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国际东方散文奖征文】山东 韩济生‖寻觅50年前的那份友谊
寻觅50年前的那份友谊
韩济生
人生真是千奇百怪，失踪五十来年的同学，苦苦寻找未果，突然得知了电话，心中那番滋味，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急忙摸起电话赶快打……
那年我十四岁，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延和平和我同岁，不是一班。他的父亲原是沂蒙山的一位游击司令，打鬼子颇有威名，在文革中难免受到冲击，影响到自己，就是加入不了红卫兵。而我呢，父亲只是解放时期的一个小干部，成分高点，当然也加入不了红卫兵。
我，延和平，还有一个和延和平差不多经历的陈祥衡，相同的命运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看到别人都加入了红卫兵，都出去串联，我们也要革命，也要加入到伟大的革命洪流中，所以商量着也要出去串联。
我们三个排了一天的号，在长龙般的队伍里连推带搡满头大汗互相协作，才办了学生串联票。第一个目标是西安，然后是重庆、贵阳，怀着崇高的革命理想，开始人生的第一次远航。
济南火车站是比较大的客运中转站，就在进站口那里，汇集着成千上万的红卫兵，既有本市的，也有外地中转等待上车的。车站大门一开，数不清的红卫兵朝那里扑去。
这些小到十二、三岁，大到十七、八岁的红卫兵疯了一样地朝前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向前挤。谁也不敢伸手救人，要是一停下，只怕被后面潮水般的“洪流”冲倒，只要倒下，悲惨的命运可想而知。哭的，叫的，喊的，骂的，乱成一团。
铁路的检票人员干脆闪到一边，不再检查红卫兵的证件，他们也觉得控制不住局势了，强行检查，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我们三人进站的时候还在一块儿，跑着跑着就找不到人了，只看到前面和周围无数的黄衣服，蓝衣服。到了站台上一看，好家伙，火车上的人已坐得差不多了。上车门口挤成一个蛋，越挤越上不去，脑子好使的，只能从窗户里往里钻。
里面的不让进，外面的拼命挤，这就产生了矛盾，拖把乱飞，拳头乱舞，叫声、喊声、撕打声不亚于一场战斗。好不容易上了车，我感觉到又是一场危局，虽然已是秋天，可是绿皮车上的温度比外面高十好几度。
车里面的人密密麻麻，分为四层，第一层是座位底下，几乎躺满了人，第二层是座位上，一个挨着一个，第三层是座位的帮上，只要有空就插满了人，第四层为行李架上，没有行李全是人。我的座位就是行李架上。
一个车厢的定员为120人，我查了查，已经达到了600人，温度怎能不高！
车一开，窗户里钻进了风，温度稍微降了一下，人总算舒服了些，可是接连的困难又来了。现在我迫切需要的是找到延和平和陈祥衡，因为我的干粮，一斤干巴馍馍和几块咸菜，全在延和平的书包里，可是他俩全找不到了。
也可能他俩就在相邻的车厢里，可是人海如墙，就算近在咫尺，只要离开这个地方，恐怕我的座位就会永远失去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坚持！
火车走走停停，本来开得就不快，再加上数不清的等待、会车、换车头，使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成了未知数。喝水？没有！吃饭？有钱也没处买！连上厕所都成问题，因为厕所里早就挤满了十几个男女。
只要火车停下，男同学从窗户跳下车，背过身去对着路基边就尿。女同学也没了羞耻感，成群结对，找到稍微避人的角落方便，即使这样，有不少女同学的裤档里还是湿的。只要是停车的地方有水龙头，无数的人跑下车，对着水龙头一阵狂饮，然后把自己所带的水具灌个满满。
由于我年龄小，忽略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吃了大亏。借着短暂停车的机会，我下了车到处找延和平，却始终未见他的身影。
火车又开动了，几天没有吃一口干粮，也不觉得饿，只觉得渴，多么希望找到一口清潭，灌一个肚儿圆。可是这个小小的要求，却始终难以实现！旁边的一个红卫兵，不小心手碰了我一下，吓了他一跳，大叫道：“烫着我了！你……烧得不轻。”
他看到我红红的面孔，一点儿汗也出不来，就是傻瓜也知道，我在发着高烧。我迷迷糊糊地说：“我想……延和平……”
