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乡情（音频)丨洪泓：古城底色（泉州话，诵读：老马）【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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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传承闽南语泉州话诵读洪泓先生撰写的闽南语散文：古城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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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底色

（闽南语散文）

洪泓

生活在古城泉州，最大奢侈就是拥有一块绿地。

阮厝人末有开阔的园林，也末有什么名贵品种，但厝边头尾（左邻右舍）总在厝埕（庭院）角落种植应时应季各色花草，且也开得蓬勃闹热（热闹）。绿在古城，是一牙（个）动词，飞翔著（着）向节季（季节）致敬。但是，所有的花草，必须都会萎去；所有的载事（事情），终究会消逝，但永恒呣（不）灭的色块，都囥（贮）于心中，都囥于梦内。

树的魅力，呣单是或恢宏或婉约的独特气质，还在于伊（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珍宝，迄（那）是生命之树。人们形象地比喻，植物是人类的肺，即样的比喻太准确了。在古城内，汝（你）缓阿行（慢慢走），散步把个点外钟（一个多小时）就呣感到累，因为有树，在巷阿巷孙内，汝行上大半日（天），也呣觉得累，也是因为有树。

一枞树亲像一把伞，伊能遮闸（遮阴）也能截留濩（雨）水。下大濩时阵，濩点经树箬（叶）流到树枝与树干顶（上），落在灌木的枝箬顶，洒在塗骹（地上），塗骹顶厚厚的青苔如同海绵毯子似的，吸足了濩水。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对节季变换成心灵敏感的悸动，对身边的万物发出内心的珍惜之情，总让人内心深有触动。拂面的风是香甜的，亲像绸缎一般。正在其中漫漶出来，敬请汝放慢骹（脚）步，舒缓著心情，从容欣赏迄种真情和韵味，“多少事，从来急”，能在如此着急和迫切中握住节奏，放慢骹步吧。骹步一慢落来，就能听到每一蕊（朵）花开放的声音。那是生命孕育和成长的静语。守住内心，清理欲望，纯洁心灵，凝聚起规身（全身）的力量，去找到平衡，去找到乐趣。

南方多嘉木，日头（太阳）照亮了细密的波纹、灵动的树箬、清澈的树影。荔支（枝）、龙眼、风鼓（洋桃）、檨阿（芒果）、蜞杷（枇杷）、篮荸（番石榴）、余甘（柚甘）、万寿匏（木瓜）等等果树，一年四季轮回赴时及节（及时）开花结果，一律波动在万绿丛中。

古巷内的树与树之间，枝与枝之间，花瓣与花瓣之间，一团团，一簇簇，一片片，傲然亮放，娇艳欲滴。红似牡丹，粉如朝霞，白像碧玉，置身其中，微风轻拂之下，芳（香）气沁人心脾。

偶然在深井（天井）有一架遮闸（遮阳蔽日）、令人目光发绿的葡萄。树木扶疏，芬芳四溢。如果埕（庭）院角落无处可种时，也会设法在阳台顶摆上几盆心爱的花草，譬如龟背竹、君子兰、紫罗兰、绿萝、万年青、发财树、铁树、芦荟、月季花等等，绒灿灿的，特别静穆，甚至也有耐干旱的仙人掌。若非亲手养一盆花儿，根本领略呣到“幽”即牙字的含义。以“古色古香”来形容古城竟然如此贴切。

俗语话讲:“有厝有鸟煞（歇）”。鸟意爱煞必定有树有果。在阮厝的厝前厝后四常（常常）见一枞枞（株）秀美挺拔的龙眼树，一片片郁郁葱葱。龙眼，俗称桂圆，果浑圆，肉乳白，核黑亮，酷似神龙之眼，故而得名。《后汉书》记载：“交址七都献龙眼，盖龙眼之见珍，自汉已然。”在千年古刹大开元寺东塔正手边（右边）生长着“东壁”龙眼数百年来依然枝繁箬（叶）茂，硕果累累，被誉为“闽南第一佳果”。龙眼树在自然界，也有“大年”、“细年”之说。所谓大年，即是果实丰盈，压满枝头；细年，则是结有限的果，甚至呣结果，只长枝箬。果农们野（很）理解，因为即是自然规律，是为了结更多的果儿进行的休养生息，否则果木会提前老化，果品的品质会降低，甚至累死。

