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作家】李婷| 走马观花唐三陵

走马观花唐三陵

李婷

缘于和将相故里的梁小玲有着同道之谊，因此我才有幸借“曲江楼观杯”全球华语散文大奖赛颁奖之际，应邀走进了人才辈出、文物众多的历史文化名城—蒲城。不仅仅品味了清廷贡品椽头馍、蒲城一绝石子馍、风味名吃羊肉泡馍，还有八宝辣子、生汆丸子、荞麦饸咯、烤地软包、高力士肉等等，吃得个饱嗝连连。享受完美味，名胜古迹当然也不会错过。无须我提出什么要求，文友梁小玲早已安排好了观光的行程。由之，名扬四海的唐玄宗之泰陵、气势宏伟的唐睿宗之桥陵、地宫洞开的唐让帝之惠陵，依次走进了我的视野，让我知道了——

泰陵玄秘

泰陵是唐玄宗李隆基的陵墓，地处蒲城“唐五陵”的最东端，距离县城15公里。泰陵以山为陵，为海拔716米的海栗山之余脉，“有碎石金栗状”而名之。陪同而来的文史专家胡增欣告诉我：“因山为陵”是唐代帝王陵墓的一大特色，唐代的十八座帝陵有十四座营建在“孤耸回绝”的山峦之中。这是希冀借人力所无法比拟的自然形势，来表现大唐盛世君主豪雄非凡的精神气概。同时也反映了唐代崇尚天人合一的道家思想。

行走在宽阔的神道上，分列两边的石柱、天马、鸵鸟、翁仲、石狮等石雕，像恪守天职的卫士一般，一千多年来，默默地为唐玄宗守候着。先人把石刻群和地面建筑物按严格的布局排列对称，规整成和谐的庞大阵容，用希望的精神强化了山的气势，决定了唐陵大地艺术的属性。不过，在过分强调整体效果的同时，却减弱了单体作品的个性，故而形成了轮廓的简洁概括，求得了空旷原野中的远视效果，使得陵前石刻在雄起质朴的自然山势衬托下，愈发显得光彩夺目，辉映陵山。

当我每每走近一座石雕，胡先生总是不厌其烦的用他所掌握的知识，告知着其中的内涵和玄秘。他说，陵区封地方圆达38公里，为诸陵中最大者。陵区以玄宫为中心，以山势构筑陵墙，平面布局分内外两城，酷似京城长安。内城四方各开一门，分别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与其他唐陵不同的是，泰陵曾布列着“番酋”立像八尊，现仅存东侧三躯，另外北门处还残留着一只小蹲虎。泰陵的侍臣雕刻一改桥陵崇尚武功的风貌，反映出唐玄宗“文用汉、武用胡”的治国理念。唐玄宗去世时，虽说“安史之乱”已接近尾声，但是河南、河北的战争仍在继续，历史进入了中唐时期。陵墓石刻的产生既反映出当时的国力，也波动着统治那个时代的精神力度之脉象。

伴随着脚步的移动，稳若泰岱的金栗山一步步向我走来。地势在不断抬升的同时，山脉的倒人字愈加清晰开来。唐玄宗的地宫就建在倒人字正中的下面，寓意着人到归一的自然属性。触景生情的我，眼前不由得幻化出这位开创出“开元盛世”的有为皇帝来。李隆基亦称唐明皇，公元685年出生于东都洛阳，于延和元年登基即位，是为唐玄宗。他是唐朝的第七个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皇帝之一。因铲除韦后势力，中兴唐室，开创盛世，而把唐王朝推上了极盛的峰巅。又因“天宝之乱”，他几近将大唐天下推向了覆灭的深渊。一折《长生殿》使他流传千古，一曲《长恨歌》又让他遗憾终生。可以说，唐玄宗是个功过都异常突出的历史人物。前期他重用贤臣，励精图治，社会经济持续发展，呈现出封建社会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而他在位的后期，则沉湎酒色，重用奸臣，政治腐败，终于爆发了社会动乱，导致了唐朝的由盛转衰。伟人毛泽东曾这样评价他：唐明皇不会做皇帝，前半辈会做，后半辈不会做。

