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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她生前不被人重视,死后有一群狗为她超度灵魂

风铃的后花园 风铃的后花园 2021-12-17






《林中之死》是美国作家舍伍德.安德森写的短篇小说。安德森没有受过系统的学校教育 ,但他被福克纳奉为“我们这一代作家之父。”福克纳在没遇到安德森之前,“只写几首小诗和非常业余的玩意”,是安德森为他指明了一条光明的,精准的创作之路。

所以,安德森是美国作家中的作家。

我知道安德森的小说,是无意中看了他在小说集《小镇畸人》中的《手》,我为此写过一篇赏析随笔。后来,当我看完《小镇畸人》后,我认为安德森是一个为底层人民代言的良心作家。他所写的小人物,有孤独的、有价值观扭曲的、有渴望自由的,有追求民主的,他们受限于美国的小镇温士堡——在小镇生,也在小镇死。每一个人都非常平凡,但每一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灵魂。每一篇可以自成一章,但通看全书,小故事又被小镇串联起来,成为反映小镇生活图景的完整画卷。所以《小镇畸人》并非生理意义上的畸形和性格畸形,而是有欲望的追求、有性格的懦弱、有与现实的抗争等等组合在一起的矛盾的,随遇而安的,有心理冲突的普通人。

看完后,我发现自己也属于他们中的一员,我被欲望和理想支配,同时理想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在平淡的生活中,一半欲望,一半放下;一半固执、一半云淡风轻;一半追求真理,一半得过且过,我是我的矛盾的组合体,我也是“怪人”、“畸人”的一类。

今天本想认真赏析《小镇畸人》这本书,尤其是想对书中多次提到的诗人的理解与认同。但我有一个习惯,喜欢一个作家的作品后,就爱把这个作家所有的著作找出来阅读。当我今晨醒来,翻阅《林中之死》时,我愿意把今天的所有时间,都用来欣赏、理解《林中之死》所赋予的哲学的、美学的,人类学的,文学的,所覆盖的内涵。




《林中之死》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一位卑微得没有名字的老妇人,只能用“她”来替代。她的一生,都在“喂养”,她喂养生,也喂养死,她喂养无数的牲畜,也喂养丈夫和儿子。

她是一个契约奴,自幼在一个德国人的农场里干活。男主人时常对她有企图,女主人经常对她另眼相待。她不知道父母在哪里,生命的源头对她来说是一个伤疤和秘密,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奴隶。她的出生就注定了不公平,她带着孤儿的标签在世上艰难的活着。

后来,在杰克·格赖姆斯的帮助下,她成功逃离农场,并与其结婚。她只是暂时逃离了第一层苦难,真正伴随她一生的苦难接踵而至。她在农场没日没夜的喂养牲畜的同时,还要给德国夫妇做饭。身心俱疲的她,活得很不安宁。她结婚后,依然延续她婚前的“主业”,喂养牲畜,喂养丈夫和儿子。丈夫和儿子是“巨婴”,父子俩经常在外喝得酩酊大醉。丈夫回家看到没有吃的,就对妻子拳脚相踢。儿子不会帮受虐的母亲,仿佛母亲天生就是挨打的命。

她是小镇上可有可无的存在,就像大海里的一个浪花,扔到哪里,都不多不少。她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是丈夫和儿子。他们不会和她交流,更谈不上心灵的沟通。

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习惯了挨打,也习惯了沉默,她在沉默中忍受。她身上的傲骨已经被生活磨平了,不,她没有傲骨,她的出生是她的宿命,她没有资格拥有傲骨。丈夫和儿子外出偷盗的时候,“她会独自在房子周围或在牲口棚前的空地上转悠,自顾自地说话。”她自己拥有自己,也只与孤独交朋友。

丈夫和儿子离家,她不知道他们长途跋涉去了哪里。空荡荡的家,只有她一个人独守。世界留给她的只剩下寒冷。好在家里有鸡、狗、马、牛,她有喂养的责任,牲畜的鸣叫让家里有了一些生机。