上街入巷，可以说是一场奇异的芬芳之旅，也是一次生物课的游学。每一条穹街僻巷都有各自花蕊杂草生长其间，叫得出名的，叫呣出名的，红的，白的，正在开的，快要结籽的……逐摆（每次）和目睭（眼睛）打招呼，都能激荡起心头的会心一笑，迄是真诚的微笑，或许只有在对著安尔（这样）友好的生命，阮才可以如此舒展地显露心情。毫无掩饰，任任（认认）真真，真切地感受到闽南润湿的地土（土地）底迸发出泥土的芳香。按时俗每当有厝边起新厝之时必种植树木，年深月久以种树来推断起厝大体年代。一直以来对先人起厝植树的做法抱有深厚的认同。在新落成的新厝前埕、深井边，种上几枞树，加荫乘凉，吸光防沙，正可谓地理册（书）所云“有宅不植树木，如人无衣鸟兽无毛”，乃至玄妙的“通气遮形”云云。但阮厝也忌在厝埕种香芎（蕉）树。据传说香芎树无籽故呣利生育，大榕树则被视为“神树”，如果在厝内种大榕树是对神明的大呣敬、也呣吉利。

一枞树的成长是多么的呣容易啊！伊从阮的囝阿（童年）起初（开始），和阮一道并肩行过了偌济（多少）日子，沐过了偌济风濩，才长成了今日的根深干直，枝繁箬茂。

斑驳的出砖入石的墙壁顶，苔藓丛生，空空的古厝内散放出几枝丁香的芳。亭亭玉立的是素娘花（素馨花）；硕大柔媚的是雏菊花；娇艳欲滴的是鸡冠花，红得耀眼，招架呣住的浓艳，也是开得最闹热（热闹）的花，最为风神（风韵）；最有剧、最心适（有趣）是淡淡清雅的白色指甲花，白得夺目，争先恐后打开家己（自己）外衫（衣），飘瞥（风骚）致极。花们独自开放，大多匍匐于塗骹（地上），气味相投，气质相近清淡安神。也有热情如火的匿名花朵尽情绽放。迄（那）种芳香，让人忆著雅致，忆著端庄，忆著优美的舞姿，简直美得让人顿生自卑心。

人世原本寂灭无声，因为有了即些花们，才有了亮色。漫步其间，满眼皆景，满心皆诗。生长如光，生命如树，光阴在鸡鸣犬吠中慢慢流淌。岁月如河，日头于塗骹顶移动，像针骹，一寸一寸，真切分明。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因此曾有学者对树的生态价值进行估量：一枞50年树龄的树，累计创造价值达196000美元。即一计算是否准确姑且呣论，虽然就树木对人类的价值而言，确是千金呣换。

阮厝的诺济行道树大都种植的是榕树，遍布全市的各个公园和绿地也都可见榕树的影阿。随处可见，遍植榕树，使榕树成为行道树。本地名木古树中有百分六十是榕树。厝边头尾最意爱（喜欢）种榕树，无论历经再大风台（台风），再急的暴濩伊永远呣失态，一年四季却有纵横千里的气质。榕树是最有长生命的植物，野是最有灵性，最富有神秘意味的树，伊的存在往往让人呣敢小觑。

古城大厝后壁的大榕树每枞均有数人合抱般粗细，古木形态各异，仿佛自然的精灵，有即样的老树矗立在巷阿口，即牙（这个）所在（地方）肯定有点呣平凡的。遮天盖地的大榕树，体态百出，有种植于墙角，有探墙而出，有寄生于残垣断壁。汝看看郁郁园中榕，榕树粗粕（粗壮）的枝干，枝杈虬曲，悬根露爪，刻满了岁月的秘密。榕树，大的可二三人合抱，细的如缸瓦罐粗。榕树底却是阮细汉时（小时候）的乐园。

招惹濩声洋飞狮（知了）鸣叫的有那百年老榕，榕树逢土扎根，根深箬茂，从树冠垂下长长的胡须，粗犷优美，冠如伞盖，造福荫人，供行人歇骹秋凊（纳凉），“榕、松、情”，从闽南方言来读，榕树被闽南人呼之“情树”。返梓省亲的“番客”四常带上家乡一枞细榕树随身返去，以寄乡思。

