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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故事之三:老社长彭再玉

杨乔 码字工匠老詹 2024-03-31

刚下乡时恨虎岩农场四班的自贡知青们(杨乔,前排右一)


我所在的公社有两个彭社长,一个名叫彭再祥,—个叫彭再玉。他们都是老高山堵格公社的人,都是50开外的年纪。为了便于区分,人们把彭再祥叫老彭社长,把彭再玉叫小彭社长。后来,老彭社长退休了,人们很自然地将小彭社长称老彭社长,再后来,干脆就叫老社长了。

 

老社长其实不老,腰板直直的,身体壮壮的,走路咚咚的,脸膛黑黑的,很像电影演员朱时茂,老是似笑非笑,老歪着个脖子。他常年下乡,少有回家,他以公社为家,只要回公社,公社就成了他的“家”。

 

公社干部吃菜全靠自己种。可是我们没有土地,公社来了个一平二调,把生产队的土地划了一小片给公社机关。老社长一回公社,就带着我们去种菜。种菜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男同志浇粪、女同志浇水。我们在老社长的带领下辛勤地劳动着,这汗水变成了又大又红的灯笼海椒(辣椒),变成了又大又红的番茄(西红柿),变成了宽边青菜、圆杆青菜、葱和蒜……。每当收获的时候,是老社长最得意之际,他干累了,就一个人坐在井边大柳树下,脱下他那四季常穿的黑色灯心绒夹衣和那顶已变旧的蓝色布帽,嘴里含着又长又细的旱烟袋,卷上一卷烟叶,“叭哒、叭哒”地吸一口烟,又长长地吐口气,闭着双眼,得意极了。

 

我们种的菜,除了平时食用、喂猪外,更多的是制作过冬吃的干酸菜,所以我们种了大批的圆杆青菜(有的地方叫雪里蕻)。先将大批的青菜洗净倒挂在公社大院里,等风将水气吹得半干、叶子发黄时,女同志们一齐动手,开始制作干酸菜:先把青菜切得细细的,加盐、加花椒、加木姜子,使劲揉,揉得熟透为止。再将酸菜压在事先准备的坛子里,每个坛子能装上几十斤青菜,要装十几坛。装满之后用洗净成段风干的谷草(稻草)加压塞上,再用调好的稀泥巴将坛口加固封闭起来。半年后开坛,香气四溢,再配上胡海椒作蘸水,很下饭。只是每次制作完毕,我们的双手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或被刀子切破、或被刀背磨出水泡,伤口被盐巴腌得生痛。

 

每逢公社召开三干会时,正是老社长最忙、最显身手、最得意之际:先派高山大队干部拦来1-2只肥肥的黑山羊下来,让山羊禁食两天,使它们的肠胃蠕动和消化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宰羊:先把羊前蹄和后蹄分别捆起来,喝了两口白酒的老社长手提一把磨得很锋利的尖刀,吐着酒气向温柔的山羊走去,他这时很像一个屠户,向山羊的前胸偏心脏处用力地一捅,一刀见血!山羊痛苦地抽搐一阵后便被倒挂在一棵大树上。老社长很熟练地把羊皮剥下来贴在墙上,让它风干不长虫子。紧接着是开膛,取出山羊的五脏六腑,同头蹄肉一块儿,剁成块状。过去只知道羊肝好吃,其实羊肠子也很香。老社长把羊肠掏出来,用力一勒(挤),把肠子内部的东西挤压出来,不洗,切成数段,那边临时架起的一口大铁锅早已炉火正旺,开水沸腾地等候在那里了。老社长说,羊是吃草的,不脏。

 

我同炊事员小老三负责兑蘸水(作料),我们把新鲜的香菜和小火葱分别切碎,再把新鲜的金条子海椒在炭火上那么一烧、一拍、剁细、加盐,放在一起。最后到井边的花椒树摘花椒,新鲜花椒放在一个大碗里,用烧开的油往上一浇,那香气让人的嘴还没吃就已经麻肿了,特别解馋!再冲上滚开的羊肉汤,这蘸水就配成了。当人们喝完这白花花的鲜汤后,会发现沉积在锅底的那厚厚一层山羊胃肠里的残渣,不过,没有人恶心。

 

我是公社食堂的事务长,主管领导就是老社长。老社长常常安排我做事情,这是对年轻人的信任和锻炼。有一次我在计算伙食时出现了麻烦:每人的伙食费摊下来比较高,每顿0.27元,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想来想去,原因有二:第一,在客餐的收费问题上,有漏收的现象。公社开饭的时候,常有客人到来,客人大都是来公社办事的大队和生产队基层干部,赶上吃饭,招呼一声,蹲下就吃。有时吃了也没记帐,这样我的帐就会有出入。第二,库存的食物对不上帐。保管室的钥匙有两把,一把是小老三保管,另一把由老社长保管。

 

公社信用社出纳员刘华意告诉我说老社长有钥匙,可以在保管室里进进出出。他还有宵夜的习惯,常叫小老三下点面条,煮点老腊肉。刘华意还说,有天晚上她亲眼看见老社长在保管室里背了一背萝干海椒,天不亮就回堵格公社他家里去了……可老社长是领导,我怎么能向他讲出来?但我的帐目收支不平伙食费偏高又怎么办?

 

谁知这时候,刘华意虽然当着我的面说老社长,却又背着我在我公布的伙食单旁边写上又粗又大的“贪污”二字,气得我欲哭无泪!我把这事汇报给了公社王主任。公社机关内部开会时,王主任说,老社长工作太忙,希望以后食堂事务长要为老社长分忧,伙食上的事彭再玉同志要放手多让年轻人干。会后,老社长就把保管室的钥匙交给了我。老社长从此再也没开小灶,但他的干劲同以前一样,既是领导又是前辈,大家关系融洽。

 

出乎意料的是,刘华意竟然贪污公款800元!她把这些钱都花在平时的打扮上了。老社长说,这丫头出事是迟早的事。后来,我调到了县广播局,再后来,又随夫迁居北京。每每想到老社长彭再玉,那“杨乔娃、杨乔娃”安排我做事情的声音犹如在耳边。


公社期间,恋爱结婚。1973年摄于县城郊外三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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