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方言中俗语、谚语、歇后语的平民性及教化特色
任何一种方言都有它自己独特的俗语、谚语和歇后语(以下简称“三语”),这“三语”是方言区地理历史发展、人文文化积淀过程中经过祖祖辈辈民间口语的基础上传承下来的一笔珍贵的文化遗产。“三语”不仅仅是特定方言区人民群众智慧的总结,还是一种非常平易、亲切、朗朗上口的现实教材。尤其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平民百姓受教育程度和机会少,普遍的文化水平较低下,但又必须对后辈们进行必要的家教,“三语”的家教作用显得较为直接、实在,普罗大众通常会在日常生活细节上,有意识地运用这类方言俚语的形式,达到出人意表的教育效果。
“三语”在日常工作生活中被普遍地使用,是因为它让人觉得特别自然、形象、简洁、亲切,往往又是正规教育所不能替代的。例如,教别人做人做事要学会容人容己,就讲“泥水佬开门口,过得自己过得人地(家)”;劝诫别人不要有贪念,就讲“边度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告诫小孩切勿取笑别人有缺陷、有残疾、或者存在某些不幸的际遇,通常用“崩口人忌崩口碗”来给以提醒;劝人敬老行孝,常言“侍仔不如侍娘,侍田不如侍秧”等等。就因“三语”特有形象生动、通俗谐趣的语意特点,在广府方言中俯拾皆是,使用频率极高,深得普罗大众的喜爱与运用。
笔者认为,假如广府方言是较能体现广府文化的特征的话,那么,“三语”就是最能代表广府文化特征中的“平民性”思想。
一直以来,不少研究广府文化的学者的许多研究中都对广府文化的特征有不少的论述,认为其具有“开放性、创新性、兼容性、多元性、实用性、重商性、大众性、直观性、享受性”①等特点。有的著述也将其总结为:开放、务实、善变,认为“三者是互相联系的,开放性是民系的环境特征,务实是民系的本质特征,善变是民系的表现特征。” ②这些论述都有其合理性。然而,多年前,笔者在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和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文学院讲授《岭南文化的精神家园》讲座时,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观点:认为广府文化最能充分体现出“平民性”。长期以来,很多外省人认为广东人“没有文化”,有的也只是“讲饮讲食”的文化。我总是笑着回答他们:“正是这种‘讲饮讲食’的文化,体现出广东人的文化是大众的、平民的。”无独有偶,在2013年12月,由广州出版社出版的,李权时、顾涧清等著的《广府文化论》中,谈及“广府文化特征”时认为有:重商性、兼容性、务实性、平民性、直观性、享乐性等六点,其中关于平民性的论述如下:
这种充满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社会环境,必然形成城市平民阶层和平民文化。这种平民文化没有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的政治说教和风花雪月,它只是对平民生活的写照;真实、生动、具体,甚至有些繁琐。它通过市民的日常生活或消费行为展出其价值观念、伦理道德、审美情趣。它侧重于表现市民的喜怒哀乐和生活时尚,表现他们对事物的认识和理解,对未来的憧憬和企盼。市民文化迎合市民的欣赏品味,容易为大众喜闻乐见。③
笔者认为:这种大众的,或者称为“平民性”的文化,在广府文化中既包含了它的务实、开放、兼容、直观性,亦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它的重商、多元与享乐的精神。在广府方言的“三语”中,这种“平民性”的内核体现得最充分,因此而折射出其它如开放、兼容、低调等特点。
