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中医，也是一名双相患者 | 访谈：Emile对话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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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本身就是个容易引战的话题，更不用说具体到中药治疗双相了。子墨是一位经过精神科系统治疗后进入稳定期的双相患者，同时也是一枚非常认真可爱的中医师。在采访过程中，我很感谢子墨的包容与坦诚。
今天的文章属于【职业生涯】专栏的访谈，我们会聊到中医的学制与受到的偏见、中西药的副作用以及中药能否治疗双相等话题。

编辑、采访 | Emile    受访 | 子墨

正文约2500字，预计阅读时间7分钟

Emile：可以简单聊聊你的职业吗？双相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子墨：我是一名中医师，治病救人，要把病人当一个整体看待。目前我处于稳定期，所以双相不会太影响工作。非要说挑战的话，那就是可能记忆力没有那么好，有时候会犯错，而我的工作性质意味着犯错的代价会很高。还有就是早上起不来，会迟到，但是现在药物已经适应得很好了，不会晚起了。

我真的不会算命！

Emile：关于中医这个职业，你遇到过哪些常见误解呢？

子墨：有些人认为我们中医会算命，或者认为中医是伪科学，还有人以为针灸治百病，更分不清中医推拿和外面按摩小妹的工作。

Emile：你对这个误解有什么回应吗？

子墨：古代巫医不分家，被外行误解很正常，学中医的懒得争辩。

Emile：那会不会被同行误解呢？比如西医。

子墨：会的，西医中医一直打舌战。看到微博四百万粉的大V阴阳怪气地调侃中医，我会认为她很无知，对自己没有深入了解的东西没有敬畏之心。那个大V原来还是协和急诊科医生。

Emile：有些人确实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在你看来，那些黑中医的言论一般有哪些逻辑或专业错误？疫情期间，双黄连似乎引战了。医者仁心，中医跟西医都是想治病救人，但是我们普通公众会有疑问，怎么识别中医靠不靠谱呢？

子墨：这个可能跟中医这个学科有关系吧。其实中医相当于精英教育，培养一个合格的中医师比西医更难一点。中医更多靠悟性靠智慧，因为中医易懂难精。有些人没有学到精髓、只会一点皮毛或是没有遇到好的中医，所以就会诋毁中医。

Emile：可以理解成中医很靠医生本人的技能与悟性，但是循证医学证据不足，所以容易被怀疑吗？

子墨：嗯嗯，中医本身是经验医学，大多来自临床而不是实验室，而大家现在都崇尚科学，所以一些经验的东西经不起推敲。

Emile：这么说来，中医治疗岂不是有点尴尬？医生靠悟性，患者靠运气。

子墨：以后会慢慢变好，国家在大力扶持中医。现在考证除了医学院校的可以考，还有一种形式就是师承制。其实中医的教学本来就应该是师带徒，我在上学的时候就有这种形式了，也是刚发展起来的，所以说国家重视了，教学制度就会有创新。

Emile：好有匠人精神的感觉。但是具体到这次疫情，政府的意思是要支持以中医为主导的中西医结合，这对学科来说是好事，你觉得对急性患者来说如何？

子墨：具体情况我没关注。我觉得具体问题具体对待，不可能患者已经出现呼吸困难了还让他喝中药，而是在疾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就用中药的手段阻断疾病的进一步恶化。传染病相当于中医说的“瘟疫”，在我认知里，中医治疗瘟疫有一个专门流派，是有经验的。2003年非典的时候中医药也发挥了很大作用，而西医激素冲击疗法导致那些病人在非典过后承受很多后遗症。

作为中医，我建议你

以西药为首选治疗双相

Emile：我不太了解中医在非典期间的作用耶，只记得板蓝根hhh不过股骨头坏死和精神障碍等等后遗症确实让非典幸存者处境困难。话说回来，作为中医，你如何看待中药治疗双相？

子墨：中药治疗双相是个很大的课题，我只看过一些针灸治疗抑郁的文章，但也只是个例。作为中医出身的双相患者，我不建议精神疾病患者以中药治疗为首选。

Emile：你认为不愿意吃西药的双相患者背后有哪些原因？

子墨：一方面是药物副作用，怕依赖怕成瘾，另一方面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生病了，所以寄希望于中药调理。

Emile：对，也许中药“调理”就说明自己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只是一时身体不太好？不过我很好奇，大家是不是把慢性病需长期服药和药物成瘾给混淆了。

子墨：嗯嗯，有可能是因为停药时会有戒断反应。停药后以后易复发，所以很难停。

Emile：确实有些双相患者觉得自己不严重，但没想过不经系统治疗可能会越拖越严重。特别提醒一下，丙戊酸钠和碳酸锂等等药物的撤药反应，和长期大量服用劳拉西泮或阿普唑仑等药物的戒断反应不是一回事。关于这一点，我们曾专门请安肯医疗李权医生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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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长期服药，双相患者和家属们可能混淆“苯二氮卓类药物成瘾”和“双相是慢性病，需长期服用心境稳定剂”，也即是说把长期服药全都当作药物成瘾了。

确实，苯二氮卓类药物是有一定的依赖性，但根据临床观察，只有在大剂量、长时间服用下，才会产生依赖性。大剂量是指：日量在三片以上，长时间是：半年以上。如果只是在短期内（三个月以内）使用小剂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是不会产生成瘾性的。

成瘾性跟药物的半衰期长短也有关系。半衰期短的，成瘾性小，容易断掉。苯二氮卓类药物的半衰期在6-40小时，不算非常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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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ile：有些双相患者可能是侥幸地想着中药我可以说停就停？吸引人的不是中药，是背后的“我有得选”这种对生活的掌控感。那么问题来了，中药可以说停就停吗？

子墨：寄希望于中药的双相患者本质上没有正视这一疾病。但是，也许西药治疗效果还没有达到，病人太需要另一种可能性了。我自己是中医，不想否认中药在副作用管理方面的疗效，但还是建议精神疾病患者以西药治疗为首选，否则病情会越拖越严重。

我看到有些双相患者说吃药后便秘、口干、增重或月经不调，其实很多西药副作用是中医可以有效解决，不能因为副作用大而放弃治疗，我建议大家以西药治疗症状为主，以中药为辅、调理西药的副作用。中药基本没有副作用，停下来也不会有不良反应。

Emile：话说，中药也有药源性肝损伤之类的影响？只是相关研究比较少。

子墨：嗯嗯，有的，动物药会有，也有一些有毒的药，但是敢用毒的都是非常有经验的，我只想表达用毒都是很小心的，并且非必要是不会用的，至于说中药的肝肾损伤肯定是存在的但是没有西药厉害。是药三分毒，我说副作用小是相对西医来说的可以忽略的。

Emile：对哇，再次过度依赖于医生的个人经验？被以为没毒的草药，岂不是很容易被忽略，然后得不到广泛研究？因而不是没有副作用，而是副作用不可预期。

子墨：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会有从事这个行业的大牛来解决，你有这些思考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