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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2100所学校关闭 艰难抉择：学校关还是不关？
截至2020年3月12日美国东部时间上午11:49，受疫情影响，在全美范围内已经有2100所学校已经关闭或计划关闭。在美国，很多学生依靠学校提供的餐补生活，在教育资源落后的地区，远程教学也是个问题。学生完不成学业怎么办？单亲家庭因在家监管孩子失去经济来源怎么办？很多现实问题如今都摆在了眼前。
■ 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西雅图北岸(Northshore)学区。周一上午8点半，超过2万名学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教学场所。埃琳·佩斯特拉普(Erin Peistrup)和她12岁的儿子尼尔斯、7岁半的小儿子安德斯坐在电脑前。老师发来了课程表，当中包括了各种作业、在线视频链接和预先录制好的教学视频。
读二年级的安德斯在自己的卧室上课。妈妈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他，“毕竟他才二年级，还在学着拼写，让他现在就在电脑上打出答案，还得适应一段时间，”埃琳说。
读六年级的尼尔斯喜欢和老师视频对话。在背景中，他的同学们在互相招手、做鬼脸。在老师开始讲话时，很多人忘了静音，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北岸学区称，98%的学生上了网课。这个学区有280名学生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至少两周的停课中得到监管，学区已经为这部分孩子提供看护服务。此外，学区还在22个学校提供午餐，以帮助那些获得了免费或折扣午餐服务的学生们。
截至2020年3月12日美国东部时间上午11:49，在全美范围内有2100所学校已经关闭或计划关闭，影响1,309,426名学生。
随着美国各地新冠肺炎(COVID-19)确诊人数不断攀升，埃琳一家的网课实验或许很多将成为数百万美国学生的日常。但是在那之前，仍然有许多现实的问题有待解决。
“非药物干预措施”
关闭学校是公共卫生官员所称的应对大流行的“非药物干预”的一种形式，其中包括自我隔离、强制隔离和禁止大型公共集会等。
1918年至1919年的西班牙流感造成美国多达67.5万人死亡，世界各地还有数百万人死于流感。美国数十个城市的学校停课长达4个月，研究人员普遍认为，这种策略有助于遏制疾病的蔓延。
对2009年H1N1病毒爆发期间学校关闭的研究也显示，关闭学校可以减缓疫情传播，有效减少学龄儿童的流感发病率。而且有流行病学家认为，从疾病传播的角度来看，在疫情出现社区传播之前，采取先发制人的态度主动关闭学校，比有了确诊病例后再关更有效；相比只关闭有限时间进行校内深度清洁，关闭八周效果最理想，可以避免在社区有很多疾病风险的时候重新开学。
不过对于COVID-19，还有很多未明了之处。到目前为止，儿童似乎没有受到严重影响，但一方面，科学家尚未确定这是否跟他们并未出现典型症状有关——早前《柳叶刀》一篇研究指出，一个曾有过武汉旅行史的家庭前往香港大学深圳医院就诊，对10岁的男孩和7岁的女孩检查时发现，男孩子虽然未出现症状，但肺部CT显示病变，核酸检测也呈阳性，而女孩二者皆为阴性。
另一方面，科研人员也不十分了解儿童在多大程度上导致疾病向更脆弱的人群传播。传染病专家瑟琳·冈德尔(Celine Gounder)博士在接受KIRO电台采访时便指出。“孩子们可能会把冠状病毒带回家传给他们的母亲，她最近得了乳腺癌，还在接受化疗；或者是爷爷，他已经八十多岁了。这就是有必要关闭学校的原因。”
从流行病学角度来说，多数专家认为关闭学校确实有助于减轻传播。美国疾控中心(CDC)目前给出的指导意见是：如果社区尚未出现确诊病例，学校要做的是计划和准备，包括严格监控缺勤率，在学生和工作人员缺勤大幅增加时通知本地卫生官员；如果已出现确诊病例，就需要在与卫生部门沟通的前提下，考虑关闭学校，取消课外团体活动。
但关闭学校的决定正如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公共卫生法和伦理学教授小詹姆斯·G·霍奇(James G. Hodge Jr.)所言，“决不像关灯那么轻松”。他进一步指出：“关闭学校的法律和后勤问题相当广泛，我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最迫切的问题：喂饱孩子
纽约市拥有美国最大的公立学校系统，纽约市教育局(New York City Department of Education)新闻秘书米兰达·巴波特(Miranda Barbot)在一份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声明中说，“我们知道，对很多家庭来说，学校是一天中唯一可以吃饭的地方，即使学校关闭，对食物的需求也不会中断。”