本文拟从以下四个方面加以浅述。
岭南大地的历史地理环境有其特殊性,她在历史上曾经远离中原、远离中央政治权力的中心,战乱及自然灾害相对较少。历史上这片所谓的南蛮之地,由于烟瘴湿毒、刀耕火种、开化较迟等原因,往往成为流放政治犯、贬谪异见分子的荒远之所。可能就是这些原因,形成了广府人不争、包容、低调、坚忍的性格特征。但这种低调与包容的性格并不等于他们不注重礼义廉耻,长期以来,广府人不怕穷,最怕被人指责自家的孩子“无家教”。而家教对于广府人而言,未必是大户人家的专有,大部分无经过私塾或官办教育的广府家庭,甚至是不识字的家长,他们的“家教”传统习惯正是靠通过日常生活中各种的细节,更多地是使用口语的风格,有意或无意地通过 “三语”的方式对下一代实行传统教育,而且这一方式来得很实用。我们假设从早晨醒来到晚上睡觉,从家庭到出门办事,从为人处事到律己修身等,处处皆有能体现出 “三语”的平民教育特点。
教你起床出门见长辈、街坊邻里,必须学会:“入屋叫人,入庙拜神”,所谓“叫人”就是打招呼,对长辈更要用尊称,长幼有序。工作或闲坐要做到行藏端庄,所谓坐有坐姿,食有食相,会提醒你要注意“人摇福薄,树摇叶落”。走路时千万不能“脚踭唔掂地”,是暗示你做人做事要脚踏实地。饭桌上要求长辈未入座、未叫开饭时,晚辈不能动筷子。吃饭时不能“飞象过河”,即系夹菜只能夹自己近前的,不能见想吃的就将筷子横竖乱夹。对长辈或客人敬茶敬酒要记得“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的礼规。平日工作做事要学会处处替别人着想,懂得“泥水佬开门口,过得自己过得人地(家)”。平日待人处事要切记“崩口人忌崩口碗”,避免揭别人的短处。做人处事要慎独、自守,八卦是非更不能随意搬弄,要懂得“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对父母及长辈懂得孝顺敬老,要知道“侍仔不如侍娘,侍田不如侍秧”;“食遍天下盐好,走遍天下娘好”。为人处事要严于律己,不能“盲公打灯笼,照人唔照己”和“番邦灯笼,照远唔照近”。得势时切记“有风唔好使尽艃(理)”。受上级或别人欺压,一要忍让,二要知敬畏,懂得“马贱被人骑,人贱被人欺”;“人欺未为欺,天欺冇地企(站)”。在工作学习中要勤勉、上进,必须“早起三朝当一日,早起三年顶一春”;“春分唔浸谷,大暑冇禾熟”;“春种早,收成好;春种迟,食番薯”;广府人习惯吃米饭,认为有米饭吃,日子为之过得好,如果靠吃番薯芋头度日,证明日子不好过了。另外,教后辈要少讲话多做实事、好事,就要明白“口贱得人憎,力贱得人敬”。教你修身自律的“三语”很多,如“面(子)是人家俾(给),架系自己丢”,“自身唔正,教人唔听”,“有花自然香,何须东风旸(扬)”。劝诫人勿贪小便宜,经常讲“边度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光棍佬教仔,见便宜咪制(咪制——不要去做,莫贪)”。
以上这些简单的例子,反映出广府人重礼义、重家规,他们特别惧怕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有娘生,冇乸教”。我们可以从这些例子中见证广府人的低调、谦让,同时也看到他们语言中的“冷幽默”。例如,用马牛的低贱比作自己地位卑微,学会“民不与官争,贫不与富斗”。“蛤乸”并非随处可见,尤如不义之财不可贪,否则“贪字得个贫”。又如,当你地位低下时,被得势小人、甚至被恶人、坏人欺压时,要坚忍,要看透社会规律如同自然规律般,所谓“花无十日红,人无百日好”,“吾信你日日龙穿凤,总有一日你裤穿窿(洞)”。这类形象、励志的语言最能揭示出平民的思想与愿望,在日常使用中倍感亲切,尤其在教育后辈中让人印象深刻,通俗易懂、易记,甚至一辈子受用。