故乡有“梓里”和“桑里”之称，当缘于此。

经历千年风吹濩打，榕树其外表黑鳞斑驳。粗糙的外表都蕴含了伊高古、独立、顽强的品性，有比骨头更硬的心劲。身顶那些倔强的疙瘩，吮吸了贫瘠地土内的全部忧郁，即种有着坚韧雄奇特征的榕树，简直是个述而呣作之人，善处自然，从呣参与季节的喧闹与繁华，呣与乔木争高低，呣与天时争强弱，呣与地理争优劣，一年四季郁郁青青，春夏时节勤吐嫩芽，秋冬时节乃至充满灵性。一种宁静、性适、和睦地活着，岁月悠悠真诚无限。

其实，人与物一理，惟有轰轰烈烈的“死”，才有壮丽辉煌的“生”！尤其是寒人（冬天），此时的榕树枞枞挺立，枝丫伸长，铁骨铮铮，入目是诗，开卷是画，站成古城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规牙（整个）古城的厝边头尾日常生活内，甚至出行指路，都以大榕树为指认（坐标）和参照，四常会交代家内人:“阮在某榕树骹等汝”；“阮厝住在某某大榕树边”。暗头（入夜），榕树骹依然是唱南曲看搬戏的老岁阿（老人），听讲古啉茶啉烧酒的老岁阿，跋麻雀（打麻将）纸牌的老岁阿，站桩打五祖的老岁阿……大榕树跟老岁阿的气质特别亲像（相似），习惯沉默。正因为阮从细汉膜拜这些曾经在风风濩濩中默默大汉（长大）的大榕树，对伊有了感情，大榕树才生灵气。

看，那一枞枞高耸入云的大榕树，还在新生，开枝散箬。仿佛时间就隐藏在骹底；而头壳（脑袋）顶的老枝，已然绽发出新绿，一簇簇箬阿，团团围住那些遒劲如草书的枝干，让人无端发出一些时空交替的喟叹。即是在大开元寺拜庭两侧也可看见此情此景。大榕树垂荫，枝桠交缠，把规牙拜庭几乎全部覆盖起来了。这排大榕树只得依靠天地灵气培养家己，在岁月的长河漫漫漶漶，一年年地成就家己，最终涅槃成一尊尊佛佗了。无怪乎古人在《访僧诗》中即么写道：“别有息心处，庭花相对眠。”

忆著在东西塔前也曾有一枞枞“叶先花发卜丰年”的刺桐树，箬阿已全然掉光，褐色树皮满是皲裂，但苍劲的枝丫依然昂首向天。刺桐花为泉州市花，俗称瑞桐。伊呣择地，只卜（要）温度适宜，落囝（子）生根，极易成活，生长迅速。其树姿态雄奇，花瓣艳丽。属落箬乔木，枝干皆有刺箬圆大，稍似梧桐，甚繁密，春暮色深红，其实如枫。

刺桐树的后壁，也几枞松柏的树皮皲裂纵横交错，树树交缠，箬箬相连，像串串音符，记录萧萧落木生命的故事。开元寺大雄宝殿西侧有枞至今已活1300多年历史的桑树，阮厝人叫桑树为“生财树”，确实在宋元时阵（时候），阮厝有二枞树可趁（赚）世界的真金白银，一枞为茶树，一枞为生财树。这枞曾经聆听过弘一法师讲过《华严经》的古老生财树，至今仍奇迹般地生长着，虬枝头飞翠，葱茏舒展，枝枝柯柯都有菩提佛性，散发着神圣之光。据生物学家讲，生财树的寿命一般六、七十年，可是“桑莲法界”边的这枞古生财树，尽管经历千年风濩而且遭过雷电袭击而分裂为三，但伊依然老干龙蟠，枝繁箬盛，翠绿晶莹，呣挂尘埃，生机勃勃。更有黄氏后裔有心人“机缘巧合”地在2011年创办了一家文化艺术机构，并把家己文化公司命名为“桑莲居”。

即就是即座古城的底色，在街巷，在古城，乃至整牙闽南到处摇曳的花与挺拔的树，奇特与生动，有什么就一吐为快，呣藏呣掖。尔后还交出完整的生命，让所有能发芽的发芽，能开花的开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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