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余 | 初恋
初恋
张存余
初恋是一颗未成熟的李子又酸又苦涩；初恋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看不明白；初恋是镜花水月既美丽却是虚幻的；初恋是心结，是一个解不开的小疙瘩，是一段粉红色的回忆。
1978年，我顺利地通过升学考试跨进了头陀中学的大门。9月1日，我到学校报名，晚上，学校组织我们到区公所门前的广场上看电影。那时候，看电影可是文化大餐啊！我们地处偏僻的山区，交通塞闭，文化落后，除了看电影就没有其他的文娱活动了。每次县电影队应邀来放映，都是请两个壮汉挑电影设备，往返一百多公里的山路，的确不容易。每次都是机关单位包场供人免费观看，山民们不惜走几十里的山路前去看电影。那场面可以说是观者如堵，前面的人席地而座，中间的人站着，后面的人站在板凳或其他的东西上踮着脚引颈而观。那天晚上我们看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第二天，早读课老师没有来（也许故意不来，让同学们自由地说说话），我们这个班是重点班，是来自头陀区5个公社的尖子生。大家第一次见面忙着自我介绍，互道寒暄。我同桌的男同学偷着指着一位女同学说：“瞧，她多像白骨精变的村姑！”我一看还真有点像，她上身穿着粉红色的的确凉衬衫，下身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直筒裤，脚穿一双黑色的凉鞋和一双肉色的尼龙袜，瓜子脸尖尖的下巴，乌黑的头发扎着一对羊角辫，辫梢用鲜红的绸带子扎着蝴蝶结。她的衣着在当时应该说是比较时髦的，在这群土里土气的同学们中间特别的惹人注目，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她对同学们锥子似的目光视而不见，旁若无人地拿着一本语文书在朗读一篇课文。她的傲气引起了我的不满和好奇，我径直向她走去，在她前面坐下，我大胆地端详着她：“喂！这位女同学你是那里的，叫什么名字？”
她好奇的上下地打量着我反问道：“你是谁？”傲公主终于开口了，我有些得意，故意卖弄：“我是张存余，来自头陀完小（头陀公社唯一的一所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完全小学，在当地小有名气。），是班长。你呢？”她沉默了一会儿，作了一个鬼脸：“嘿嘿，我不告诉你。”谁知道她竟然会骗我，当时有许多同学看着我们，我可丢不起这种人。我一伸手“啪”的一声夺下她的语文书，翻到封面看到三个娟秀的钢笔字，我故意高声地说：“哦——原来你叫白——骨——精——”她没料到我会这样做，脸都气白了，敏捷地抢回她的书，骂了一句女孩子惯常骂人的话：“不要脸！”
回首往事只是为了记住当年的经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隐去她的芳名，就叫她白骨精吧！白骨精非贬义而是褒义也！白是白领，骨是骨干，精是精英。称谓她白骨精还真是名副其实，不仅因为她长得像白骨精，而且女同学因嫉妒背地里说她是妖精，有几个男同学追不上她骂她是狐狸精。这是后话。
正式上课前老师按个子的高矮分组编座位，白骨精正好在我的后面，我们成了邻桌。编好座位班主任训话：“同学们，你们完成了小学的课程，进入中学就是小大人了，应该更加懂事了，你们的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摔八瓣，供你们上学不容易啊！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要遵守在《中学生守则》，还要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有一点必须强调，学生不准谈恋爱。”
当时，头陀中学有初中部、高中部（高中学制两年），每个年级两个班，一共10个班，300多学生，加上教职工共400人左右。那时候，山区有早婚早育的陋习，有些同学自小就订了娃娃亲。学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却经常强调不准学生谈恋爱，如有违反轻则警告、记过，情节严重的劝其退学或开除。
当时，我们每天的学习和生活是这样安排的，春、夏、秋三季（冬季是6点）早晨5:30起床，然后，全校师生集合到操场上做早操、跑步，早读课后吃早餐，早餐是稀饭，中餐、晚餐是大米饭，菜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干咸菜、咸菜。每天上午是三节课，第二节课后是课间操。下午是四节课，第四节课后是课外活动，可以看书，也可以参加各项体育活动。晚上7点上晚自习，晚自习是两节课，9点下课，班主任来清场，不准男女同学单独呆在一起。然后，班长锁教室的门。同学们各自回寝室休息，为了便于管理，全校的女生都住在一排房子里，睡的是上下两层的双层床。男生则是一个班级一个寝室，一间偌大的房间架着两排床铺板，有点像古时候的大车店，每人一尺五寸床铺板，床铺下放着各自的木箱子，里面放着菜和日用品。学校里的一切活动都是以铃声为号，明明是钟不知为什么偏偏叫铃。这是一口痰盂大小的铜钟，悬挂在屋檐上，钟的中间有一个铜锤，锤上系着长长的绳子，值班老师一拉绳子便发出一阵“当当当……”清脆悦耳的钟声。与电影《地道战》里的高老钟敲的钟一模一样。