“三语”是劳动人民生活经验的智慧结晶,广府方言区的“三语”,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广府地区老百姓千百年来生活的写照。或强烈、或温软、或讽诫、或化典,这种靠口头传诵的“三语”,往往起到生活教科书的作用,尤其是与日常的衣食住行密切相结合,同时也印证了它的务实精神。
广府人识饮识食,将饮食文化与各种俗语、谚语、歇后语结合得可谓天衣无缝。例如,广府人待客或节庆、祭祀等的桌案上,必须有三牲、鸡鸭鹅猪牛羊等,尤其重视以鸡奉客,所谓“无鸡不成宴”。广府人食鸡的做法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国内乃至全世界都被认为是出神入化的了。什么白切鸡、豉油鸡、水晶鸡、脆皮鸡、盐焗鸡、葱油鸡、炸子鸡、吊烧鸡、火焰鸡、醉鸡、芝麻鸡、炆鸡、五杯鸡、清炖鸡、乞儿鸡、清平鸡、文昌鸡、龙门鸡、清远鸡、骟鸡、啫啫鸡……数不胜数,无奇不有。食鸡已达到:精、细、鲜、嫩、巧的境界,那么,与鸡有关的“三语”同样是那么的精巧妙趣,寓意上言浅意深。
例如,批评别人做事不踏实的“鸡公屙屎,一节硬一节软”,即所谓“有头威无尾阵”。形容那人做事手忙脚乱、无章无法,就笑他“鸡手鸭脚”。比喻人与人之间语言不通,话不投机恰如“鸡同鸭讲”。说别人气量狭隘的尤如“鸡肠鸭肚”。形容做事失败、或做生意亏本的叫做“鸡毛鸭血”。嘲讽那种“过河湿脚”贪小便宜的人,便是“鸡春摸过都轻四两”,鸡春——指鸡蛋,本来有壳保护,偏偏被此等人摸了也会轻,且是“四两”之重,将不可为之事用作嘲讽存贪念之人,夸张得入木三分。同样,“鸡春咁密都褓出仔”,代指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加形容毕俏。还有如批评人多管闲事的“鸡仔不管管麻鹰”,指的是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小孩却去责怪别人,生动贴切。歇后语“鸡食放光草——心知肚明”,言简意赅。又如“鸡髀打人牙铰软”和同类的“吃人的口软,拿人的手软”比较,前者更为形象鲜明。还有“拜神唔见鸡”,生动活泼地形容一个人整天口嗡嗡,哆哆嗦嗦。谚语中“鸡回笼早,天气晴好;鸡回笼迟,大雨将至”,将生活与气候变化互为兼融,通俗易懂。
可见,这些与“鸡”有关的“三语”,可谓由“鸡”及彼,语意丰盈,也充分体现出广府方言中文化的幽默与情趣。
另一方面,这种平民化的口语,源自务实、重商的广府人群,一点也不奇怪。在“民以食为天”的广府平民百姓中,千百年来,将饮食文化发展到了极致,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水里游的、地上、树上产的,无不在广府人的餐桌上有所呈现,且式样翻新、色香味全,早已令世人瞩目赞赏,然而,光是在鸡的烹饪上而提炼出如此多的文化信息、“三语”条目,足见这种平民的文化也涵盖着不少的人生哲理。
平民性的特点,首先是雅俗共赏,很多理念是在日常生活的提取中顺手拈来,为我所用。广府方言的“三语”本身就取自民间生活,演变为口语化的。所以,它除了与日常的衣食住行结合得非常到位外,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善于将历史典故巧化成“三语”加以运用,充分体现出注重实干的广府人的机敏与精干。
这里着重介绍几个常见的例子:
“蒙正祭灶”,亦有不少人以反问的方式讲:“你惨得过吕蒙正?!”这是指宋代担任过宰相的吕蒙正,出身十分贫寒。在他未及第时某年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民间祭灶神,他只有向屠夫借一块肉来祭灶,当他回家煮肉时,屠夫得知他很穷,生怕他还不起,便追到他家中,从锅中捞回那块肉。吕蒙正只好用一碗滚过肉的汤来祭灶。这个故事试图以“穷不夺志”来激励后人,像吕蒙正这样穷得可怜,经过发奋努力后仍会发迹的。