马,牛,猪,狗,人,构成了小小的世界。




老人在寒冬,背着粮袋,在雪地上艰难的行走,有四只狗跟随。老人累倒了,躺在树下休息。四只狗去追赶野兔,招来了三只其他农场的狗。一个老人,七只狗,让冰冷的雪地有了温度。

吃了野兔的狗,生龙活虎起来。它们在雪地里围成了一个圆圈,爪子在草地上打着节拍,像在唱歌,也像在跳舞,还像在进行某种隐秘的,死亡的仪式。对,这些狗为老妇人哀悼。她生前不被人重视,死后有一群狗为她的灵魂超度。

她没有了呼吸,狗停止了奔跑,狗发挥了兽性,是把她当作食物吃掉,还是把她背上的粮袋里的食品翻出来吃了?通人性的狗,与她相依为命的狗,没有伤害她,而仅仅吃了她随身携带的食品。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她被大雪冻死,生命的冬天提早到来。

白雪覆盖在她的身上,晶莹剔透,她的躯体看起来像个少女,她的身边的狗群的足迹依稀可见。无论她生前经历了多少委屈和挣扎,回归大地的那一刻,她是纯净的,美丽的,童话的。


她的死,比起她的生,不知道热闹多少倍。她死后,镇上的警察来了,小镇上的居民来了,看热闹的人来了。也许她的死,让活着的人知道,竟然有她这么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遭。

她死了,背着的粮袋成了她生命的隐喻——她牵挂着丈夫和儿子是否挨饿,家里的牲畜是否挨饿。这个粮袋是个象征,她一直被生活所累。生前,为稻粮谋,死后,粮袋不离身,以死亡的方式“喂养”牲畜。这是对她命运的讽刺,还是作者对底层人民的深切的同情?这是注释着她悲苦的一生,还是用死来摆脱生的痛苦?

自从她死后,她生前所居住的房子空闲着。但有两只狗,守着她的房屋,守着她的灵魂。狗比人有感情。她死后,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哪里,作者没有交代,唯有狗,情感永存



她的一生被生活碾压,她在日复一日的喂养中,活得麻木,活得没有尊严和地位。她身边的亲人,对她毫无感情可言。只有街上的肉贩和狗,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她去肉贩那里乞讨喂狗的肉,“竟有人如此友好得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还给了她一些牛肝和狗吃的肉。

她的遭遇,不是孤例,这是人类共同的遭遇。包括“我”,也曾与狗进行过博弈,狗在“我”面前绕圈,等待“我”死亡。只是“我”年轻,不会轻易死亡。

在男权的社会里,女人只有忍受,忍下来后没有质量的活着,无法忍受就是命运的安排。女人的生命里没有快乐和尊重,这是当时的社会所致。当时的时代图景放在今天,一样有像老妇人这样活得卑微的人。

安德森在《林中之死》中有双重的叙事视角。一个是“我”,我是旁观者,我以过去的视角,讲诉老妇人的一生。老妇人死后,“我”是参与者,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不管看热闹也好,还是作为少年的“我”有认知局限也好,两种视角的相互补充与影响,构成了看世界的广角——局限在局限中延伸,开阔在开阔里获取了多维的聚焦。

通过作家多层的讲诉,穿插了“我”的同理心,老妇人的一生被涂抹上了浓郁的悲剧色彩。第一人称的代入感,第三人称的同情心,让这个短篇拥有神秘的,悲悯的人文气息。

在字里行间,我看到安德森对词语、句子、逻辑、通感手法的运用自如,他让句子保持了新鲜和水嫩。在结构与结构之间采取了倒叙、重述和对现实的叙述,词句通过他的锤炼,获得了新生、美感和尊严。同时,安德森对底层的劳动者生活中的挣扎、无奈、忍受和无畏,怀着深厚的理解、慈悲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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