那时候，刚刚恢复高考，农村的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挤升学考试这座独木桥，不要说上大学，只要能考上中专就很不错了。师生们都憋着一股劲，你追我赶，干劲十足。学校在每学期的期中、期末举行两次统考，以班级为单位按总分排名次，前五名奖笔记本和钢笔，前十名每人奖2元的奖学金。可别小看这2元钱，我每学期能得2元的奖学金，2元的助学金，刚好够学费和书籍费了。学校还经常进行数学、作文等各种竞赛。其实单科也排名，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时，我的语文得了第一名，便被封了个语文课代表的“官”。
初中二年级时，我出现了偏科，语文、政治、历史、地理遥遥领先，英语却成了跛足科。期中考试前，白骨精对我说：“考试时我们合作互相对答案，争取拿下前两名。”当时考试作弊的大有人在，我想不妨也试一试就答应了。考试时，趁老师不注意我们互相传纸条对答案，最后，考英语，想不到白骨精不讲信誉拒绝传纸条，她又一次骗了我。这次考试她果然以总分656分得了全班第一名，我只考606分是第五名。为此，我好多天都不理睬她。这天，我看见她的课桌上放着一本《铁娃娃》的小说，这本书写的是一个抗日小英雄的故事，我是最爱看这类书的，当时就忍不住向她借书，我们又和好如初了。后来，她告诉我这本书是她特地从别的同学那里借来的，故意放在课桌上，算定我看到就会借，这样就打破了我们冷战的僵局了。唉！诚实的男孩多不幸，我再次被她骗了。
1981年7月5日，老师领着我们步行到主簿中学去参加中考。我们三天共考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英语。考完试我与白骨精结伴回头陀，那多么像梁祝的十八里相送啊！从主簿到头陀恰巧是十八里相送的两倍路程。山路弯弯，坎坷不平。我们心情十分沉重，心里充满了离情别恨，腿像灌了铅似的。骄阳似火，路旁的树叶都被晒卷了。我们走得很慢，一路上很少说话，别时容易见时难，也许分别以后，天南地北，将永无见面之日了。踏山路，淌水路藤蔓牵衣留不住。一片痴情问苍天，你闰年闰月，为何不闰今天？
“你以后还上学吗！”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没有上学的机会了。家里人早就说考上中专就上，如果考不上就回家种地。”
“如果这次没考上，你就复读一年，凭着你的成绩明年肯定能考上。”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她那里知道我自幼丧父，大伯父收养了我，养父养母年老多病，家庭经济十分困难，就是读完初中也是很勉强了。再说我从小就是逆来顺受最听话的乖孩子，我的一切都是由大人们做主的啊！
“其实，没什么？”我故作轻松地说：“我以前看过一篇报道：叶文玲初中毕业后，下放到农村务农，她边务农边自学，后来成了作家。我一定要自学，走文学创作这条路，将来成为作家。”（少年哪知世事艰，又哪里知道自学是一条充满艰辛的路啊！）”
我与白骨精同学三年，我们并没有谈恋爱，没有表白，没有承诺，更没有山盟海誓。只是我们是邻桌经常接触，比其他同学更要好一点罢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她的思念更加强烈了。一个月圆之夜，我读李白的《长干行》当读到“常存抱柱信，岂上忘夫台。”时，不禁思绪万千，文思泉涌，写下一首《长相思》的词：“兰花开，桂花开，花开花谢已数载，连理几时开。 光阴快，人易衰，古稀犹似当年爱，依然桥下待！”
可是，我们自从分别之后，就在也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了。后来，听说白骨精高考落榜，回乡当了一名代课教师。我家与她家虽然只有50多里的山路，我却没有“山伯访友”的勇气，也许是怕她再骗我，怕她骂我“不要脸”。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虽然已经是20世纪80年代，在山区婚姻大事仍然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骨精虽然是高中毕业生，也算是知识女性了，她曾经还是人人惊艳的班花，还是没有摆脱红颜命薄的宿命。最后，她还是屈从了父母之命，嫁给了舅舅家的表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有一首歌唱的好：“百日修德同船渡，千日修德共枕眠。”我就用以前写的一首《长相思》的词作为这篇博文的结束语吧！“南水流，北水流，曲曲折折汇东流，相思怎到头。 思悠悠，恨悠悠，刻骨相思埋心头，唯将来世修！”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张存余，男，53岁。岳西县头陀镇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曾经发表过《将军与女刺客》、《揭开错杀高敬亭之谜》、《胡祥仁烈士传略》等六十多篇文章,出版一部长篇小说《大别山那些事》，并多次获得各种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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