又如,批评别人自取其辱的,经常用歇后语讲一个“陆荣廷睇相——唔衰攞嚟衰”的故事,这是个近代典故。睇相——即看相算命。陆荣廷(1859—1928),广西武鸣人,桂系军阀,在1916年的“护国运动”间,从广西攻入广东,成了桂系军阀首领。陆荣廷在广州军政府任职时,政绩较差,不受老百姓欢迎。某日,他听闻某处有位睇相先生算命很准,某日他便化装前去找这睇相的算命,怎知被相士认出来并将他嘲讽一番,之后,此事便被广州人编成歇后语嘲讽,形容像陆荣廷这样自取其辱的人。
广府人常常敢为人先,在粤式菜肴、点心等方面喜欢标新立异,有一个流传极广的广府掌故被编成歇后语:“亚茂整饼——冇个样整个样”,整——是制作之意,个样——即那样。民国期间,著名酒家莲香楼(一说趣香)做饼师傅叫亚茂,他每日善于观察顾客买点心的行情,见到什么缺的,如老婆饼、皮蛋酥等,马上就能动手制作,以应食客所需,所以人们称赞他能够做到“冇个样整个样”。始料不及的是,这句褒语后被用作贬语,意思变成不让他干那样,他偏偏去干那样了。近些年,随着我们开放改革、创新的形势,这个词的使用有褒有贬,赞者形容其标新立异,与众不同,贬者则指其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由此也可见广府方言在使用过程中多重性的转换。
从以上的小例子可以看到,平民化的东西往往通过通俗易懂的口头教育,又以广大百姓喜闻乐见的“讲古仔(讲故事)”形式加以口头传播,尤其是将历史或生活中的故事上升为民间的俗语或歇后语,它的传播及教育的意义就更为广泛了。它区别于贵族或文人雅士们的教育形式,来得更直观、更实用。正如前文引用中所说:“它通过市民的日常生活或消费行为展出其价值观念、伦理道德、审美情趣。”
平民性有一个普遍的特点,就是“低调”。所谓“民不与官争,贫不与富斗”,这句俗语在广府平民百姓中广泛流行。他们处事注重实干,不善张扬。对新鲜事物又有海洋般的包容性,而且在包容过程中懂得变通、吸收、为我所用。就如广府方言中不少用语都是在近代社会中吸收外来语演变并保留下来,慢慢地成为“广府特色”,广为使用。同时,这种低调、务实的平民意识,在“三语”使用过程中往往带有一种自我调侃、自嘲又自律的思维。正因为存在自我调侃或自律的教育成分,显示出庄谐并举的意趣。
在不少歇后语中都表现出这种充满生活情趣的通俗例子: “两公婆压死个仔——盏搞(白搞)”;“床下底劈柴——包撞板(出事)”;“床下底吹喇叭——低声下气”;“跪地喂猪乸——睇钱份上”;“黄皮树鹩哥——唔熟唔食”;“滚水渌猪肠——两头缩”;“新官上任——整色整水”;“湿水棉花——冇得弹”等等,不胜枚举。从中我们不难看出,一是形象生动,二是在现实社会平民化的生活场景中提炼出来的语言,尽管充满俚语,或多或少带有粗鄙成分,但却寓庄于谐,甚至寓教于乐,句句通俗、在理。例如:“两公婆压死个仔——盏搞(白搞)”,原本说的是家中太太身怀六甲,而丈夫忍不住硬要过夫妻生活,结果把腹中的胎儿压死了,白搞一回造成悲剧。用形象生动且最具危险性的事例作最浅显的道理辨析,让我们不得不佩服这种平民思维的能力。此语在日常生活中已普遍延伸开去,批评那种不顾现实条件,主观硬干,结果适得其反的现象。在此,笔者想起了六祖慧能“下下人有上上智”的名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平民性的精粹。
在广府方言平民性的特色中,还有一个突出的亮点,就是兼收并蓄。作为最先睁眼看世界的前沿地的广府人,这种地缘文化促使他们对外来新鲜事物具有包容的胸怀,也炼就了他们文化上有一种“洋为中用”的优势。这种懂得兼收并蓄又为我所用的现象在广府方言使用上不仅大大地丰富了我国方言的词汇使用量,同时也彰显了广府方言的一大特色。
我们试以“士”为例:“的士”(TAXI),指出租车;“多士”(TOAST),指面包;“烟士”(ACE),指扑克牌中的“A”,北方人称“老尖”;“波士”(BOSS),指老板、总经理;“卑士”(BASS),指低音乐器;“卜士”(BOX),指箱子、盒子;“仙士”(CENTS),指铜板;“士敏士”(CEMENTS),指水泥;“卡士”(CLASS),指商品或事物的档次等级;“芝士”(CHEESE),指乳酪、干酪;“爵士”(JAZZ),指爵士音乐;“喱士”(LACE),指花边、通花布、网织物;诸如等等外来语在日常生活中的通俗化运用,已为常态。
