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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我不需要被治愈。

Eirinn 双相躁郁世界 2022-07-17


作 者 序



我不需要被治愈。


去了解自己人格上的缺陷,去学会接受它。这叫改变,不叫“治病”。如果想学会爱自己,那我应该从这一步开始。


作者| Eirinn编辑、排版|于莲审阅|Emile


1

疼痛



抑郁像一群大黄蜂。
在它们来袭之时,我们与其急得跳脚,拼命赶跑它们,还不如让它们蛰一会儿,蛰到红肿过敏也没关系。
处于抑郁深渊、却依然没放弃的人,应该都挺耐痛的吧。你任由它们蛰你,盯着它们,却不奋力反抗,终有一天,大黄蜂会累,然后恹恹地离开。



2

黑洞



我曾经很多次都在黑洞边缘,强迫自己绕开,并朝黑洞啐了一口。


I am in a hurry(我很赶时间). 前方太诱人了,我没有时间、更不愿意让自己卷入黑洞。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自己绕开了,向着前方似真似假的光亮跑去。


其实,我只要稍稍一回头就能看到:黑洞在不断扩大和蔓延,即将把我吞噬。


我一直自欺欺人地在黑洞边缘徘徊着,其实后方有一股愈发强大的力量把我拽回去。


我使劲全身力气向前跑,一次又一次侥幸自己的逃脱,却忘了夸父也是会累垮的,何况自己只是个普通生活里小小的人儿。



黑洞在缓缓生长的同时,也在静静等待着我能量的枯竭,等待它能把我吸进去的那一天。


我边跑边挣脱,我在经历一场漫长且注定失败的逃离。所有力气都耗尽的那一天,我躺在地上,不做丝毫抵抗,既绝望又不甘地被卷入了无声的黑洞。


这大概就是“逃得过初一,逃不掉十五”。


有趣的是,进去了我才知道,这些年来,黑洞一直是依凭着我的力量茁壮生长的。


它是我在尽心尽力地浇灌着的一朵食人花,终有一天,它会张嘴吃掉我。


我越是拼尽全力地逃脱、忽视、唾弃它,它越是得逞。像是校园霸凌,你越逃,越是向老师打小报告,越是瞪他们,他们揍你的时候力气就越大。


那最开始为什么要逃呢?



3

共存



有人说跑步可以治愈抑郁,我曾经诉诸运动,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亦曾经诉诸音乐,让耳机长在了身上,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我曾经诉诸哲学、宗教玄学、灵修、心理学,企图寻找一劳永逸的答案;曾经诉诸疯狂的学习,马不停蹄地前进,希望以此麻痹地逃离。


我曾经诉诸爱情,将其视为救命稻草,最后发现不过是饮鸩止渴,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被卷入黑洞之后,我去看医生,诉诸药物,继续看心理学、看小说、看电影,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


但是,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了。


我想,我已经有在努力恢复了,真的努力了,可是为什么似乎并没有好转?



“天道酬勤”在抑郁面前失效了,我不是努力就能够如愿的。

 

心里的无力感又开始愈发强烈,我越想努力恢复,就越是无力好转。

 

就像最初一样,我越想逃,黑洞就越大、越深、越有能量。

 

其实,现在在写下这篇文章的我,真的很想对当时的自己吼一句:“**!你真**有毛病吧?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吗?还努力个屁啊你个神经病!”

 

当时,“我想自杀”和“我不想自杀”还有“我不能自杀”,这三个念头天天打架。

 

我每天除了思考“如何轻松爽快而不引人瞩目地自杀”和“如何阻止自己去实施自杀”之外,就再也无力做其他太多事了。

 

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去和朋友聊。朋友跟我说:“要不,你接受自己想自杀这个念头?想自杀也是可以继续活着的。”

 

这一招好像奏效了。接受了自己不想活着这件事之后,反倒能暂且心安了一些。



4

理解



承认自己抑郁、躁狂、焦虑、强迫、神经质、敏感、人格障碍、进食障碍,那又怎样呢?


我固然无法奢求每个人都理解,但就算别人不理解,我也可以自我理解,并且理解“他们的不理解”。


生病不全是我的错,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这样的。有时候,甩锅给后天环境没什么不好的,不然怎么会有人从社会文化去解释神经症人格的形成呢?


话虽如此,锅甩完了,该对自己承担的责任还是要继续担着。毕竟,社会也不会因为你比别人多了一个锅就让你好过。


承认自己因前面所提到的一切“病症”而有“耻辱感”,那又怎么样呢?为什么明知自己有“病耻感”,却又要故作大方地告诉别人“不,我觉得这没什么,我不因此感到羞辱”呢?