当我转身回眸，感叹泰陵大有君临天下、俯瞰九州之感时。唐王陵管理人员告诉我们：泰陵是李隆基亲自选取的风水宝地。开元十七年，唐玄宗谒桥陵行至金栗山时，见这里有龙盘凤栖之势，对左右使臣讲：“吾千秋后，宜藏此地。”其实，当时的李隆基只意识到了龙凤呈祥的气象，却忽略了风水学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之要点。待我仔细观察两侧山脉时，果见右侧山脉有威武抬头之势，其形态大有压过左青龙之势。至此恍然大悟，难道说这一自然现象正暗合着唐玄宗时期的“安史之乱”不成？瞬间又产生疑虑，似我这等草民都能看得出来的景象，唐明皇身边那些个精明人杰难道就看不出端倪吗？隐身于五龙山中的唐明皇有诸多的不解，尤若这异彩纷呈又缺头少腿的石象生，真实的面貌已不可能复原，一团雾水笼罩心头。

桥陵探访

拜谒完功过参半的唐明皇，驱车又来到了蒲城西北的丰山脚下，前来拜访唐睿宗李旦的千年府邸一一桥陵。

唐睿宗李旦是高宗李治的第八子，武则天皇后的第四子，唐玄宗李隆基的老爷子。李旦曾两次登上皇位，但是都时间不长，无甚建树。不过，他能洞察形势，激流能退，选立有功的三子李隆基为太子，并及时禅让，退居太上皇，防止了宫廷政变，奠定了开元盛世的基础，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君主。李旦卒于开元四年六月，冬十月葬于桥陵。蒲城由此更名为奉光县，隶京兆府。

李旦的桥陵和李隆基的泰陵在蒲城境内，可谓一西一东，中间隔着唐宪宗景陵、唐穆宗光陵，还间插着唐让帝惠陵。由于景陵和光陵仍处于原始状态，散落于田间荒野，且道路不畅，鲜有人至，而绕过两陵的原因还在于二帝在历史上地位及陵园的形制并无明显特点，一闪而过自在情理之中。来到桥陵游客中心，多亏同道胡书记的人脉关系，电瓶观光游览车替代了我们的双腿，史书记载的金帜山无须费力，便一点点向我们走来。金帜山也叫苏愚山，当地人因它若展翅欲飞的形态，称其为凤凰山。但见其峰峦起伏，沟壑纵横。山前平野辽阔，与秦岭诸峰遥遥相对，真可谓山川壮丽，气象万千，充溢着大气盘旋的帝王之气。

桥陵是蒲城唐五陵中因建于开元盛世，故而陵园建制规格最高、面积最大，四面有高大围墙护绕，占地总面积85万平方米的陵园，整个平面是一规矩的刀把形。陵墙四周各开一门，完全按照前朱雀、后玄武、东青龙、西白虎的形体设置，东西门又称东华门、西华门，门前两侧均设有石刻和门阙，陵墙建有角阙，陵墙约有13公里。导游小姐用甜美的语音告诉我们：朱雀门内有献殿遗址，不远处有清乾隆年间陕西巡抚毕沅题写的《唐睿宗桥陵》石碑。并又赘言道：据记载，桥陵除当时的地面九间献殿外，还有几间阙楼及下宫、桥署等，几十年中房屋建筑达140余间。陵园设有陵台令及主文、主乐、主辇、典事等官员23人，陵户400人，还设有折冲府，专门有官兵负责保卫。天宝十四年，杜甫由长安至奉先县看望家人，便写下了有关桥陵的“先帝昔晏驾，兹山朝百灵；崇冈拥象设，沃野开天庭”的诗句，以及“石门霜露白，玉殿莓苔青。宫女晓知曙，祠官朝见星”的名句。诗中对桥陵的状况虽未能言尽，却由此亦窥见一斑。

