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 | 詹伯慧：读《粤西湛茂地区粤语语音研究》（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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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粤西湛茂地区粤语语音研究》（代序）

《粤西湛茂地区粤语语音研究》，中山大学出版社，2016

詹伯慧

打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借着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神州大地掀起了学术振兴的浪潮，语言学科也不例外。曾几何时，汉语言文字的研究飞速发展，我国语坛持续呈现蓬蓬勃勃、一派繁荣的喜人景象！其中汉语方言的调查研究更是硕果累累，颇有异军突起，独占鳌头之势，十分引人瞩目！以往长期寂寂无闻、被视为语言学中冷门学科的汉语方言，一跃而为人文社会科学中的一门“显学”。

1979年诞生的全世界唯一的一份方言研究专业刊物《方言》和1981年成立的全国汉语方言学会，是方言工作飞跃发展的两大标志；几项方言研究巨大工程的相继完成，其成果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问世的李荣主编42卷《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和《中国语言地图集》，许宝华、宫田一郎主编五大卷《汉语方言大词典》，陈章太、李行健主编五大卷《普通话基础方言基本词汇集》，以及本世纪初曹志耘主持的、显示全国汉语方言语音词汇语法特征分布的三大本《汉语方言地图集》，都是我国语言学发展史中堪称空前的辉煌巨作。奠定了汉语方言学科在我国语言学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汉语方言的调查研究从西汉杨雄的《方言》算起，足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古代的方言研究传统，是配合着训诂、文字、音韵等“小学”的研究来开展的，实际上只是传统“小学”的附庸。具有现代语言学意义，运用现代语言科学的理论、方法来开展汉语方言调查研究，是上个世纪初才开始的，只不过一百年左右的历史。由于汉语方言众多，情况复杂，在语音词汇语法诸方面都有许多值得探讨的课题。但早期囿于对其重要性认识不足，专业力量又十分单薄，长期以来汉语方言的调查研究只由少数几位受过现代语言科学熏陶的前辈语言学家来做，研究内容大多只能着眼于方言间差别最为显著的语音方面，至于方言词汇、方言语法的探讨，长期付诸阙如。

直到上个世纪中期，为配合民族共同语的推广和汉语规范化的需要而开展的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在广泛接触到各地方言面貌以后，人们才普遍认识到方言的特征同时出现在语音。词汇、语法三大语言要素之中，只有兼顾语音词汇语法的调查研究，才有可能全面认识汉语方言的面貌，呈现各地方言的个性与共性。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上，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汉语方言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其中既有方音研究的成果，也不乏方言词汇语法研究的佳绩。

时至今日，汉语方言的调查研究，已经基本形成了语音词汇语法研究全面开花的格局了。然而，方言无处不在，就方言涉及的地域而言，尽管经过三十多年来四面八方方言研究者的大力开拓、扩展、延伸，仍存在某些鞭长莫及，难以覆盖的未经调查研究的“处女地”，这是近期一众同道经常议论、常感美中不足，引以为憾的事。

拿我们的强势方言粤语来说，近十多年来已经陆续有粤西粤语、以至广西南部粤语的研究成果出现，人们对粤语的认识早已不限于珠江三角洲的代表性粤语了。前几年以甘于恩教授领衔的广东省粤语地图集项目，布点更是遍及广东各地粤语，通过地图的形式让人们能够较全面的认识广东各地粤语的异同。尽管如此，粤语的研究还存在不少值得进一步关注的问题，粤西以及桂南粤语的调查还有一些需要填补的空白，深入挖掘某些粤语点中鲜为人知的特色，也还需要花力气来探讨。

基于这样的现实，近期我在许多场合都一再提出粤语研究“西进”的呼吁。“西进”的目标自然是从粤西到桂东南这一连片的西部粤语地区，在“西进”中不仅要认真调查，详细描写这些地方的语言面貌，还要特别注意这些地方粤语与其他方言及少数民族语言间相互接触、相互影响的种种情况。这样一来，西部粤语的调查研究，也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令人欣喜的是：这一“粤语研究西进”的思路，深得几位博士门生的共鸣。他们知道我已年迈，再也没有条件可以亲自“出征”做田野工作了，只能由他们年富力强的方言专业团队来响应我的号召，发力实现粤语研究西进的共同抱负了。这里面我要特别提到三位在西部粤语研究中卓有成绩的门生：陈晓錦和甘于恩、邵慧君夫妇 。

晓锦十多年来一直把眼光射向广西南部的汉语方言。带领她的学生连续不断地对广西西南的粤语（当地叫白话），和客家话进行调查研究，编写出了多本有关广西粤语、广西客话的专著，颇受方言学界的瞩目。

甘于恩和邵慧君则着力于了解省内各地粤语的表现及其内部差异。为揭示广东粤语的整体面貌而努力，他们分别主持了“广东粤语地图集”和“广东粤语语音数字库 ”等相关项目，历时多年，都已取得丰硕成果并成功结项。这三位方言学博士为拓展粤语研究领域而不辞劳苦，尽心尽力，正体现出粤语研究西进的巨大魅力，深得方言学界同仁的赞赏。

此刻摆在读者面前这本《粤西湛茂地区粤语语音研究》，是邵慧君博士在花了六七年功夫，带领她的学生调查了全省60多个粤语点的字音，建立起“广东粤语语音数字库 ”之后，根据已经拥有的丰富材料，对粤西粤语的语音作深入探讨的新著。

这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学术实践，是作者锲而不舍，不断深入钻研粤语语音所取得的成果。作者声称：之所以首先整理出版湛茂地区粤语的语音材料 ，是因为她自2005年至2014年期间，曾三度到该地区进行田野调查，其执着于湛茂地区粤语研究的情怀实在令人感动！

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本书，内容共有四章：

第一章概述两个地区的历史沿革、人文背景、方言分布及选点的理据；

第二章介绍所选十一个方言点的音系；

第三章表列十一个点所有字音，并附上音韵地位；

第四章收录作者关于粤西粤方言语音方面的论文。

这样丰富的内容，我想应该可以相当全面地揭示湛茂地区粤语语音的面貌了。如果接下来作者能够趁热打铁，抓紧把粤西地区其余粤语点的语音都进行一番深入的探讨，那就更是功德无量的事！当然，除了语音，词汇和语法的调查研究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后续的课题还多着呢！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邵慧君博士对粤西粤语语音的深入探讨，为我所不断呼吁的粤语研究西进迈开了重要的一大步，怎不叫人喜悦万分！书成之际，她要我为之写序，我就把我的所思所想，拉拉杂杂写了这些。我对作者还寄予更大的期望，期待她能以只争朝夕的精神一竿子插到底，有计划有步骤地把涉及粤西粤语的各种研究课题坚持不懈地做下去，为彻底弄清粤西粤语的面貌多做贡献！。

2015年12月于广州暨南园

詹伯慧

暨南大学汉语方言研究中心名誉主任

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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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泳  思

图文审读：廖小曼

责任总编：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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