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探论 | 陈贺周：19世纪东莞方言音系——基于《字彙较正》、《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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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贺周：19世纪东莞方言音系——基于《字彙较正》、《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的研究

《字彙较正》完成于咸丰元年（1851年），作者为东莞人吴锡荣，是一本按平水韵编排的东莞方言同音字汇。

J. Dyer Ball ,The Tung-kwun Dialect[1889－1890，The China Review，Vol.18，pp.284－299（据李立林2015）。以下称作《东莞方言》]。这篇论文记录的是石龙方言的语音（声、韵、调），主要语音资料含共617个条目的字音表（字音只包括声母、韵母，不含声调）、83字“主祷辞”的语音（字音含声、韵、调）以及注释中的少量语音。

C.J.Saunders ,The Tungkwun Dialect of Cantonese [1896－1897，The China Review，Vol.22，pp.465－476（据李立林2015）。以下称作《粤语东莞方言》]。这篇论文记录的是19世纪末的东莞石龙方言，论述范围包括声调、语音演变规律及部分词汇和零星的语法。

《字彙较正》与《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的年代前后仅相差46年，三者语音较接近，可以互相印证。我们仔细分析其语音资料，得出其音系，可窥得19世纪东莞方言语音的大致面貌。

《东莞方言》音系

一、声母

声母23个（每个声母举五个例字，第一个例字按原文标注音标）：

帮p：巴pá拜品班北；滂ph：怕pʻá排朋跑平；明m：马má买文万墨；非f：花fá块分凡法；端t：打tá歹得担丹；透th：他tʻá太贪炭塔；泥n：拿ná乃南难能；来l：罅lá拉林蓝冷；精ʦ：字tsai浸簪津习；清ʦh：慈tsʻai寻惨亲残，心s：心sam三新散塞；庄ʧ：揸chá斋斟斩珍；初ʧh：差chʻá搀尘橙出；崇ʃ：沙shá晒衫身山；见k：加ká皆金监巾；溪kh：卡kʻá琴勤及其；君kw：瓜kwá怪轰骨刮；群khw：夸kʻwá坤愧狂括；吾ŋ：牙ngá岩银眼牛；晓h：下há鞋喊恨坑；喻j：也yá音因邑幼；影Ǿ：吖á挨甖鸭欧；为w：华wá坏云环屈。

说明：在《东莞方言》中，声母y与[i]前零声母（即影[Ǿ]）都有记录，但并不对立，如i又记录为yi、in又记录为yin、it又记录为yit。为简化韵母，《东莞方言》的声母设立“喻j”，表示[i]前零声母或韵头[i-]。

声母y与[ü]前零声母（即影[Ǿ]）都有记录，但并不对立，如ü又记录为yü、üt又记录为yüt。为了不与[i]前零声母混淆，ü前的零声母或y理解为零声母，即ü、yü理解为ü。

声母w与[u]前零声母（即影[Ǿ]）都有记录，但并不对立，如ú又记录为wu、un又记录为wun。同上理，声母设立“为w”，表示[u]前零声母或韵头[u-]。

“肺”记音为fwoi，但《东莞方言》中以fw为声母的仅此一字，故不将fw设为声母。

与今东莞石龙话的声母（共16个，包括零声母，据李立林2015，第168、169页）相比，《东莞方言》最大的区别是多了一套齿音，即精组与庄知章组对立，而今东莞石龙话则混同。

在《东莞方言》中，声母k与kw、kʻ与kʻw略有相混，如ku又记录为kwu、kʻu又记录为kʻw、kun又记录为kwun、kut又记录为kwut、kʻut又记录为kʻwut。

下面，重点讨论《东莞方言》两套齿音的相混。《东莞方言》的齿音所含的例字枚举如下：

ts：字浸簪曾津讚习则疾卒酒借席井即尖戋晶接椒左租作葬匠在醉足尊宗绝就罪僧樽

tsʻ：慈寻惨亲层巡残戢贼七擦秋邪请戚签千清妾切鍫错粗雀仓祥财脆速全从撮餈鹚此似姒俟刺

s：卅嘶四心三信新散塞膝戌撒修写醒昔先星洩小锁须洗索削桑想顋碎宿孙宋雪赐

ch：斋斟斩珍诤准盏争汁劄仄质扎周者只正之织占氈烝折招阻制濯着庄章朱锥竹转中拙旨至芍绌慈

chʻ：沉差搀尘春刬橙恻出册察抽巢车尺痴赤廛秤设朝初卓创昌枢吹畜川充拯产差（chʻí）雌眥訾

sh：沙晒参衫身顺山甥省十煠失术杀收筲赊声时色闪善升摄舌烧梳数誓欶烁爽常书水叔船崇圣成世诚所柿

由上可见，ts、tsʻ、s来源于精组，ch、chʻ、sh来源于庄知章组。庄知章组混入精组的有“俟”字，精组混入庄知章组的有“差（参差）雌眥訾”四字，“慈”字分别见于两组。

