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国际东方散文奖”百余作家高青慢城采风作品展】 邓贵环 | 慢城，我穿过三峡来看你

“首届国际东方散文奖”百余作家高青慢城采风作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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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城，我穿过三峡来看你

邓贵环

生长在长江三峡的我，见惯了天下独绝的奇山异水：江面开阔时静影沉璧浮光跃金，狭路相逢则急湍甚箭猛浪若奔。江流两岸重岩叠嶂，春夏繁花似锦缎一秀千山；秋冬季节寒树生烟，高猿长啸三日不绝。我曾固执地以为天下山水之美，尽在长江三峡。而对于另外一条母亲河——黄河，我却只能从教科书里获得些许信息：那是一条“一碗水半碗泥”的河流；一条在秋风中萧瑟，偶尔才有洪波涌起的河流；更是一条时常承受断流痛苦的落寞的河流。

黄河真的是这样的吗？今天，我穿过三峡的山水，来到了黄河岸边的山东高青慢城，在被称为“千乘之地”的大芦湖，用我的眼睛窥见了黄河的一个角落、一朵浪花。大芦湖仅仅是黄河在入海前转的一个弯，但这个弯一转，就转出了一片柳暗花明、引人入胜的天地。

这是一片广阔的湿地，湿地里是大片的芦苇荡和荷塘，芦苇荡与荷塘的边缘，是一排排依依的垂柳。于是，这芦苇荡，这荷塘，这垂柳，便深深地牵动了我的情思。

几米高的芦苇生长成一片丛林，密不透风地固守着脚下的土地。清风过处，一阵阵沙沙的声浪，浩瀚的芦苇丛林海潮一般迎风而舞。“芦花白，芦花美，芦花满天飞”的景象我没看到，但可以想象几个月之后的秋天，就会是这样漫天漫地的芦花在这片湿地的上空飞舞，那该是怎样一番诗意的景象！

那荷塘呢？跟芦苇荡一样，是那么的开阔，那么的辽远，满目翠色，一眼望不到边际。荷塘里九曲回肠一般的赭色回廊，绿而圆的硕大叶片，粉红妖娆的花朵，与头顶深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呼应映衬，构成一幅生动和谐的画卷。这样的画面，你能不醉吗？我想象着，在这样的时间和空间里，牵着爱人的手，双双款款行走在艳阳下的回廊里，摘一片叶，为爱人遮挡烈日，捧一朵花，在白嫩的花瓣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痕，或者抬头望望荷塘尽头惊飞的鸥鹭，念几句李清照的诗，那又是一分怎样的惬意呢？我还设想，一个有月的夜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廊子，伴着蛙声，听着蝉鸣，还有荷叶荷花在夜间密密的私语。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相信你能真切地体会到“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真味。

我忽然明白，这所谓的“慢城”之“慢”，其实就是“曼妙”之“曼”啊！

看吧！目之所及，是这辽阔的湿地，是这样的苇荡，这样的荷塘。你一定会觉得，即使走到更远处，走到天边，或许眼前所见之景，仍然是这样大片的芦苇和开阔的荷塘。原来黄河是可以滋养出这样沉静大气的美景的，于是黄河在我的心中不再单调，不再枯涸。在这样的环境里，你急切的心会慢下来，心绪慢慢收回，慢慢进入，慢慢沉淀，渴望细细品味这广阔天地宁静的曼妙之美。

于是我又想到我的长江三峡。是的。在长江三峡游览，不管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两岸的景色时时都在变化，正所谓行之所至，景尽不同。而这不同的景，就会逼迫着你，敦促着你，容不得你停留，容不得你喘息，你只想向前，也只能向前。你不断追赶，去寻找前方更美的风景和更大的惊喜，因此你慢不下来，停不下来，也就无法体味到由“慢”而生的“曼妙”的趣味了。

因“慢”而生的曼妙，在这苇塘荡舟和荷塘采莲里。

踏上一只窄窄的乌篷船，游荡在纵横交错的河道里。河畔艳阳下丝丝飘飞的金柳，是徐志摩眼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却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头荡漾。水底柔软的泥沙，在戏水的指尖滑落，软泥上的青荇，绿成青黑的颜色，在水底招摇。荡舟在簑衣樊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棵苇草。撑一支长篙去寻梦，或者向芦苇更深处漫溯。 满载一船欢歌，神往一帘幽梦，渴望在簑衣樊星光闪耀的苇荡里萦回摸索。