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则表示，关闭学校是“最后的手段”，部分原因在于纽约公立学校系统中，有约11.4万名学生无家可归，如果学校关门，他们无处可去，吃不到一口热饭，不再能得到医疗保健，甚至找不到一个地方洗衣服。但白思豪周一也表示，纽约市正在寻找其他途径，为任何有需要的学生提供方便快捷的早餐和午餐。
总部位于纽约的非营利组织“无饥饿美国”(Hunger Free America)的首席执行官乔尔·伯格(Joel Berg)说：“这些餐食非常重要。每天有近3000万儿童依赖政府补贴的学校餐。如果学校一次停课几周，我们将面临严重的儿童饥饿危机。”
在如何停校不停餐方面，已经停课的西雅图开始做出各种尝试。周一北岸学区提供了两个食谱选项：香橙鸡配米饭和清蒸胡萝卜，葵花籽加格兰诺拉麦片拌酸奶、外加甘蓝沙拉（供素食者选用）。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首先是政策配套。负责监督全国学校膳食计划的美国农业部(USDA)上周发布了指导意见，指导学校如何在学校意外关闭期间为学生提供食物。
对于停校期间继续给低收入家庭儿童提供营养餐食，农业部事实上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在暑假期间，该部门就允许一些地区在公共区域继续为儿童提供食物。但这类项目为了杜绝浪费，要求孩子们在集体环境中用餐，而防止病毒传播的关键做法是减少大规模的群体聚集。
因此上周五，农业部更进一步，宣布将放弃对紧急食品项目的一项关键限制：在意外关闭期间，学校必须集体提供免费膳食。通过取消这一规定，农业部允许学校提供已经打包好了的膳食，以减少病毒传播的风险。
接下来便是人力物力安排。北岸学区在上周四关闭了所有学校，关闭时间长达14天。周一，该学区开始进行网络教学，并为学生提供午餐。该学区有23500名学生，其中13.5%（超过3000人）有资格享受免费或优惠午餐。
学区食品服务主管朱莉安娜·费希尔(Juliana Fisher)说，提供食物最大的挑战是让工作人员准备和运送食物。费希尔说，她需要确定有哪些工作人员可用，认为自己处于感染病毒高风险的员工可以选择不工作。此外，她也需要清点订餐人数，从前一天晚上6点到第二天早上9点，学生们可以通过网络预订两种午餐（其中一种是素食）。
图片说明：2020年3月12日，纽约州新罗谢尔市，纽约国民警卫队的成员帮助组织分发食物给享受免费学校午餐计划的家庭 | Source: AP
费希尔说，目前他们仍在磨合细节，比如要努力与母语非英语的家庭沟通，为无法前往取餐地点的学生提供送餐服务，并确保取餐不至于耽误了孩子们上网课。但看来情况会越来越顺畅，“像这样的情况确实表明，一些家庭有多么依赖学校的伙食。”
许多其他学校也在制定类似的应急计划，但农村地区面临着特殊的后勤障碍。例如在华盛顿州东北部的科尔维尔(Colville)校区，一些学生住在距离学校一小时车程的地方，部分学校多达40%的学生有资格享受免费或优惠午餐。学区负责人彼得·刘易斯(Pete Lewis)说，学校上周一至周三关闭后，学校无法向学生分发午餐（该学区已经恢复上课）。
如果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持续，可能会有更多学校关闭更长的时间。至少目前来看，不是所有学区都有资源在这段时间继续分发食物。
最现实的问题：教育公平
回头来说埃琳·佩斯特拉普一家。这家有两个孩子需要上网课，弟弟的笔记本电脑是临时借来的。在这个较为富裕的郊区，也没能达到人手一台电脑的程度，学区因此将近2700台笔记本电脑分发给了没有电脑的学生。
一些大型学区已经有了向在线学习过渡的基础设施。例如，佛罗里达州迈阿密-戴德县公立学校的负责人阿尔贝托·卡瓦略(Alberto Carvalho)表示，他所在的学区已经准备好了超过1:1的设备，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进行部署。此外，洛杉矶联合学区负责人奥斯汀·布特纳(Austin Beutner)表示，他的学区也在规划网络学校。
威斯康辛州兰登湖农村学区的负责人迈克尔·特林伯格(Michael Trimberger)说，他的学区已经对开网课摸过底。去年这个学区遭遇暴风雪袭击时，调查了家长对学生家庭网络可用性的看法，得知大约10%的家庭无法上网，因此学区已与当地无线运营商合作，以较低的价格提供互联网服务。
他说：“如果我们不得不关闭学校，我们会和他们商量出一些办法，这样就可以购买或租用无线电发射机。我们将保证我们的家庭能以每月10美元或免费的价格上网。”
不过也有许多地区可能没有达到学生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学区教育长协会(AASA)的执行主任丹·多梅内克(Dan Domenech)说，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开始准备提供传统的课件包，为每门课程提供大约两周的纸质课程和作业。
至关重要的是，在医疗系统最需要卫生专业人员的时候，估计有6%到19%的医护人员或许得留在家里照顾孩子，这会给医疗系统带来“非战斗性减员”。
