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文韵 散文】憨仲 | 恣意的塞罕坝

恣意的塞罕坝

                 文|憨仲

        散淡、悠然、恣意、祥和的氛围团团包围笼着我，让我抛却了时间的嘈杂、烦恼、物欲。唯有行走在冀北塞罕坝这块圣洁的净土，方才有如此的感受，才会有这般的心境，才能把心交付于纯真、无邪、自然、恬静的她。约会在激情四射的初夏，又一次贴近她的肌肤，叫我再次领略到她那漫文尔雅的属性，宽容和谐的大象。

                              悠然

         这里，不仅仅属于人类，动物、植物都是她的主人。

       康熙点将台不远处，与一群牛不期而遇。那是一片青翠如碧的草地，四、五十头或黄、或黑、或黑白相间的畜牲悠然自得的咀嚼着散发着些许清香的嫩绿。我和友人的介入，似乎若像侵占了她们领土的敌人，有的对我们怒目而视，有的弓身做出攻击状，有的则将牛崽护其身后，生怕我们这些异类伤害了她们的子女，看来，伟大的母爱不仅仅属于人类。在一片归属于另一群物种的土地上，我们从她们的表情上看出了仇视的端倪，心领神会地自动退却，而那头分明是领导的壮牛一直心怀敌意的把我们“送出”她们的领土，看来，她们也生怕叫别人践踏了她们赖以生存的田草地。我们离开了，她们重新恢复了她们祥和安然的自然生活。

        山坡上，一群马的出现已司空见惯。她们没有绳索羁绊，完全是自由的灵魂，时而飞腾奔跑，时而悠闲信步，无拘无束，独往独来。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家，远处的那顶蒙古包是否是她们的憩息地？或许她们并没有人类固定的意识，随遇而安就是上苍赋予她们的生活方式，无需要奢侈的大屋巨棚，一蓬黄杨，或一簇山丁村就是她们最好的栖身之处和躲散风雨的庇护所。我知道，马对于草原来说，尤若沙漠中的骆驼，海洋里的船艇，承载着的除了生命的流动，尚有草曼原野的魂魄。是她们成就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是她们从苍茫林海无际草原驮起了满清王朝。当然，还有那俩叫做蒙满的伟大民族。铁蹄的尘埃早已伴随着马背上的英雄渐行渐远，葛尔丹、终国纲亦走进了泛黄的历史，眼前的一切，又归于平淡。不知道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后裔们是否还流淌着先辈的血性，他们是否还有重振雄心的野心？不过共她们一付付平淡的神情中，丝毫开不出有任何东山再起的隐性。想想，谁乐意为别人去你死我活的争斗厮杀而献出自己的青春与生命，倒不如自己平静地享度一生更为自然些。看来，她们也参透了人生的妙理。

        清晨，薄薄的烟雾笼罩着葱葱郁郁的林海，亦打湿通往自然村落的平坦油路。在赶往某个泡子的途中，四、五头黑猪不紧不慢地散步似的，我们生怕惊动了这群清晨锻炼的猪们，耐着性子，放慢车速，跟在她们的身后，万万不能搅了她们的雅趣。她们目空一切，她们心态平和，根本就没有把人放在眼里，或许在她们心目中，根本就不存在人的概念。她们不走边路，或这样满街地走着，自有她们的道理，本来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是人为地把同属一个平台的物种进行了分割，人道如此，天道却不尽然，大概这就是猪们意识中的心思吧？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耐心的等她们拐向了一块水丰草茂的曼甸，闪出了一条空旷的路，我们的心才狂奔了起来。路旁的猪投来一瞥疑惑的眼神。

       牛的表情，马的温静，猪的眼神，折射出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心灵洗礼。她们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人生，什么叫生活，什么叫尊重，什么叫悠然。