而利用其谐音变化为俗语的亦不少,例如,不想与对方聊天,广府人会讲:法兰西王(粤音),借音则为“France King”,翻译过来刚好是白话的“费事倾”。白话讲“聊天”为“倾偈”,“费事倾”即不用倾偈了。又如,在餐厅用餐想批评服务员服务不周到,往往调侃他(她):“先生(小姐),有冇叉用?”意指你到底有无用。再如,指双方谈判时,往往会讲:“番鬼佬拜神——讲耶稣”,广东人过去称洋人为“番鬼佬”,洋人又多信奉天主教或基督教,在教堂听神父讲圣经是要有耐性的,所以“讲耶稣”便借来形容双方谈判的耐性。
平民化的思维不同于文人雅士之处,经常是带着一点乡土或者是市井文人的小智慧来演绎自己的方言文化,但在重商的广府地域中,这种方言的使用普遍受到欢迎,而且有效用。我们不妨试从广府人一句习惯语“点”字为例作分析:
“点”在广府方言使用中频率极高,它有“怎样”的意思,如: “你想点?”(你想干什么);“点解?”(怎么解释);“点做?”(怎么做);“点办?”(怎么办);“点算?”(怎么打算)等等。还有就是餐桌上使用酱油称为“点豉油”;叫他人随意发挥的话,叫作“想点就去点”;批评他人指手画脚、装腔作势,就讲他“点红点绿”等;在若干年前产生出一句酱油广告词非常风行,广告词是这样的:“双桥牌生抽,想‘点’就去‘点’”,借音借义,可谓活用巧用。这类借谐音用在标题广告宣传上的事例,在广府方言使用上是较为普遍的,如:高剑父纪念馆又名“春睡画院”,“睡”与“瑞”近音,某策划人秋天在此举办书画展,就以“春瑞秋枫”为展题,语义双关。词曲作家黄霑在流行音乐界影响力巨大,曾为他举办作品音乐会的制作人,利用“沾沾自喜”的“沾”与黄霑的“霑”的谐音做文章,以 “霑霑自喜四十年”为标题作宣传,让人过目难忘。
广府方言这种包容并蓄、庄谐并举的风格也正好表现出方言魅力的另一种潜在的力量,不用板着脸孔以大道理去教训别人,而是“寓教于乐”。以上例子中不乏在欢乐的氛围中让你受益受教。这就是平民性思维方式,不是更多地在庙堂说教,而是在衣食住行中“润物无声”般达到教化的作用。他们那种浅显甚至带着泥土或市井粗鄙气的语言,多少夹杂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调侃与娱乐的成分。他们有一种随遇而安,遇事不争不抢、不急不躁、乐观豁达的精神。正如孔子在《论语·述而》所云:“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吃着粗茶淡饭,挽起胳膊当枕头,悠然而睡,自得其乐。这也许亦是广府方言“三语”的另一种效用吧。
综上浅论,我们可以从广府方言“三语”的多重效用上看到其内容与形式的丰富性和精彩魅力,在多元的社会形态下,亦让我们看到这种平民性的方言艺术特色,有着其潜在的教化作用和生命力,它是方言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发掘并加以保育,让其发扬光大。
注:①龚伯洪:《广府文化源流》,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
②陈泽泓:《广府文化》,广东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页
③李权时、顾涧清等:《广府文化论》,广州出版社,2013年版,第8~11页
参考书目:
① 魏伟新编著,《粤港俗语谚语歇后语词典》,广州出版社出版,1997年
② 杨子静、萧卓光主编,《广州话熟语大观》,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8年2月版
(原载《南方语言学》12辑,2017)
图文编辑:董一博
责任编辑:老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