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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念君 |年 味

焦念君 东方文韵 2021-12-25

 年   味

焦念君


时间过得真快,2017年的正月初一好像是几天前的事情,糊里糊涂的又快到2018年的春节了。可能是年龄的缘故,或是平日里衣食无忧,感觉不像小时候那样盼年了,也就感到年味淡了许多。

想想小时候,真是幼稚的可笑。刚进腊月,春节就开始倒计时了,天天翻着日历数着还有多少天放假、还有多少天过年。那时候小学的功课少,一般腊月初十左右就考完试了,老师为了阅卷,让大家回家暂歇几天,也就等于提前放假了。一放学,大家就吆喝着:“过年了!不上学啦!”,拎着书包一路小跑回到家。

那时候农村人大都在地里干活,没地方挣钱,只要家里劳动力多,挣工分才多,分红就多。分红多的人家,年前从生产队里分个几十块钱就感觉不错了,喜气洋洋地置办年货。像我家五口人,只有父亲一个人挣工分,每个工日一两毛钱,干一年还要向生产队里交钱,只好看着别人家分红干眼馋。到了这时候,只好把母亲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那头瘦猪卖给公社食品站,每斤七毛左右,卖个一百多块钱。还还账,留下年后再买小猪的钱,剩个十块八块的买点年货。现在母亲常说:“那时候一分钱能攥出水来。”在这种情况下,母亲自然不会舍得用几分甚至几毛钱去大队加工房加工粮食了。

从腊月十五左右,我和弟弟妹妹就成了碾道和磨道里的小毛驴,抱着磨棍逆时针转着圈碾小麦、磨玉米糊子。母亲就坐在鏊子旁,用铁勺子舀上玉米糊子,抡着个小木耙子顺时针不停地在鏊子上画着圆,摊出一摞一摞的煎饼。母亲说:“你们不是盼年吗?我们这就叫忙年。只有办好了饭,过年的时候你们才有时间玩。”就这么忙好几天,母亲把摊好的煎饼,蒸好的窝窝、馒头,都装在一个瓦翁里,全家人一直能吃到正月十五。有时候晚上陪母亲去推碾,一边推一边问母亲:“妈,快过年了吧?”母亲就会指着天空说:“你看,那三个星一条线的叫新眉,那很多星挤在一起的叫攒【cuan】巴。老人说,新眉撵上攒巴,不几天就是年下。”看着天空,心里想,新眉快点撵上攒巴吧!撵上就过年了。


腊月二十左右,粮食基本上磨好了,我和小伙伴们挎着篮子到地里捡柴。运气好的时候,顺便从附近的社办小工厂或打井队的垃圾堆里捡些废铁挎回家,攒多了跑五六里路拿到公社收购站,生铁一斤三分,熟铁一斤五分,卖个几毛钱,高兴地到供销社买几包鞭炮,一个一个数着放。那时候电光的小鞭炮一包才几分钱,大礼花一毛钱买好几个。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晚上,母亲把几块麦芽糖供在灶王的画像前,等到信香燃尽,烧几张纸钱把灶王送上天,把麦芽糖分给我们,并布置了任务:“明天开始,全家大扫除。”于是乎,二十四日早饭后,我们兄妹几个帮着母亲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在母亲打扫屋子的时候,我和弟弟到离家很远的水井上抬水。等母亲收拾完屋子,水缸里也就满了,母亲又会立马浆洗床单以及大家的衣服。一时间,四处挂满了大小不等打着补丁的彩旗。

一有空闲的时候,我就会跑出家门和小朋友一起玩耍。什么牢笼县官了、骑马扛大刀了、抓石子了、玩琉璃球、玩屎毛兰子等等,大家穿着单薄的衣服趴在地上,腾楞着两道鼻涕,谁也不说冷。最有趣的,是跟小伙伴们学着造鞭炮。那时候鞭炮虽然便宜,也是买不起。生产队里倒是有不少的火药,有时候能从保管员那里要点。找来一些废书破纸,裁成一寸多宽,绕在筷子上卷成厚薄适量的纸筒,用浆糊粘牢放在火炉上烘干。从纸筒的一端放入导火索,用麻绳勒紧,然后从另一段放入火药,最后用泥土封底,一个鞭炮就造好了。辛辛苦苦的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做了十几个鞭炮,攥在手里心里美滋滋的。看看,又怕它们不响,一个个的点来试试,“噼里啪啦”,不一会儿就都没了。第二天再做,结果还是一样。一直忙好几天,也不会剩下几个。

