挤掉了老气横秋,留下清爽和风趣。逻辑上,又要像思辨清晰的智者,逻辑缜密。根本逻辑是自然决定人文。不同地域下的人们都找到了与自然相处的方法,不同地域的发展模式也跟它的地理环境因素密切相连,找到了具有洞察力的逻辑,文案就顺理成章。
审美方式一旦确定,始终如一地坚持,就形成固定风格,观众就有了确定的安全感和舒适度,不用担心信息的密度、镜头的切换、读解的基调会出现突变,不用担心自己会跟不上、听不懂、记不住、高兴不起来。这种确定的感受让观众可以展开自己的思索。这思索人人都有,不一定是高深莫测的哲理,也可能是零星的一句感悟,这思索之中必定包含人们对世界向好的善意。
远离的意义
微观视角在今天越来越常被影视作品使用,聚焦到一个人、一次经历、一个表情、一句话。靠近,成为影视作品呈现世界的流行方式。靠近,再靠近一点,近距离观察有很多优点。不过《航拍中国》走的恰是相反的路线——远离。
飞行让我们远离地面,我们不仅“看见专属于高空的奇观”,更让这种远离成为一种审美态度和价值主张。
不久前,中国历史学家许倬云提出了一个当下的全球性问题:人找不着目的,找不着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于是无所适从。个人在高度流动性的社会中,越来越难和他人形成稳定长期的关系。
那么面对这种个体的孤独和无所适从,我们能怎么办?
他说:我们要想办法拿全世界人类曾经走过的路,当做我走过的路之一。要有一个远见,能超越你未见。我们要想办法,设想我没见到的地方,那个世界还有可能是什么样。
《航拍中国》希望做到的正是如此。看中国人历史上走过的路,看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种看,来到了空中,看得更加清楚。在空间上,空中视角让我们生活的城市,动物们居住的山林、草地、河湖、海洋,一切人文与自然的都融汇成了同一个词,家园。在高空看家园,我们能看见中国不同地域人口、民族的生存智慧,也看见先人们组建家园的逻辑。在时间上,空中视角让一条完整的时间轴变成可视化的,从过去到现在,中国人走过的路,历历在目,历史在这片土地上的书写清晰可见。
自然与人,庞大与渺小,永恒与短暂,这些对立统一的关系,构筑起最长久的话题。
现代社会的每个人都在大大小小的系统中运转。我们很少有机会逾越脱离自己的社会性角色。借着这部纪录片,观众也许可以给自己一点时间安下心来,暂时跳脱出来,前往未到过的地方,看看那个世界还有可能是什么样。
“只有当一个人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才能坚定自己追寻人生任何意义的信念。”许先生在书里写下的也是中国传统哲学给他的启示。中国的传统绘画喜欢把自然画得大,把人画得极小,就是如此。渺小不是卑微。从此之后,个人多了一把时间刻度尺,多了一张空间布局图。在时空上往外走,在个人那里才能最终往内走,安顿好自己。
节目模式与创作者
《航拍中国》系列将同一套节目模式延续到了第三季,创作上,我们一边尽量保持着原有的风格,一边精益求精并努力创新。一套节目模式被确定下来,包括了方方面面:内容点的密度、摄影画面的影调、拍摄控制、片头词、飞行地图、语言调性、音乐风格……一套经受观众们反复考验的节目模式,能一直得到认可,我们视为珍宝。
坚持模式是不是套路了?是,但不全是。《航拍中国》的套路难以一蹴而就,可以说它有套路,但不容易套。
每一位参加过本片的摄影师和导演无不经历了他们创作生涯里记忆深刻的转变。摄影师队伍里有摄影界的大咖,有航拍界的能手,也不乏壮志爆棚的新锐飞手。本片对拍摄对象有精细规划,对拍摄风格有统一要求,对镜头成组有全面设计,对景别、主体有全新定义,于是此次拍摄就变得和每个人的习惯有所不同。摄影师要调整他们的设计思路和技术、技法。
导演们也在适应模式的要求,将自己的风格置入其中,用这套模式把内容转化出来。这种转化体现在对前期拍摄的设计上,更集中体现在文案设计和文字执行上。
这个过程,让《航拍中国》的节目模式与创作者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关系,好比我们都知道正圆的样子,却徒手画不出它来。知易行难,优秀的创作者总是能憋着劲不断进化,直到最终悟到要领,为这十集片子划出属于第三季的漂亮圆满。
编辑 | 佘博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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