       还有……

                                恣意

        夏天，属于江南，属于江南，却不属于塞北。初夏还有霜冻，换个地方打死也不相信。然而在这儿，我却真切体味到了夏季的春天。

放飞心情，不经意地走着，沟头、坡地、路边、曼甸，无处不绚丽多姿，无处不春光灿烂。

野罂粟，纤细着婀娜的身姿，飘摇和煦的熏风里，鲜黄鲜黄的娇柔面，叫人爱怜十分。记得在一幅原理毒品的宣传画中，把罂粟变相为一颗狰狞的骷髅，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以至于触及罂粟二字便浑身发颤。当友人指给我野罂粟看时，却没有丝毫的异样，恰如《聊斋》主题歌词那样：“倒叫我感到妖魔鬼怪更可爱。”问及野罂粟是否有罂粟只功能，友人摇头，坦然告之：除了点缀美好春景，别无他用。哦——原来是只是给美人取了个狗妮，傻妞之类的名字而已，其真正的实质却是天壤之别的。站在生长在草丛间的野罂粟旁，我呆呆地凝视着那绿色的柄茎，三片花瓣，不太明显的花心，蔓然生出一份瞎想，假若让我再为其重取一个名字的话，绝对不会再叫这名，不说是虞美人、芍药、牡丹之类，起码也得弄个茉莉、黄菊这样的名字吧？野罂粟，毁了一个美人的终生。

        不知是谁给她取的名字，胭脂花，太有点名不副实了。虽说颜色有点儿靠谱，可这形象也太不敢恭维了。花儿不成形，一层层的，有点似成串妈妈艽，看不出具体的花蕾，论姿态不说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最差的，前几十位里绝对没有她的号。人贵有自知之明，人如此，花亦如此，人物一理嘛，她的生活方式也十分的低调，总是生长在凹凹的沟畦里，害羞似的挤在一起，不敢露面，生怕别人指点笑话一般。其实，名字就是个记号，比如皇家贵族那些给孩子取为金枝玉叶者，实质比那些残花败柳的名字好不了哪里去，说不定比那些狗尾巴花还差呢，既然如此，胭脂花你是不应该自卑，挺起腰杆，勇敢地站在高处，笑对八面来风，笑对灿烂阳光，活出精彩，活出自我，别人怎么说，管他呢！哦——，       

       你笑了，你在内心里笑了，我分明看见了你抖擞的精神，站在花地行列里去展现自我。

        淡淡的清秀,一脸的素雅，在花的世界里，你算不上多么有姿色，不涂脂，未抹粉，保持一身清白，就连名字也不敢和那些进得高堂雅舍的家花所争宠，而是在名字的头上注明了一个野字。其实也百合一点都没有野味，夹杂在庞大的百花家族中，既不像大家闺秀，也不似小家碧玉，平淡无奇，默默无语，甚至连那形同甲片的粉报春都不如，哪里谈得上野味呢？我想，赋予你这个名字的内涵，就是因为你生在野外，类同于美女佳丽出生于穷乡僻壤，其实，这都是身不由己的上苍安排罢了，试问，有谁不想自己的命运荣华富贵，风采一生呢？可是生在皇家就是尊贵、格格。而出生于穷人家则为草根、劣等，这是天意，这是难以更改的注定，谁也左右不了的。可能眼前的野百合就命运不济，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半句怨言，依旧按着自然地法则，平和而又安然地生活着，大有点“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意味。

        美丽的塞罕坝上，最最叫我讶然的是，在家乡唯唯诺诺的蒲公英，偶尔才能在沟头堰边见到她的身姿，而在这儿，她竟然占了半壁江山，草地里有，山坡上有，树林间有，路旁边有，可以说凡是有其他植物生长的地方，都有她招摇过市的影子。并且闪现出一种害怕孤寂的习性，总是一棵棵拥挤在一起，黄压压一片，煞是壮观。打小我就对蒲公英情有独钟，吃她的叶，吃她的茎，吃她的花。有时洗净蘸酱生吃，有时切碎做汤，有时就那么采来，原汁原味的吃鲜，什么都不需要，说解馋也好，说治病也罢，凡自老辈人留下话来，食蒲公英有百益而无一害。家乡的人都吃，能享受上她已成为一种奢侈，竟成为了高档酒店中的上品。瞅着眼前这一望无边的蒲公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幻化出儿时在田野中与小伙伴争夺蒲公英的一幕。至今还为着没能吃到那棵纤细瘦弱的蒲公英而耿耿于怀呢？眼前的一切，还用得着吗？我贪婪的吃了一棵又一棵，尽情享受着塞北的恩赐。