来桥陵最大的感受，除了宏伟的建制外，最受震颤的还要当属那巧夺天工的石象生。“桥陵石刻甲天下”的赞誉，并非是哗众取宠。当我站在独角兽獬豸面前时，它呲牙列嘴的神态似乎要将我吞噬。据说它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将其吃掉。因此它有神羊之称，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代名词。不过，桥陵的獬豸十分奇异，当你靠近它时感觉面目狰狞，非常可怕，然而离开它一段距离后，它又呈现出对你微笑的可爱表情，可以说古人将视觉转换运用到了极致。这里的石雕都是左右对称的，左边是石柱，右边也是石柱；左边是石马，右边也是石马；左边是石人，右边也是石人。形体相同，别无二样。不过，在神道的西侧站立着一躯小于神道翁仲的小石人，至于为什么它是单体出现在这里，至今还是个谜。

悉数这些精美的石刻。趣味与神奇无不蕴藉之中。这里的石马唯有戴笼嘴的马匹形态完整，而不带笼嘴的骏马因吸收日月之精华，有了些灵异，每每秋收之际，它们便会跑到附近的地片偷吃乡人庄稼，村民发现后，便将这些偷吃庄稼的马嘴都给砸掉了，从此再也不出现偷吃庄稼的现象了。按照现代风行的审美观，大多数人崇尚的是双眼皮，而神道的武士翁仲却几乎都是单眼皮，看来人们的审美观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转变的。最让我感到耐人寻味的，还要当属朱雀门前的那对石狮。奇特的是从前边看威猛无比，而从后边看浑圆的屁股，俏皮的尾巴，活脱脱一只乖乖猫的形象。更有趣味的是，它把尾巴紧紧地夹在腿之间，似乎在告知着人们“夹着尾巴做人”的哲思。

大概这就是我来桥陵的最大收获吧。

惠陵地宫

一条宽2.45米，长约59米的斜坡墓道，点缀着6个壁龛、7个天井，通过这条彩绘有颜色新、线条流畅壁画的甬道，让我零距离的接触到一颗“让以成贤”的伟大灵魂，他就是世人称颂的唐让帝李宪。

李宪，原名李成器，是武则天的嫡孙、唐睿宗李旦的长子，肃明刘皇后所生。在历史上，除了被封为永平郡王、寿春郡王、宁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它之所以能够享受到天子的高规格葬礼，完全得益于他的高风亮节。公元710年，韦皇后勾结安乐公主毒死中宗李显，欲效仿武后称帝。临淄郡王李隆基迅速组织力量，平定了韦后之乱，辅佐李旦二次登上皇位。李旦登基不久，就考虑立太子之事。按照封建王朝礼制，长子李宪当立为太子。但是三子李隆基在平定韦后之乱中立了大功，并且也有才干和能力。其祖父辈为了夺取皇权而酿成的“玄武门事件”，则令他心有余悸。到底是立嫡长子好呢？还是立有功的好呢？正当李旦左右不定，拿不出主意时，李宪看出了父皇的为难之处。遂向李旦进言道：“储副者，天下之公器。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宜，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儿臣敢以死请。”李宪恳切的陈述，得到了群臣的赞同，睿宗之意遂决，立次子李隆基为皇太子。公元712年，睿宗内禅，玄宗李隆基即位。晋升李宪为太尉，太子太师、扬州大都督等职。李宪亦甚恭谨，安守臣节，不渉政事，不交私人，因此兄弟之间一直和睦友爱。玄宗还在兴庆宫建花萼楼，制长枕大被，时与诸兄弟同眠，至今传为佳话。公元741年，李宪因病去世，玄宗闻讯“失声号恸”追谥李宪为让皇帝，赠李宪元妃为恭皇后，制号宁王墓为惠陵，陪葬桥陵。