他不知道延和平是谁，只是拿起他的军用水壶，递过来：“我也和同学失散了，好几天没吃饭，只有水，先喝口，降降温……”我拿过他的水壶，唧哩咕噜地把他那点儿仅有的水一口气喝干，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火车就这样走走停停，开了四天，只要一停车，这位不知道姓名的老兄就到车站上找到水龙头，灌满他的军用水壶，然后把水壶递到我跟前，先让我喝。这个时候，我连下车的劲儿都没了，更不用说找水龙头喝水了。
到了西安站，已熬得我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凭着这位不相识大哥的这点儿水，才勉强支撑着没有趴下。
临走时，他看了我一眼，高兴地说：“终于到站了，我们撑过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要是没有他这个同样落单的红卫兵帮助，不会熬到这一刻。目送着他渐渐走出我的视线，消失在茫茫黄蓝色的人海中，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我东摇西晃地出了车站，一个红卫兵接待站的中年人，凭着职业习惯，一下子就看到我不对劲，上来扶住我问：“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心里非常害怕，要是进医院，身上只有五块钱，能住得起吗？可是要是没人帮助，真是撑不下去了。当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下子什么也不知道了。
上帝再一次向我伸出眷恋之手，我病重，他们担忧，我好转，他们高兴，红卫兵接待站的人和医院的医生、护士默默地为我忙碌着，抢救着极其普通的一个红卫兵生命。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我需要朋友，延和平啊，你在哪里？看看该怎么办啊……”
病好后，医院没有半句提起钱的事儿，那个救我的中年人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了。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们和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为什么要救我？以后才知道，他们只是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一员，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和做人的那道底线！
我一个人又继续到重庆、贵阳串联，事实教育了我，坐车前，一定先要把水和干粮备好。就在贵阳火车站，奇迹又一次出现，我竟然发现了同在等车的延和平和陈祥衡。我抱着他俩，就像久别的亲人一样，大声地喊，大声地叫：“你俩跑到哪里去了，叫我到处找不到？！一路上饿得我好惨。”
“别说，还真亏了你那些馍馍，我们才没有饿死。”延和平戏谑地说。他俩见了我也是格外地亲，说这说那的，说着一路找我的辛苦。
没想到，上火车的时候，拥挤的人流再一次把我们冲散！
以后随着人生的沉沉浮浮，我们为了各自的事业、家庭、生存、各奔西东，人似乎也从地球上消失了。直到退休后的一天，偶然从一个朋友那里打听到他的电话，这个电话一直打了将近两个小时。
我是在找他呢？还是一辈子在寻找曾经救过我性命的贵人呢？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韩济生，山东省作协会员、国际诗词协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协会员、17K签约作家、奇迹作品签约作家、喜马拉雅人气作家、济南周三读书会成员、泉城诗社会员。
不当你的世界 只作你的肩膀
○
无畏的太阳
○
心情|阅读|鸡汤|电影|牢骚
请留下你指尖的温度
让太阳拥抱你
记得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公众号
合作伙伴
顾问：东方散文杂志总编 憨仲
西南作家杂志社主编 曾令琪
欧亚丝绸之路国际诗社
社长、著名诗人 王芳闻
海河文学杂志社主编 张莉莉
香港两岸经贸杂志社主编 郭洪涛
总编 : 路曼曼 （wxzh689）
编委: 宋永照 白 冰 国 哥 梁小玲
陈庆连 毕玉芝 禹艳芬 李婷 郭英
合作纸媒：东方散文 海河文学杂志社 香港两岸经贸杂志社 西南作家杂志
投稿邮箱：2108332259@qq.com
往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