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民俗（音频）| 杨刘秀子：湛江年例（二）（廉江话、湛江白话、雷州话、坡头话）

（四）吃“年例”

宴席是年例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每个村镇都会邀请宾客在年例这天来聚餐。笔者在调查中发现，有些地方以一个村镇为单位设置宴席，有些地方则每家每户自设宴席。在许多村镇中，吃“年例”的菜式尤为讲究，有些涉及到体面排场的问题，有些则侧重延传祖上留下的饮食习惯。

在麻章区湖光镇的年例宴席桌上鸭饭、炸白鸽和腰果大树菠萝盘是必上菜式。37岁的李厨师说道：“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听老人说鸭饭是为了纪念古代一个姓陈的大慈善家，他用鸭饭救活了很多难民儿童。饭是用鸭油蒸干再加入开水煮好的鸭肉，吃下去有饱腹感。旧时村里养的鸭子成群，陈大慈善家变卖了一部分家当买了很多鸭子来做饭菜救助他们。后来，孤儿们长大了都留在村里帮忙建设，所以我们村才会生生不息地发展下去。”

当地人认为，饲养的白鸽营养高、味鲜美。在麻章区里就有专业饲养白鸽的地方，食材选取十分方便。白鸽经过浸泡、腌制、鲜炸和烘干，酥软的口感便展现出来。腰果和大树菠萝放在一起翻炒，味汁溢出时本地人便对于这样的美食不能自拔。在本地人看来，大树菠萝是具有神性的、可以入菜的水果，它既能生津除烦，还能健脾益气，它是上天赐予的佳果。“吃了腰果就会‘腰有盈余’啊！”李厨师介绍道，“以前老人们哄我们吃腰果，总会说这句话。腰果大树菠萝盘被起了个好的意头：腰满财满，吉庆自来。”距离湖光镇70公里以外的吴川市梅菉，在年例丰盛的宴席桌上，呈现着另一种饮食文化。梅菉优渥的土质培育了丰富的可食物种，先进的渔业带来了优质的海鲜食材。因为靠近海边，许多村民过着农业兼小渔业的生活，在满足去市场做买卖交易的基础上，剩余的食材都能自给自足。笔者受到梅菉亲戚的年例宴席邀请，深刻地体会到了“靠海吃海”的饮食文化。亲戚介绍道，“我这里的年例，这十二道菜必上！椒盐大虾古、粉丝蒸扇贝、杜仲龙马汤、白切大阉鸡、韭菜生蚝羹、金银蒜蒸大鲍、白灼红参、陈皮糯米鸡、煲汁鲈趸鱼、鲜甜八宝饭、瑶柱薏米淮山炖鱼、西芹炒腊肉。”其中，鲜甜八宝饭的选材与制作区别于与别地，在用料和做法上尤为讲究。梅菉人善于改良，制作适合自己口味的食物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之一。南宋《武林旧事》记载：“用胡桃、松子、乳覃、柿、栗之类作粥，谓之腊八粥。”[3] 亲戚家中的八宝饭在此基础上改良了用料：松子、栗子、花生、扇贝、蟹腿、葱白和蔬中拂土。把晒干的粘米和优质的大米放进舂米的石碓里利用人力使劲舂，再以筛米箩筐筛选，在18度左右的海风冷吹后便可使用。取海蟹腿部、扇贝肉等料与舂米粉一起用小火熬煮成饭。其中，蔬中拂土是古人对紫姜的叫法，梅菉人待它如宝。木糠和柏根是熬煮的“烧料”，经过熬煮，软熟的、有强筋益气功效的鲜甜八宝饭便能飘香上桌。亲戚还回忆起儿时看阿嫲剖鱼和做腊肉的场景，“我小的时候最爱看阿嫲剖鱼和做腊肉了，一定要先沥干水，再撒上厚厚的一层白盐，用木糠和柏根做火，在搭棚里熏烤10天，直到我眼泪都被熏出来了，阿嫲才说‘够味了够味了’。”

（五）遂溪县文车村醒狮表演

     遂溪县文车村的年例，通常会事先搭建好舞台，或在集市中心，组织专业队伍表演醒狮节目。并且，醒狮已发展成为几乎遂溪县内每条村子年例活动的必备表演。文车村的醒狮队不单在湛江闻名，甚至在国际上都享有赞誉。遂溪醒狮特别重视狮头，扎出的狮头必须是醒目、传神的。文车村素有习武强身的传统，并由条规严明的武馆带头操持。武馆中的少年们加紧练习，受访者小杨和堂兄都加入了醒狮武馆，小杨说：“我想像我哥一样，到其他村镇去表演，去展示我们文车的醒狮。你看我们狮头醒目，‘狮披’采布连接，舞动时更有起伏感，更让人感到威猛十足。”

后记

年例强化了湛江人心中落叶归根、凝聚团结的乡土情结。无论是在外工作糊口的游子，还是出游闲歇的人们，每逢“年例大过年”必定最大程度地争取回村镇一趟，不仅是为了沾沾过节的喜庆，更多的是为了表达寸心、情有皈依。本人在找亲戚、朋友带路做田野调查之前，欲将本是停留在电话访问和以往经历得来的资料做个“实地升华”。在此期间，遇到许多热心的村民、镇民朋友，通过他们的引领和帮助，了解到了湛江年例民俗文化与事象的原始形态和它的发展、传承。他们善于耐心讲解，乐于把自己村镇的年例盛事、意象讲得头头是道；他们善于炮制食物，即便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去拜访，都乐于把亲手制作的“艾”、“金银糖水”拿出分享；他们善于广交朋友，尽管有时会碰到语言不通的情境，但都不会让人觉尴尬，甚至采访后留下联系方式，坚定地拍胸脯说，“还有什么问题就问老乡，不麻烦！”一篇民俗采访小作表达不尽由衷感谢，只言片语无法企及心中的感激。笔头有意，把调查到的一手资料呈现出来，可惜一鳞半爪的文笔功夫，实离“升华”远得很，仅仅停留在“是什么”和“怎么样”的层面，想面面俱到，深感任重而道远。在采访调查中，本人发现，部分有特色的民间文化也面临着失传的威胁，比如麒麟舞、跳花棚等民间艺术表演。

年例并非纯粹的封建迷信活动，在做年例过程中的敬神、游神、拜祭活动就如同民间供奉灶神、关公一样，只是一种最基本的驱鬼纳福、祈求风调雨顺、家国平安的拜祭仪式，表达的是人们心中美好愿望而已。年例作为一种传统的庆典，它承载的不仅仅是简单的节日，还渗透了“人情”等因素，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需要我们继续去挖掘。

2013年7月于湛江赤坎

参考文献：

[1]张敏.地方权利与民间习俗的互动——高州城乡年例习俗的人类学考察[D].中山大学，2006年.

[2]王维娜.空中大舞台[M].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7.

[3]周密：《武林旧事》，成书于元至元二十七年（1290）以前，全书共十卷。

往期回顾

文字：杨刘秀子

图片：杨刘秀子

音频：（湛江白话）杨刘秀子，后记第1段

（雷州话）阿泽，后记第2段

（坡头话）阿丰，后记第3段   

方言点：湛江

编辑：木子棉、怡宝

审读人员：吴婷

责任编辑：老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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