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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田野杂记 | 郭熙:走访沙巴“山东村”甲必丹记略

甘于恩 语言资源快讯 2021-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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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is getting better and better




Part 01. 生活是一场旅行


Life is a travel

人生即是旅途

Life is a journey, everyone you met

  沙巴是马来西亚东部(东马)的一个州,首府是亚庇,又称哥打京那巴鲁。亚庇人口以华人为主,通行客家话。据我所知,东南亚华人语言的主体是闽、粤、客三大方言和“华语”,也知道印尼棉兰有“川音国语”;然而,2013年跟马来西亚沙巴华北同乡总会张景程会长的一个工作会谈,使我知道沙巴客家话环境中,还有一个说北方话的“山东村”。当时我就跟张会长约定,有机会一定要实地看一看。

  2019年3月,我和王晓梅、祝晓宏到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各地进行为期三周的海外华语资源调查,沙巴的“山东村”自然成了这次田野调查的一个重点。

  3月8日中午,我们如约从吉隆坡飞抵亚庇,一下飞机就接到张会长的微信视频通话,他已在机场等候。办完沙巴入关手续,推着行李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这位身材高大、脸色稍黑泛红的“山东村”甲必丹。

  甲必丹是个音译词,意为首领。早期华人甲必丹由殖民者任命,协助处理华侨事务。沙巴目前有百余位华人甲必丹,张景程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个。在沙巴期间,我们多次听到人们这样亲切地称呼他。





Part 02. 生活是一场旅行


Life is a travel

人生即是旅途

Life is a journey, everyone you met

  生于1950年的张景程是“山东村”的第三代。其实,“山东村”名不副实,村中真正来自山东的没有几户,它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聚居型村庄,而是一个分散居住的区域。根甲必丹介绍,根据当时中英两国的协议,1913年9月20日,他们的祖父辈108户39人来到亚庇。问到“山东村”的得名,甲必丹说,当年英国人在中国征召山东人,实际上多来自天津、河北等地。起初大家隐瞒身份,后来才说自己是华北人、天津人或津侨,渐渐地将“山东村”改为“天津村”“津侨村”。

  在马来西亚,华人的墓地称为“义山”,而天津村的墓地则明确显示为“津侨坟地”,而就在津侨坟地的旁边,还有一片墓地“津侨回教义山”,墓碑上清晰地刻着祖籍河北天津等字样。墓碑上逝者的来源地有很多,例如“天津沧县”山东省凌县(应为陵县)“河北独留县”“河北省天津文安县”“河北固安”“河北省深州县”“河北静海”“河北省北京宛平县”“河北天津县”等字样。

  这位只念到初中的甲必丹深知记录这些历史的重要性,1994年担任马来西亚华北同乡会会长后,他就按照“做件大事”的计划,花1年时间,完成了《马来西亚沙巴华北同乡会族谱》,真实地记录了当年108户华北乡亲南下婆罗洲的历史。遗憾的是,他当年访谈时的大批录音资料都未能保存下来,否则,会是非常珍贵的沙巴北方话口语语料。

  穿过以他父亲名字命名的道路,我们来到甲必丹家。院里屋里,到处都是“石头”。甲必丹说,这些都是玉石,他遇到就买,当即要每人送一块。我们以行李超重为由婉言谢绝。因为晓梅家在马来西亚,分别那天甲必丹还是硬塞给她一块。除了石头,甲必丹家里更有各种各样的关于毛泽东的书籍、照片和塑像等,他跟我们讲起对祖国方方面面的关注,还讲了不少相关的故事。他家里还有许多舍不得丢弃的旧物,似乎也都在表明他对故园的眷恋不舍,这跟他花14年时间编写族谱或许有着共同的思想意识基础。



Part 03. 生活是一场旅行

Life is a travel

人生即是旅途

Life is a journey, everyone you met

   在甲必丹的陪同下,我们访问了同乡会的许多董事。在同乡会会所,我们吃到了热腾腾的饺子,皮薄馅大,里面是满满的猪肉和山韭菜。在马来西亚居然能吃到正宗的北方饺子,着实让我们的田野调查带上了野味,同时也增加了更多的亲切感。我们进入村里实地考察语言使用情况时,甲必丹的侄子砍开了刚从自己树上摘下的椰子,凉爽可口的椰汁里,我们喝出了他们对来自祖国亲人的亲情。在我们参观山东村最早的中英学校(早期称津侨小学)以及后来又办的中文学校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在他们的中文学校里,有一半是土著学生。孩子们看到甲必丹,非常兴奋,不用问,他们是甲必丹的宝贝。为了传承中华文化,甲必丹已经而且正在奉献出他的许多许多。

  昔日的沙巴山东村无论是名字还是实体都已经成为历史,那里的北方话也正在逐步为客家话所替代。目前北方话还在部分“村民”中不同程度地保留着,第四代津侨有一些会说天津话,但更多的是说客家话和华语。在跟我们的交谈中,甲必丹本人仍然说沙巴的北方话,而他跟当地人交谈时,时而客家话,时而当地的杜顺话。他称自己跟我们说的是天津话,在与他几天的相处中,确实听到了很多天津话的发音,例如普通话开口呼零声母前加[n],平翘舌不分,前后鼻音不分,等等;但我们明显感到他说的天津话和他哥哥、侄子们不同。问及此事,甲必丹说,这是因为他常回国的缘故。事实上,我们注意到,他的话也受到当地华语和客家话的影响,例如他几次说到“zuòlóng”,我后来才明白是“做农”。

  关于家乡话的消失,在当地人看来已是无法避免。村民已经失去了保留这些家乡话的兴趣,而客观上的散居,跟外村人的通婚,都导致了北方话失去了生存空间,他们的后代正在融入当地的华人社会。四天的田调,我们既有终于看到当地华北人语言生活情况的成就感,也更为这种即将在沙巴土地上消失的中国北方话感到伤感,这也更使我们感受到搜集记录这类语言资源的迫切性。

 (原载《輶轩使者》,商务印书馆,2020)


往期回顾:

1、讲座 | 甘于恩:粤语与粤语文化漫谈

2、重磅 | 暨南大学詹伯慧语言学奖章程

3、行走田野杂记 | 陈晓锦:疫情之下的征战——巴拿马田调历险记


 

- END 

  文字:郭熙(任教于暨南大学、北京华文学院)

          本期编辑:蔡艳丽

          本期审读:蔡艳丽

          责任编辑: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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