明明这个社会就是有很多歧视,甚至落井下石的目光和言语,作为一个正常人(是的,我觉得自己正常哈哈哈),为什么我不能容许自己有一丝耻辱感呢?



最开始想要逃,大概就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我希望自己是坚强、时刻充满活力、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不会因为外界而受影响的人,或者说,机器人。


对,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时刻保持冷静和理性的机器人,因此我抹杀掉了一切合理存在的负面情绪。


我小心翼翼收藏起我的不安、焦虑、脆弱,生怕被别人捉到把柄,生怕自己因此沉沦,生怕失控。


可是,情绪就是情绪啊,为什么一定要加上“负面”这样的词语呢?语言有很强大的力量,特别是当某些词语被人为地赋予了贬义时。


不要尝试去定义情绪,不需要去评判它,只需要接纳当下的每一刻,这才能让人感受到生猛鲜活的存在吧。


你是人,不是机器人,没必要要求自己时刻强大。


越想逃,就越会被“自己”牢牢套住,最后被卷入自己营造的情绪深渊里,何必呢?



5

自然



四月初,我写了一篇很长的日记,整整6页纸。三月底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看书,看卡伦·霍妮,看阿德勒,看荣格。


初中很长一段时间里,书籍都是我的避难所。这么多年以后,依然是。


把卡伦·霍妮的《我们内心的冲突》、《自我分析》和《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都看了之后,我写下了那篇很长的日记。


本来3月25日是要交毕业论文初稿的,但我没有交(在此感谢导师的理解)。看完书写完日记之后,我觉得事情开始有一些好转。


至少,呼吸不那么困难了,那种“突然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头脑胀痛”的紧张感,那种无来由就要哭的感觉,也少了一些。


当然,失眠照旧,还是吃了大半个月安眠药,隔两周看一趟医生。


清明节我还去了一趟初中同学聚会,一切都挺好,偶尔会有点累,不过有进步。



4月6日,我开始着手毕业论文,每天写一点,隔一会儿就会打开日记本写两句话,极大地减少了社交平台的使用时间,只有晚上会稍微回复一下信息。


我还是会因为强迫症和进食障碍突然崩溃大哭,不过学会了接受这场宣泄,擦干眼泪,写写日记,继续看文献。


期间,我接触到了森田心理疗法,其核心就是“为所当为,顺其自然”。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不要执着于消灭症状,学会带着症状去生活。


就好比之前一直想消灭自己“想自杀”的念头,越想消灭,越是给予它注意力,它就越强大。


学会和它共存,带着它一起走下去,说不定会让人更心安。



6

接受



4月17日,我把论文终稿——其实只是第一版,交给了导师,略做修改,事情告一段落,开始准备答辩的事情。


我也没有再去看医生,可能因为我接受了一切症状——无论是抑郁焦虑强迫还是其它,我都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活着,谁还没点心理问题呢?


当然,我也是不希望父母继续担心了。全家人对着你都小心翼翼的感觉,其实也挺奇怪的。


4月22日是我22岁生日,那天和初中闺蜜出去庆生,当天又收到了大学舍友寄过来的蛋糕,前几天还提前收到了高中闺蜜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我是一个拥有很多很多爱的人。在那一段想要离开的日子里,我想要把这些爱都砍断,这样就能了无牵绊。


好在,爱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无数个被爱的瞬间串起来,就能挡住一大半吞噬的浪潮。



那天清明节同学聚会之后,我在闺蜜群里说,今天聚会结束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抑郁啊,明明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我哪里有理由抑郁呢?


其中一个闺蜜说:“没什么应不应该的,Just be yourself(你做自己就好).”


7

改变



2020年对我来说,是从四月开始的,事情开始有了转机,开始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脆弱,同时也还记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不要被任何症状定义自己。


就像2月份看《美丽心灵》和约翰·纳什的纪录片之后的写下的短评一样,我依然觉得,我不需要被治愈。


那叫改变,不叫“治病”。


去了解自己人格上的缺陷,接受它,然后一点点做出改变。如果要学会爱自己,那我应该从这一步开始。


 


@于莲:


对情绪病患者而言,与症状共存完全有可能,即使有自杀的念头,也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就算「生病」了,我仍然可以是「正常」的,仍然可以是健康的,仍然可以是幸福的。


我的每一部分,都不是我的敌人。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些改变。我想顺应疾病,而不是对抗疾病。这样做很难很难,但是值得尝试。


其实,我不需要被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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