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园地（音频）| 黄夏东：“大角星”是伊个别名：美国诗人迪金森诗一首（潮州府城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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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角星”是伊个别名

美国诗人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是19世纪美国诗坛的杰出代表。她的一些诗会同时运用口语与科学术语，增强语言表现力，突出科学理性与文学感性之间的撕裂感。我在阅读时，灵光一现，觉得如果把其中一些词汇换成方言词，或许也可达到同工之妙。此处以《“大角”是他另一个名称》（“Arcturus” is his other name，1858年诗人28岁时作）为例试译为方言（小小习作，不一定遵循译诗规范）：

狄金森传世的两张照片之一，约16、17岁时摄

潮州话版本

“大角星”是伊个别名

我颠倒欲叫伊做“星”，

科学真敢孤独，

来管来逆。①

有一日，我踏死条蜈蚣，

一位学究拄好看着，

细声呾：个是“百足”、个是“千足虫”，

“唉，上帝，咱怎呢这样脆弱”！②

我从树丛底摘蕾花，

一只怪兽，挂个目镜，

一气头清点雌蕊个数目，

个伊分“科”入“属”！③

之前，我挈顶帽

套紧只美翼——

这回，伊坐直直，在标本箱底

咸酸藤个花也毋记得。④

许时个“天顶”，

现之在叫做“顶空”——

时间个化妆舞会结束后，

我欲去个地方，

也画落地图，标好经纬。⑤

抑是南极北极欢喜到生跳

头脚颠倒倒！

希望我已经预呾“上孬”，

无论乜个恶作剧！⑥

也许“天国”已经变形——

我希望许块个“孥囝”

在我到个时阵𠀾佮“时髦”——

笑我——睊我。⑦

我希望天父

好掼伊这个妹囝

古板、除人、一切物件

跃过“真珠”个路头格。⑧

咸酸藤个花也毋记得（The Clover Bells forgot.）上图：红花苜蓿；下图：咸酸藤注释：①  个：是。伊个：他的。颠倒：ding1 do2，反倒。欲：训读为ain3，想要。孤独：此处读为gou1 dag8（有人写做“孤毒”），尖酸刻薄之意；字面的“孤独”之意读为gou1 dog8。逆，读gêh8，阻挠、违和。②  蜈蚣：ghê5 gang1，此处英语原文是口语词worm（条形的虫），与后面的centipede（百足）等术语形成对比，不过潮州话中就有“蜈蚣”一词，且口语中很常用，故将worm（虫）替换为“蜈蚣”。位：此处借用该字来表示zu1这个量词。拄：du2，恰巧、刚刚，也有人写做“堵”。看：训读为toin2，看，本字“睇”。呾：说。个是：是。咱：nang2，我们（包括听者），也有人写做“俺”。怎呢：为何，也有人写做“做呢”。这样：连读为ziên3。③  蕾花：一朵花，蕾是量词。挂：gua3，戴。目镜：眼镜。个伊：替它、给它。一气头：一口气，气读kui3。雌蕊个数目：雌蕊的数目。④  挈,kiêh4，拿，也有写做“𢭪”的。顶帽：一顶帽子。套：此处借用来表示lab4这个动词。美翼：bhuê2 iah8，蝴蝶。咸酸藤个花：咸酸藤草的花（又名“咸酸甜”草），即红花酢浆草，是本地版的“三叶草”，意译原文的“clover bell”（三叶形草的花、苜蓿花）。毋：m6，不，也有写做“唔”的。⑤   许时：那时。天顶：天上，为口语词。现之在：现在。⑥  抑是：如果。欢喜到生跳：高兴到直跳，生读cên1。颠倒倒：ding1 do2 dao2，倒立。预呾：预着。上孬：siang6 mo2，最坏的。乜个：什么。⑦  许块：那里。孥囝：nou5 gian2，小孩。时阵：时候。𠀾佮：bhoi6 kah4，不会太。睊：geng3，瞪。⑧  好：读haon3，愿意。掼：guan6，提、拎。妹囝：女孩。除人：淘气。跃，iouh4，翻跳、翻越。路头格：台阶。跃过“真珠”个路头格（Over the stile of 'Pearl.' Stile是农田间充当捷径的小阶梯）

02

英文原文

'Arcturus' is his other name—

I'd rather call him 'Star.'

It's very mean of Science

To go and interfere!

I slew a worm the other day—

A 'Savant' passing by

Murmured 'Resurgam'—'Centipede'!

'Oh Lord—how frail are we'!

I pull a flower from the woods—

A monster with a glass

Computes the stamens in a breath—

And has her in a 'class'!

Whereas I took the Butterfly

Aforetime in my hat—

He sits erect in 'Cabinets'—

The Clover bells forgot.

What once was 'Heaven'

Is 'Zenith' now—

Where I proposed to go

When Time's brief masquerade was done

Is mapped and charted too.

What if the poles should frisk about

And stand upon their heads!

I hope I'm ready for 'the worst'—

Whatever prank betides!

Perhaps the 'Kingdom of Heaven's' changed—

I hope the 'Children' there Won't be 'new fashioned' when I come—

And laugh at me—and stare—

I hope the Father in the skies

Will lift his little girl—

Old fashioned—naught—everything—

Over the stile of 'Pearl.'

03

中译

（外研社江枫译本）

"大角"是他另一个名称——

我宁愿叫他"星星"。

科学也太讨厌

竟干涉这类事情!

有一天，我踩死一条小虫——

一位"学者"恰巧路过 —

咕哝了一声"百足"，"蜈蚣"!

"哦，上帝，我们多么脆弱!"

我从林中采来一朵花——

一位戴眼镜的怪物

一口气数清了雌蕊的数目——

给她分"科"归"属"!

以前我常用帽子

把蝴蝶扣住 ———

如今他端坐在标本箱里

忘掉了苜蓿。

曾经叫做"苍天"的

现在成了"顶空"———

时间的假面舞会散场后

我打算去的地点

可能也标上了经纬线。

那怕南北两极高兴得跳起来

头脚颠倒竖倒立!

但愿我已为"最糟"的厄运准备好——

管它发生什么恶作剧!

也许"天国"已变了样——

我希望那里的"孩子们"

在我到达时不至于太"时髦"

以至于嘲笑我，对我瞪眼睛——

我希望天上的那位父亲

愿意提携他这

古板、淘气的小姑娘——

越过珍珠镂成的大门框。

参考文献：迪金森著：《迪金森诗选》，江枫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年版。迪金森用语辞典（Emily Dickinson Lexicon）：https://edl.byu.edu/潮州音字典：http://www.czyzd.com/潮州母语：https://www.mogher.com/郑雪侬主编：《潮州十五音》，2014年。※感谢陈璟桁、陈桓为用字用词提供诸多宝贵建议。
方言点：广东省潮州市湘桥区（府城腔）撰文：黄夏东潮州话部分音频：陈桓（内蒙古大学）英文原文音频：Armin Niknam图片来源：网络，侵删。本篇编辑：黄夏东本篇审读：叶祎祎责任编辑：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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