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孔发|摇曳的灯火
摇曳的灯火
邵孔发
上世纪中叶,琅琊山麓二郎庙一带人烟稀少,村与村相隔一二里,每村散居十来户人家,土墙草房,土灶绳床,散发出古荒贫穷的气息。月夜有天光。阴天入夜后,整个山林乡村陷入一片寂静与无边的黑暗,世界仿佛被黑暗凝固冻结,只有犬吠鸡鸣,在村户之间飘漾,传递着村民的生息。时远时近的狼嚎更让黑夜下的儿童与鸡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地品味寂静黑暗与恐惧的滋味。打破这坚硬的漆黑的是家里的油灯光。
油灯是一种豆形陶器,如汉唐故物;也有农家用小瓷碟作灯盏。注入素油或棉籽油,用灯芯草或旧棉絮捻成筷杆般粗细灯芯躺入盏内,一端伸出盏口,点燃熠熠生辉。一段时间,灯芯烧成灰,光芒转弱,则用针或发簪将芯从盏内挑出一点儿,即古之所谓“挑灯”,剪去芯灰,光亮如初。
油灯火有着火中精灵般的美艳,灯火一苗,由内而外,呈现白蓝黄红色同心椭圆形彩光圈,层层包裹,色彩分明。灯火富有个性,灯芯材料不同,灯油不同,乃至灯芯粗细,灯油多少,发出的火光形状、亮度、颜色皆不相同。灯火是有情感的,随着空气的流动与静止、所在场合,有时激动跳跃,有时摇曳多姿,有时轻柔曼舞,有时纹丝不动,宛若活火的雕塑。灯火点燃在黑暗中,更点亮在村民的心灵上;灯火似黑暗中光明的火炬,虽无法照亮整个黑暗世界,却可以灿烂村民的心情,给予了村民生活的光明,战胜黑暗与恐惧的心理力量。
灯是火种,外婆烧晚饭,常是缠一个草绕子,去灯火上点着,塞进灶堂,即可烧火造饭,省下草媒纸。村民沾亲带故,晚间多围灯坐着聊天说古,抽烟消遣,孩童们凑在边上听。抽的是旱烟,从烟袋里捏出一点烟丝,用大拇指摁进烟杆的铜锅里,对着灯火点吸。吸完一锅,在鞋底上磕去烟灰,再接着装吸。于是乎轮番有烟锅凑上灯火。烟锅火围着舞动的灯火明灭闪烁,煞是热闹好看。
村民珍惜灯光。做菜油水枯少,灯油是口中省下的。家里只点一盏灯,来客时,灯盏置于堂屋桌上照堂屋。烧晚饭时,灯盏置于堂屋与锅屋之间土墙上方的方孔内,两边得光。查鸡上笼,鸡窝收蛋,看猪吃食,都是端着灯前往,灯随人移。夜间熄灯上床,除非给驴上槽,听到黄鼠狼拉鸡,或毛娃把尿,则不会再点亮灯了。
后来社会进步,点玻璃罩洋油灯。洋油灯为豆形玻璃灯座,灯罩圆柱形,中部鼓腹,下口直径大,上口直径小。点两三天,罩内就被油烟熏黑了。灯罩玻璃削薄,稍不小心会捏碎划破手,故擦灯罩为细致活儿。筷头裹上补丁条或旧棉絮,用棉线捆扎好。手掌捂住一端口,从另一头朝罩内哈上几口热气,用筷头布球在罩内一圈圈转着擦,直至洁净如新。想要洋油发出尽可能多的光亮,就得勤擦灯罩。罩子灯立在堂屋的方桌上,比起素油灯盏亮堂多了,又不怕风。灯光在晚饭后将全家人凝聚在一起,母亲在灯下做针线,我们兄弟姊妹七个人在灯下围桌写字。灯光映着每个人的脸,红润光亮,心里暖烘烘的。飞蛾蚊蝇在灯罩上扑腾,赶也赶不走。人影在屋墙上来回晃动,飘飘忽忽的。
马灯是铁皮轧制的。底座为油壶,中部鼓形玻璃罩,罩外用铁丝网固定。底座上两边焊框形架,顶部配有圆环,可拎挂。马灯又名风灯,夜间赶马车、拉板车,马灯挂在车把上,照路兼防野物。马灯晃晃悠悠,大地似乎也随着灯光在晃悠。两条腿一前一后走步,两道幽长粗黑的腿影交错摆动。双抢季节,马灯坐于田埂上,便可夜间割麦、犁田、栽秧。坐于场头,便可打场、轧场。结伴走夜路,队首一人拎着马灯,余众跟随,鱼贯而行。队首遇沟便叫“过沟”,遇独木桥便叫“过桥”。
那时常在灯前静观灯火的摇曳,便产生幻想——将来的灯火会是什么样的呢?可以亮到什么程度,照远到什么境界……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1982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论文集《襄水文集》、散文集《故园屐痕》(2017台湾繁体版)。参编安徽省高等学校“十一五”省级规划教材《大学语文》。
不当你的世界 只作你的肩膀
○
无畏的太阳
○
心情|阅读|鸡汤|电影|牢骚
请留下你指尖的温度
让太阳拥抱你
记得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公众号
合作伙伴
顾问:东方散文杂志总编 憨仲
西南作家杂志社主编 曾令琪
欧亚丝绸之路国际诗社
社长、著名诗人 王芳闻
海河文学杂志社主编 张莉莉
香港两岸经贸杂志社主编 郭洪涛
总编 : 路曼曼 (wxzh689)
编委: 宋永照 白 冰 国 哥 梁小玲
陈庆连 毕玉芝 张博 李婷 郭英
合作纸媒:东方散文 海河文学杂志社 香港两岸经贸杂志社 西南作家杂志
投稿邮箱:2108332259@qq.com
往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