二、韵母

韵母共41个。

韵类	阴声	阳声	入声
元音	无韵尾	圆唇韵尾	i韵尾	-	-
i	支i	宵iu	-	先in	屑it
清iŋ	昔ik
ɛ	车ɛ	-	-	青（白读）ɛŋ	锡（白读）ɛk
ɐ	-	侯ɐu	微ɐi	真ɐn	质ɐt
侵ɐm	缉ɐp
-	-	-	-	山an	陌at
a	麻a	肴au	佳ai	咸am	乏ap
ɔ	歌ɔ	-	齐ɔi	江ɔŋ	觉ɔk
œ	茄œ	-	-	阳œŋ	药œk
o	-	豪ou	-	东oŋ	屋ok
u	姑u	-	灰ui	桓un	末ut
y	鱼y	-	-	元yn	月yt
m̍	-	-	-	唔m̍	-
̍ŋ̍	-	-	-	吾ŋ̍	-

《东莞方言》的韵母与今东莞石龙话的韵母（据李立林2015，第169、170页）大致相同，主要有以下几点差别：

例字	《东莞方言》	今东莞石龙话	说明
咸/乏	am/ap	aŋ/ak（aʔ）	今东莞石龙话“山咸”相混
山/陌	an/at
桓/末	un/ut	oŋ/ok	今东莞石龙话“东桓”相混
侯	ɐu	au	今东莞石龙话流摄与效摄二等相混
阳/药	œŋ/œk	iɔŋ/iɔk（iɔʔ）	李著记音疑有误，今东莞石龙话应为œŋ/œk，与《东莞方言》同
屑	it	ik	-
月	yt	yk	-
吾	ŋ̍	n̍	-

部分韵母例字及分析

以下的韵母例字及分析只包含《东莞方言》音系中的部分韵母，与今石龙话相同的韵母不作分析。

总体来说，《东莞方言》的韵母是有规律的，但因少数字记音不准或有不同的发音人，导致有些韵母归字不准确（如“得”分别归ak、at韵），并且可以明显看出《东莞方言》中混入了周边（广州或东莞其他地方）的方言，而石龙其时是广东省内一大城镇，临东江，商贸发达，故此。

先、屑韵

ín韵例字：占氈廛欠兼坚钳廉莲面念年边偏闪善先点瘨添天尖戔签千严言免现苋。

ít韵例字：折设协歇劫洁揭猎列灭齧必撇摄舌泄蝶跌贴铁接节妾切叶热揭。

ím韵例字：欠。

íp韵例字：摺聂。

ín\ít相当于国际音标[in]\[it]，ím\íp相当于[im]\[ip]。

ím韵仅有一个“欠”字，而与“欠”字音韵地位相同的字都归入ín韵，故《东莞方言》中的ím韵应该是混入了广州口音，因此不将ím（[im]）列为《东莞方言》的韵母。同理，íp（[ip]）亦不列为韵母。

肴、侯韵

au韵例字：抽浮侯楼扭掊修收斗头酒秋有仇幼休好。

áu韵例字：周就抓巢考九交摳铐捞谋矛锚牛爻包筲幼又救钩休丘蚯邱鸺朽卣。

áu相当于国际音标[au]，au相当于国际音标[ɐu]。

由上述例字可见，au韵基本是流摄字（“好”除外），而áu韵则混合了流摄和效摄字，“休幼”分别归入au韵和áu韵。就今石龙话、莞城话而言，上述例字均混同于韵母[au]，今茶山话则没有混同，流摄归[ɐu]，效摄二等归[au]。因此，在《东莞方言》中，流摄和效摄二等的区分还是明显的，流摄字与效摄二等字同归áu韵可能是混入了其他方言，或显示流摄正在混同于效摄二等。

微韵

éi韵例字：非喜饥其理尾你俾湃呗败皮地霾弭鎞毁。

aí韵例字：唉咡嘶四字慈地似赐知篦披跛眥訾餈鹚似此似姒俟刺。

aí韵母包含的字多数是舌齿音，如“嘶字慈似赐知眥訾餈鹚似此似姒俟刺”，这些字在今广州话中韵母都读[i]，但aí韵母中的“地披篦”这三字在今广州话中韵母读[ei]，而且“地”字在两个韵母中都出现，可见éi、aí两个韵母其实并没有严格对立，因此，éi、aí归并为[ɐi]韵母。在《东莞方言》的注释中有这样一条：“篦 is paí, 鎞is péi”，但“篦鎞”均为“边兮切”，韵母照理应相同，之所以记为两个不同的韵母，可能是记音不准或发音人不同。

“跛”分别归入aí韵和oí韵，前者应该是混入了其他地方口音。

真、质韵

an韵例字：嘤珍诤准尘春分宏恨幸巾勤骾君坤文撚品崩牝朋银信新身顺墩灯吞藤湍曾津亲层巡云因人引耿。

at韵例字：握扤仄质恻出克乞吉咳骨勒肋甪律墨乜北不疋塞膝戌失术凸怵黜则疾卒贼七屈一得日。

ang韵例字：轰能僧擤。

ak韵例字：得。

an\at相当于国际音标[ɐn]\[ɐt]；ang相当于国际音标[ɐŋ]，ak相当于国际音标[ɐk]。

ang韵仅有“轰能僧”三字，而与“轰能僧”三字同属梗摄的“崩朋藤曾品”等字归入an韵，因此，《东莞方言》中的an、ang两个韵母并不对立，而应该合并于归字更多的an韵。同理，ak韵仅有一个“得”字，与“得”字韵母的音韵地位相同的其他字都归入at韵，故ak韵合并于at韵。