有时下雪了,我们就开始玩打雪仗,有当八路军的,有当日本鬼子的,一个个雪球在空中乱飞,有的落在衣服领子里,有的打在脸上,两手冻得通红,也不觉得冷。
腊月二十六是源泉最后一个年集,父亲会领着我们去赶年集。那时候年集上的人真多,挤来蹭去,很多孩子找不到父母了,随处都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父亲会给我们买上几包小鞭炮,几把滴滴金,我们就高兴地爱不释手。回到家,母亲总是抱怨说:“买这些爆仗做啥,竟是瞎花钱。”父亲就会说:“孩子们喜欢,一年就一回,让他们放几个泚泚家里的穷气。”


腊月二十八晚上,一黑天大舅就来我家,帮着我父母准备年菜。他们叫熋菜。父亲把一个三条腿的土炉子搬到堂屋中央,母亲拿来平时不舍的烧的玉米骨头,在铁锅里放上白花花的猪油,放在炉子上烧起来,不一会儿屋里就充满了浓浓的香气。母亲拿来鸡蛋,把蛋清和蛋黄分别放到两个盆里,倒入水和面粉,合成黄色和白色的糊状,等油锅烧热后,把腌制好的鱼块、肉块、葱等菜类倒入盆中,沾满糊子用筷子一块块地夹到锅里,只见它们沉到锅底,不一会儿“滋滋啦啦”的冒着气泡又浮上来,有的炸成了金黄,有的炸成了银白,黄的叫焽鸡,白的叫焽狗,统称肉蛋。我们兄妹几个坐在一边,只等着第一锅炸好了,分给我们吃。我们吃饱了睡觉了,不知道父母和舅舅到夜里几点才忙完。第二天起来,炸好的满满一篮子的焽鸡焽狗,以及绿豆丸子,已经被悬到了房梁上,那是准备正月里招待客人用的。有时候嘴馋了,我会踩着板凳偷偷地抓几个吃,父母就是看到少了,也从来没有怪过我们。

好不容易到了三十下午,周围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父母在张罗祭祖的事情,我和弟弟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鞭炮,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里放起来。玩累了,匆匆地吃几个水饺,倒下就睡。临睡前还要嘱咐父母,明天早上早点叫我起床放鞭炮。夜里一两点钟,窗外的鞭炮如同炒豆子般的响起,我还是同死猪一样不醒。大多时候都是小伙伴们翻墙到我家院子里,一边放鞭炮一边咋呼,把我叫醒。母亲已经把洗干净或者是新做的衣服放在炕头,我急忙利索的穿戴好,与小伙伴们一起放着鞭炮去给长辈们拜年。我们欢笑着、打闹着,来来回回奔跑在崎岖狭窄的小路上。那时候生活紧张物资缺乏,家庭好点的长辈给几块糖果,贫困点的给几个软枣或是花生,两个小口袋里装得满满的,总是藏起来留着慢慢吃。记得我的一个叔叔在胜利油田工作,有一年我们去给他拜年,他分给我们每人几块很小的钙奶饼干,有火柴盒子那么大,又香又脆又甜,真是好吃极了,天还不亮我们几个去给他拜了三四次年。最后叔叔说:“你们这几个小坏蛋,不是来给我拜年,纯粹是来要饼干的。”


······

小时候的年夜,总是那么的漆黑漫长。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放眼能看到很远处的烟花飞天而起,把四周的山林照亮;一阵阵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回荡着一声声隆隆的回音。看着听着,幼小的心里总是充满好奇和幻想。年复一年,渐渐地长大,越来越感觉年味淡了,没有了那种小时候的期待。也许是没有了小时候的童真,也许是没有父亲的陪伴,也许是自己老了。现在,只有小时候年的味道留在心底,那是香味浓厚的焽鸡焽狗味?还是那鞭炮燃放后的火药味?总之,那时候的年味,在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永远挥之不去。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焦念君,淄博博山源泉镇黄台村人,男,51岁,初中文化,四级残疾,喜爱文学,04年有10篇故事在《淄博民间故事》中刊出,自编《源泉故事》一书。近期在博山报、孝妇河畔等平台有30多篇文章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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