       五颜六色，林林总总，叫出名的，叫不出名的，都那么和谐相处的生活着，各自按法则或不按规矩的张扬着个性，这种生活方式，我向往，我喜欢。

                                 逸然

        南方，大凡有山的地处，都有激情的溪流，武夷山有，张家界有，奇异的黄山也有，她们的性情有时属于青春派的，充溢着内心世界的豪放，弹奏出一曲曲悦耳动听的旋律，打击出一首首叮咚作响的节拍，似石磐，像编钟。

        御道口，一个与皇家围猎紧密相连的地处，草曼甸里清流温柔而舒缓，不敢高声喧哗，担心惊了驾似的，脚步不紧不慢，走累了就索性躺在草地的一片凹陷处宁静的歇上一会儿，再起身前行，她的性格属于女性，不急不躁，没有丁点儿阳刚之气，信马由缰似的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并不时地与她相遇的野生白桦或稠李交谈一番，声音细如蚊蝇，不晓得她们是家常，还是奇闻异事，说过了，谈过了，她又继续往前走去，是奔着辽河而去，还是向着滦河而往，不得而知。不管是最终奔向何方，从她恋恋不舍地神态上可以看得出，她对这片广袤的草地是十分眷恋的，大有点情人缠绵的意味。我不知道这条左缠草曼，右环沙丘的清清溪水是否有人的情怀，她的心思又是什么？想母亲，想故乡，想亲人，还是想……，我问，她莞尔一笑。

        千人千脾气，万人万模样。这话一点不错。人如此，溪流亦如此。北曼甸的这条无名流水，裙带般的在山脚下缠来绕去，一会儿潜入茂密的柳林，一会儿走出丛生的草地，溪水平和而温柔，面目总是给人一种和气的感觉，纵然山上的雨水加入性情急躁的成分，漫过公路，加入其行列，她丝毫不会受其影响而狂躁不安。大概这就是天性所至把？沿温润的溪流行出几十里，她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做事原则，滋润着干涸的沙土，滋养着无名的草根，她不去高出炫耀自己，也不去攀比巴结那些参天名木，她就是她，浑身充溢着大象与母爱。我知道，在这片广袤的原野上，水对于万物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奇迹，是生命，是灵魂。不难想象，眼前这方土地如果没有溪水，那是多么的可怕和不堪设想，是荒漠，是空寂，是死亡。掬一捧清水，除了感激，我还有什么呢？

         一条生命之源由此伸展开来，似乎她有点儿焦躁，因为她有使命。济津，这是上苍赋予她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仿佛知道了自己肩负的重担，几条细流一汇到滦河源，就蕴藉着勃勃内力冲动，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柔情，而呈现出一种铮铮铁骨。涌动、奔腾、欢快、唱起了《大风歌》或《好汉歌》，气势豪迈，大气盘旋。漂流，这项在江南随处可见的物象，在这里也一展姿容，给拜访于此的天南地北客带来一抹惊艳。于激情澎湃的皮筏上，体味到的没有环生的险象，没有动魄的刺激，完全是浸沉在一曲舒缓的轻音乐境地。虽然说，滦河漂流与其他同宗大相径庭，我从那看似阳刚，实则阴柔的血液里，分明看到了在她骨子中依旧挟有草原的风格，塞北的脾，免不了生命特征的外泄，那依然漫不经心的天性。

土力根、前河套，林林总总的草原溪流，孕育了塞罕坝的苍茫林海，无际草原滋育着塞北的满蒙汉子，牛马羊群，虽有如此的胸襟，却总是笑对自然，以一付逸然的神态去创造生活，试想，若有草原溪流的处世心境，低调、逸意、母爱、柔情，那将是何等的思想境界啊。

安然

        儿童扯起了弹弓大人端起了猎枪，就连心慈手软的村妇也帮着男人在田野中设下了网络。这一切的一切，对于飞禽来说，那是死亡的来临，生命的终结，等待的下场是火烤、油煎、烹调，说白了一句话，就是人类的口中之物，于是乎，鸟们便惶惶不可终日，檐不敢栖，树不敢落，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剧呀？当然，这些景象来自于我的家乡或中原大地，或冀中平原，或更多更广的天南地北。当我来到塞罕坝这块塞北明珠是，鸟类们的生活，的确叫我感到了自然与和谐。

