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亮| 还魂

还魂

霍文亮

说起诈尸，年轻人很快会想见香港发行的那些僵尸鬼片，以为纯属富有幻想力的作家杜撰。其实，现实生活中真发生过此类事件。
曾经在张庄乡山阴庄村就发生了这样一件稀罕事。

一个姓赵的老汉，耕了一上午地，累了，草草吃过午饭就躺在炕上歇晌。到了两三点起晌的时候，老伴儿怎么喊他也喊不醒。摇头，没反应；再摇头，仍没反应。老伴儿急了，一摸手脸，身体有些冰凉，鼻孔断了呼吸，顿感情况不妙，山洪爆发般嚎啕大哭起来……
老伴儿平日嗓门就大，乍逢天塌之事，情绪自然失控。房梁上的蛛网，被她的哭声震得晃来晃去，檐下的鸟雀吓得连续几天不敢回窝。
左邻右舍闻讯赶来。大伙根据积累的生活经验，一致认定他殁了。家人却“心存侥幸”，央求村干部想法子请个医生看看。情况极其急迫，村干部就去找唯一有自行车的歪嘴赵三。叫他到五里地外的张庄村请来了一位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行医多年，颇有经验，在当地挺有权威。他在经过了一通探鼻息，把脉像，看瞳孔的忙乎后，神态凝重地摇着头，丢下“不顶了，不顶了”的果断结论，不无遗憾地走了。

赵老汉刚出六十，身体又那么结实，在农村还是家里的顶梁柱，说走猛然间就像空气似的走了！这无疑是个惊天霹雳，叫毫无心里准备的亲人们实在接受不了。

村里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家里一下子塞满了人，比蜜蜂窝还蜜蜂窝。关系亲近的跟着他们家人哭啼抹泪，关系疏远的皆唉声叹气。

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城乡一体化，信息灵通，购物便利，打个电话送货上门，要啥有啥，包括棺椁和纸扎。

家有千件事，先从紧处来。眼下最着急的就是做口棺材。于是，按天数算工钱，请了本村手艺不错，但就是性子太慢的王木匠。王木匠慢工向来出细活，因此，方圆村里的人都很认可他的技术。

按照当地习俗，死者停尸摆灵堂要么七天，要么九天。当时天热，家人决定七天后出殡。王木匠一接上活，就紧锣密鼓地忙碌开来。为了赶进度，他把儿子也提溜来帮忙。他先把赵老汉门前的一棵老柳树砍倒，截掉繁茂的树冠，给树干嚓嚓削皮之后，便开始用墨斗拉线锯板。两天之后，一副做工精致的红漆棺材便做好了。

那几天，自然少不了亲人们出来进去的悲哭，可谁都没有轻易揭起大红苫绸，看他的遗容，毕竟已是隔世之人。没有了灵魂的人，就已经归依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铺垫好了棺材里面，家里人在两个本宗的帮助下，开始给死者入殓的时候，令人惊悚的奇迹发生了！

念及几十年患难夫妻一朝土上土下，阴阳两隔，老伴儿悲不可遏。看着老头子宛若安详地熟睡的面目，她边哭边叨，声嘶力竭。情绪感染了现场所有的人。亲者潸然垂泪，抽抽噎噎，余者面色凝重，长嘘短叹。家里的空气顿时狂风搅雪般凄凉，混乱。

其中一个长者，深表同情地一遍又一遍地劝阻大家，说：“人死如灯灭，哭得再伤心也活不过来，还是让他到里边休息去吧。这么些年，他在咱农业社也没少吃苦受累”。

出人意料的是，人死好几天了，身体尚未僵硬。显然，他在阎王爷那儿还没有正式下户入编。谁也没做多想。大家正要七手八脚地抬他进棺时，忽然发现赵老汉缓缓睁开眼睑。现场的人差点没被吓死，个个毛骨悚然，两股打颤，眼睛瞪成了一对对铜铃。好在人多胆气壮！
     

就在人们惊魂未定之时，“死人”有气无力地，样子很诧异地说话了：“你们……这……这是……干干啥……呢？” 
     

多经广见的那个长者凑近赵老汉，问他是人是鬼。他默不作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的人们。大家见情况并不恐怖，纷纷围过来。老伴儿发现他的身体活软，并不冰凉。等喝过几口温开水，他缓过一些劲来。人们又扶他坐起，喂了几羹匙粥饭，老汉的精气神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
       

赵老汉完全活过来啦！家人很快请来乡医院院长，给他输液喂药，调理了两个礼拜。赵老汉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天性乐观开朗的他，跟众亲邻像久别重逢似的，仿佛有好几箩筐的话要讲。一旦打开话匣，就叨叨个没完。他说，那边队长分配他赶着牛犋去耕地。正要下地，听见了家人们一声声呼唤，只好回来。
      

他说见到了许多亲人和熟人，基本情况是：原来干啥工作，到那边还干啥工作；原来担任啥职务，到那边还担任啥职务。他详细描述着已故的父母、胞兄、村长等人，真跟人们记忆中的人物形象一模一样。
      

听说赵老汉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村民们提东带西，陆陆续续地登门看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人们追问着，感叹着，说笑着，深思着，了解了颇多新鲜玩意儿。
      

“死而复生”简直闻所未闻，不可思议！山阴庄村爆出的新闻不胫而走，宛若汶川地震后的余震，立马传遍十里八村。
       

当时，老百姓没有多少文化，压根儿也没听说过扁鹊救活虢国太子，孙思邈让装在棺材里的孕妇还生的事。他们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假死”这个词。更不晓得对自家孩子过早谈论“死”的话题，对其心灵健康妨害与否。
        

于是，但凡家里有读书子女的人家，都把这个荒诞无稽的事，视为格林童话般的典型教材，纷纷讲给子女听。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作者霍文亮，网名南山石，朔州市山阴县人。红尘不老书香沐，欲藉扶摇上岱宗。最喜岩松长翰墨，盘虬笑看四时风。偶有涂鸦之作，遣兴自娱，发表在多家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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