也有些教育工作者认为，停止课程，期末补课，可能比继续远程学习更好。华盛顿州公共教育主管克里斯·雷克达尔(Chris Reykdal)持有这种观点，他在给华盛顿州各校区的一封信中建议：“学区必须确保所有学生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取消学校和/或校区服务，并在学年结束时补上缺课日，可能比部署远程学习模式更有意义，毕竟后者只能让部分（但不是全部）学生参与进来。”
雷克达尔的提议引发出了关学校更为复杂的法律问题：完不成法定的一学年180天规定，学校会不会拿不到拨款，学生是不是完不成课业？
更复杂的问题：谁有权关校？会有何影响？
美国多数州对于公立K-12学校每学年的教育时间都有明确规定：如果一个学区希望获得联邦拨款，必须在一学年至少开放180天。没有例外。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地区在碰到恶劣天气暂时关校后，可能会取消春假或延长学年的原因——他们必须凑齐180天这个硬指标。
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大事，比如冠状病毒爆发，该怎么办？
这是一些学区领导人和议员正在提出的问题，比如新泽西州参议院少数党领袖小汤姆·基恩(Tom Kean Jr.)于3月6日致信州教育专员，要求教育部澄清180天的规定和其他政策。而纽约州参议员戴维·卡鲁奇(David Carlucci)也在3月6日提出了新的紧急立法(S.7996)，以确保一旦纽约州的学校因冠状病毒而关闭，其联邦资助不会受到影响，卡鲁奇称：“我们的学校将会因为冠状病毒而关闭，如果将关闭较长时间，我想确保他们的州教育经费是安全的。国家应该立即签署这项法案，保障我们孩子的教育。”
除了180天这个障碍尚未厘清，可能会导致部分学区在做决定时顾虑重重外，谁有权关学校，事实上也并不是一个能简单回答的问题。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联邦对此无权。大多数法律专家认为，联邦政府——无论是总统、CDC还是其他机构——本身没有权力下令关闭学校。
这意味着相关权力归属于地方。但究竟是归本地卫生当局，还是教育当局，这也不能简单回答。
在CDC于2月16日发布的《美国儿童保育项目和 K-12 学校管理人员计划、准备和应对冠状病毒疾病 2019 (COVID-19) 临时指南》中提出：儿童保育项目和学校管理人员应与当地卫生官员密切合作和协调，做出是否关闭和是否取消大型活动的决定。学校不应自行做出关闭或取消活动的决定。学校可以向当地卫生官员寻求具体指导，以确定是否、何时以及多长时间采取这些步骤。
这段文字说明：第一，学校不能自主决定关闭学校；第二，主要的指导来自当地卫生官员，但这只是指导权，而不是决策权。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霍奇教授表示，“州一级关闭学校的具体法律权限是含糊不清的。”
美国“州和地方卫生官员协会”(Association of State and Territorial Health Officials, ASTHO)梳理了相关法律，提出卫生机构与学校、学区、学校董事会和州教育机构之间的法律关系和权力因州甚至地方而异。但关键之处在于当地是否宣布了紧急状态。
在没有宣布紧急状态的情况下：
在26个州，关闭学校的权力完全属于州或地方卫生机构。包括华盛顿州、加州、佛罗里达州等（下图蓝色部分）。
在19个州，关闭学校的权力完全掌握在州或地方教育机构手中。包括亚利桑那州、明尼苏达州、纽约州等（下图红色部分）。
在4个州，卫生和教育部门都有权关闭学校。包括爱荷华、密西西比、俄勒冈和波多黎各自由邦。
可是还有3个州（内布拉斯加、南达科塔和得克萨斯），并没有对哪个部门有权关校做出明文规定。
在各州宣布紧急状态期间：
首先，几乎每个州的州长和州应急管理部门都会获得额外的权力，包括下令关闭学校，只有新泽西除外，该州明文规定该法定权力归卫生署独家所有。
有9个州除了听从来自州一级的命令外，还可以授权地方卫生部门关闭学校（下图蓝色部分），包括加州和马萨诸塞州；有6个州则可以另外授权教育部门关校（下图绿色部分），包括纽约州。
目前，纽约、加利福尼亚、华盛顿、佛罗里达、俄勒冈、犹他、马里兰、肯塔基、新泽西、科罗拉多、马萨诸塞、北卡罗来纳、密歇根已经宣布因疫情而进入紧急状态。
一些地区，比如纽约市已经处于疫情显著增长阶段，而市长和学区当局迟迟不愿停课，该州目前既可以由州长宣布对部分或全部学校停课，也可以授权当地教育部门对已经出现社区传播的部分学校做出决定。之所以未能响应家长的呼声，或许原因在于仍有些法律和后勤上的问题未能厘清：比如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的早餐午餐问题；无人监管的孩子们面临的安全问题；停课后可能面临的取消资助问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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