        红松洼，一片延绵起伏的草地上，两只乌鸦在目空一切的悠然散步，那神情，那姿态，完全没有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丝毫没有敌视或警惕的意思，我走，她们也走，并不时朝我扑打几下翅膀，是欢迎我的到来，还是表示其他的寓意，不得而知。我猜想，她们以为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两千多年前，我们齐鲁之邦的大成至圣先师就早已说出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至理名言，或许，草地上的这两只乌鸦就是用他们所固有的方式来对我表示友好吧？在我们乡下，乌鸦这东西被视为不祥之物，如果一件糟糕的事情恰巧被某某言中，人们就叫他乌鸦嘴，乌鸦在人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谁谁谁家的地上如果落下乌鸦，所遭受到的礼遇，不是恐吓，就是轰赶。而眼前的这乌鸦，丁点怕人的意思都没有，我试探着轰了几轰，她们只是嗷嗷地跳动了两下，又恢复了安然地表情，自顾地寻觅着草间的小虫或草种什么的。

        七块大小不一的明珠，如镶嵌在碧绿草原上的璀璨星辰，人们呼作七星湖。环绕四周的松林、白桦林，鸟语一片，委婉动听，俨然在演奏者一首声势浩大的交响乐。当我漫步在悠长的木栈道时，水草丛中的一群群野鸭子，给这片高原湖泊带来了无限生机。游鳞在草丛中钻来钻走，野鸭们或追逐扑食，或水面嬉戏，不过大多数却是漂浮在清波熠熠的湖面上，一个个神态悠然、安详而恬淡，我们的到来丝毫不影响她们的生活，除了偶尔朝我们投来一瞥眼神外，别无他的动作，虽然说我并不了解野鸭这种鸟群的生存习性，但在其他地方所见的此类物种，却不曾有过如此的安宁与超脱。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看来，林鸟有林鸟的兴趣，水鸟有鸟的愉悦，各有所喜，各有所好，尤若猛兽喜好争斗一般。

        通往克什克腾旗的路上，一只慌不择路的田鼠，被疾驰的军车碾成肉饼。一只苍鹫在空中盘旋着，一个俯冲，稳稳当当地落在鼠尸旁，用勾嘴衔起血红的鲜肉，拖向路旁，不管飞驰的车流，不顾过往的行人，独自享受着这意外的美味。望着他那付贪婪的样子，我揣摩着，他是否是几日没有饱餐了吧？若非如此，咋能这般的如饥似渴呢？我在一边静静地观注着，苍鹫的这付神态完全一扫我在塞罕坝所到林区、草地、湖泊所见鸟类的温馨与可爱，反而一下子变得狰狞与血腥起来。虽然这一场景是偶然所遇，在其鲜为人知的一面肯定有比眼前的偶然所遇，在其鲜为人知的一面肯定有比眼前更残忍更凶相的存在，我在想它好像是吃饱了，拍拍翅膀，一蹬利爪，飞向长空，由墨点变成消失。山花依旧灿烂，绿地依然想和，一切又回归于原生态。

唯有来到塞北，来到塞罕坝，才能叫人真正体会到“鸟的天堂”这句话的深刻内涵。

        从东海之滨，到雪域高原；从岭南景物，到关外风情，只有在诗意的塞罕坝，身处“河的源头，云的故乡，花的世界，林的海洋”，才会感觉到什么叫生态，什么叫自然，什么叫散淡，什么叫舒缓，塞罕坝的原生态毫无疑问是人类不可多得的一片净土。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文艺出版社《东方散文》杂志总编；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淄博市文学艺术研究会主席；淄博市残文联副主席、淄博市残作协主席、 淄博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美国北美文艺社理事、 南京中山文学院客座教授。擅长乡土散文和齐文化历史散文，出版文学专著17部，多次在全国文学大赛中获奖，并两度荣获中国散文精英奖。淄博市自强模范、张店区十佳自强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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