或者携一只苇筐，去荷塘采莲。远望是一片如盖的叶子。每一片叶被荷杆托出水面，亭亭玉立，像芭蕾女郎的裙。微风过处，密密挨着的叶子，便有了一道道颤动的柔波，一漾一漾地朝远方散去。空气里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清香，缥缈细碎，若有若无。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船桨划动水流的声音，哗，哗。荷塘更静了，静得能听见远处的鹳鸟拍动翅膀的声音，或者鸳鸯在近旁的缠绵。这情景，容易使人想到《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诗中的女子就是此刻采莲的我：我寻寻觅觅，在荷塘采莲，莲花莲叶高过了我的头顶。我痴想着，心爱的人儿若此刻就在身后，转身即见，该有多好！想到这里，我羞涩地低下头，玩弄着手中青青如水的莲子，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幻想。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心情，怎一个“曼妙”可言其妙！

因“慢”而生的闲适，在人们日常的生活里。

在大芦湖，我看到一个雕塑，那是一只蜗牛，背上背着一座城市，在慢慢地爬啊爬。我当时想，这蜗牛的日子也挺难过的，这么沉重的房子能背得起吗？接着我又看到了另外一只蜗牛。它的背上背着自己的孩子什么也没有，头顶的触角舒展前伸，脸色柔和，嘴角上扬，看起来像在微笑，它爬行的姿态，有说不出的怡然自得。我想，那只负重的蜗牛，该是多么地向往同伴那样轻松安逸的生活。

同伴的生活却是簑衣樊人们生活的现实。走进簑衣樊，随处可见村中人三三两两坐在路边闲聊。走了一圈，甚至是划过船、采过莲回来，他们仍然坐在那里，悠闲地说着，轻声地笑着，大家并不慌忙地去做什么生计。一位老奶奶坐在路边纺线。老人有七八十岁的年纪，面前放着一架纺车，老奶奶慢慢地摇动纺车手柄，转动纺车的时候，纺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那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那么缥缈，那么虚无，让步履匆匆的我们，恍若在梦中。老奶奶手中的棉花随着纺车的转动慢慢地变成了细细的线。当需要更粗一些的线的时候，她就慢慢地把纺好的两股线合在一起继续转动纺车，就纺成了粗一些的线。我站在那里看了好久，老奶奶手中的棉花似乎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变成了棉线，但她也并不着急，仍然慢慢地摇着纺车，纺车悠然地吱吱呀呀着。我接着往前走，几位坐在路边闲聊的农人，看到我们过来，站起身来招呼我们坐。遇到问路的人，他们非常热情地给予指点，然后坐下来继续聊天。时光在这里似乎静止了。而据我所知，这里的人们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优美的自然环境，发展旅游业，过着富裕的生活。在慢慢的时光里，他们把服务业做得远近闻名，还在闲暇时用苇草编织出蓑衣、鞋子、筐篮等实用物品和蛐蛐、鸟兽、虫鱼等观赏艺术品，为自己创造丰裕的物质生活的同时，也带来了丰富的精神享受，而他们的幸福，更被写进了当地的历史，成为高青旅游发展的一张名片。

这样悠然闲适的生活，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来到高青，来到慢城，我才明白，慢是一种心态，一种人生感悟，就像黄河在入海前转的这一个弯，转这样一个弯才创造出了大美，才让人感受到了大美。于是我告诉自己，回到急湍甚箭猛浪若奔的长江三峡，回到脚步匆匆熙熙攘攘的日常生活里，也要慢下心来，在慢中去发现生活并享受生活。生活需要咀嚼，需要品味，这样才能将自身过成悠然闲适的曼妙风景。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东方散文巅峰论坛群

 

作者简介： 邓贵环，湖北秭归屈原故里人。高级教师，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作品在《散文百家》、《东方散文》、《芳草》等刊物发表，有散文随笔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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