步入墓室，但见惠陵墓室的平面为正方形，高约4米，穹窿顶彩绘有星辰，最高处达10米。墓室西侧的石床上放置有庑殿或石椁，周壁由10根方形石柱和10块壁板组成，石柱上雕刻有精美的线条画。墓室东壁为一幅场面较大的乐舞图，中间两人对舞，南边是乐队伴奏，北边有一高贵夫人带着侍从在观看。壁画色彩艳丽，人物表情逼真，场景极为生动，活脱脱就是大唐宫廷生活的真实再现，让我一下子穿越到1200多年前的盛唐王朝。整个墓室的壁画安排十分紧凑，上有繁星镶嵌，西有艳阳高照，东有明月当空，呈现着日月同辉的祥瑞景象。身处这祥和安逸的小天地中，感知着热闹非凡的仪仗队自旁边走过，手捧各式饰物的仕女环绕身边，仿佛有一种浸人心脾的芬芳穿透肌肤，蓦然响起的唐代音乐，旋律悠扬悦耳动听，更有那天生丽质的尤物在舒袖翩翩，起舞出一幕大唐中兴的瑰丽景致。

长长的墓道，诚然是一条艺术长廊。当我离开艺术宝窟的地宫，以上坡式仔细揣摩甬道两侧的飞人图、出行图、祥兽图时，壁画中28仕女图紧紧的抓住了我的眼球。在这些众多的佳丽中，形态各异，动感极强。有的身系马球杆女扮男装；有的手捧各种水果自然得体；有的肃穆站立不苟言笑。其中最吸引我注意的是一位高髻侧身的女子，只见她前侧头发全部梳上，裸露出光洁的前额，轻巧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樱桃般小嘴，脸颊上贴有一对黄花，眉宇间画有一朵微妙的牡丹花，圆圆的脖子透露出丰腴的体态，简洁的发式加上打扮入时的粉色拖地长裙，娇俏美丽的表情惟妙惟肖，双手拢袖内拱于胸前，神情极为恭谦。瞧她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加之唯一的双眼皮，以及简练飘逸得水纹服饰，活灵活现出一个少女的婀娜多姿和温婉柔静的内心世界，形象之美无以言表。

抢救性发掘的珍贵文物，已经走进了惠陵博物馆，静静地躺在了展橱中。当我漫步于明亮宽敞的展厅时，陶马的丰腴之美、仕女俑的灵动之美、腰鼓的器形之美、壁画的瑰丽之美，一并被我收入囊中。然而，触景生情，由此及彼的生发出诸多的疑问：李宪即为“让帝”，为何实际葬礼规格达不到帝王建制呢？为什么惠陵的天井仅有7个，而达不到9个的规格呢？仅宽1.6米的石椁怎么与史料记载的让帝夫妇合葬墓不相吻合呢？惠陵的寝宫为什么与陵墓中心偏离了近20米呢？史载惠陵随葬品的药品、酒类一千余种，像从世间蒸发了一样，为什么没有留下盗墓贼的痕迹呢？还有那迷雾重重的“墙”，下落不明的紫玉，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谜。不管怎么样，这些被梁上君子不屑一顾的剩余陶器，足足让我的心灵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颤。

走出庄重肃穆的惠陵博物馆，一派晴空丽日，心境豁然开朗。正当我在回望之际，清人何亮吟唱着“丰山遥望柏苍苍，惠陵高冢辇路旁。宫门喋血千秋恨，何如人间做让皇”的诗句，朝这边走来。诗句中毫无疑问的流露出对李宪谦让精神的赞美，我不由得朝着那堆巨大的封土投去了敬仰的一瞥。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李婷，广西东莞人，现为《东方散文》杂志社编委，《海河文学》杂志社及东方文韵平台签约作家。喜好以文自娱，常有短文见诸报端，先后在《东方散文》《青年作家》《海河文学》《散文天地》《文学月刊》《黄河风》《陕西老年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百篇。其中，散文《山样的父亲》荣获首届国际东方散文奖优秀奖；《水般的母亲》荣获首届“海河杯”全国文学大奖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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