侵、缉韵

am韵例字：揞斟沉金琴林腍唅心参噤浸寻音临今钦。

ap韵（[ɐp]）：洽汁哈合急及笠粒吸咂十嗒执戢习邑入。

òm韵例字：音瘖含。

om韵例字：木兵咅（左中右结构）。

am\ap相当于国际音标[ɐm]\[ɐp]，òm相当于[om]，om相当于[ɔm]。

òm韵仅有“音瘖含”，而“音”又见于am韵，可见òm韵是混入的其他方言，故不列为韵母。om韵仅有一字：木兵咅（左中右结构），此字不明其义，也不知其语音来源，故亦不列为韵母。

山、陌韵

án韵例字：甖盏争刬橙凡闲坑间庚耕关逛茎唥冷栏万孟难眼硬班攀蟛散山甥省丹炭赞残环横享哼行。

át韵例字：押圧答札册察拂法客革掴刮辣擘抹捺阨额扤百八撒杀笪挞擦或滑域惑获。

án\át相当于国际音标[an]\[at]。

在《东莞方言》中，曾摄、梗摄的部分字已和山摄混同；少数咸摄字也和山摄混同，如“押圧答”。

咸、乏韵

ám韵例字：斩搀杉喊含咸监噉蓝南岩三衫担簪惨堪。

áp韵例字：鸭劄扱甲鸽立纳煠撘塔。

ám\áp相当于国际音标[am]\[ap]。

pp.295:This（心。按，疑“心”为“三”之误） is pronounced sáng in some part or parts of the country.这显示咸韵的韵尾[m]向[ŋ]演变。

桓、末韵

ún韵例字：官干门本盆换闰樽。

út韵例字：割括末讷钵拨活褐阔喝。

ún\út相当于国际音标[un]\[ut]。

三、声调

共九个声调：上平（即今“阴平”，下同）、下平（阳平）、上上（阴上）、下上（阳上）、上去（阴去）、下去（阳去）、上入（上阴入）、中入（下阴入）、下入（阳入）。《东莞方言》的声调没有《粤语东莞方言》中的“俗话变音”（即今“小称变调”），但两论文相差仅7年，相信《东莞方言》也是有“俗话变音”的，但没有记录。

在《东莞方言》中，仅有“主祷辞”的语音含声、韵、调。“主祷辞”的译文如下：我哋嘅父在天，愿你嘅名系圣，你嘅国降临，你嘅旨意得成就，在地好似在天一样。我哋需（？）用嘅粮，今日赐我，又免我哋嘅欠负，好似我哋免休人欠负我哋嘅。莫引我哋入试惑，拯救我出罪恶。因为国啊、权啊、荣啊，皆喺你有，至到世世。诚心所愿。

声调例字如下（首个例字按原文注音，其他不注音）：

上平（阴平）：名꜀meng（按，原文误，“名”应为阳平）休

下平（阳平）：天꜁tʻin（按，原文误，“天”应为阴平）临粮人权荣皆（按，疑误）诚心（按，疑误）

上上（阴上）：旨꜂chi所

下上（阳上）：我꜃ngo你好（按，疑误）免拯有

上去（阴去）：嘅ke꜄父在系（按，疑误）圣降意愿（按，疑误）样用（按，疑误）欠负引试救因（按，疑误）啊至到

下去（阳去）：哋tái꜅成（按，疑有误）就似今（按，疑误）赐又罪为系世愿

上入（上阴入）：得tat꜆一

中入（下阴入）：国kwok。出（按，疑误）

下入（阳入）：莫mok꜇入惑恶

就以上80来个例字来看，声调归字肯定有错误的地方（如“名”记作阴平、“天”记作阳平，“系”、“愿”均见于阴去、阳去二调），剔除这些明显错误的例字及存疑的例字，还是可以窥得《东莞方言》声调的一斑。《东莞方言》的声调与今东莞石龙话唯一的区别是上声分阴阳，即清声归阴上，浊声归阳上，而今东莞石龙话则“次浊上、部分全浊上归入阴去，部分全浊上归入阳去”（据李立林2015，第170页），但亦可看出《东莞方言》已有这种趋势（如全浊上的“父负”归阴去，全浊上的“似罪”归阳去）。另外，小称变调为阴上（可参考《莞语探源》第83页）在《东莞方言》中有一例：“杉goes into a rising tone,said to be a 上上。”“杉”为平声字（今广州话读阴去），读阴上是小称变调。

《粤语东莞方言》音系

一、声母

声母23个（每个声母举五个例字，第一个例字按原文标注不含声调的音标）：

帮p：捧pung跛把布睥；滂ph：品pʻan铺平朋婆；明m：麻má马魔埋蜢；非f：核fat户妇汗海；端t：打tá对肚丢大；透th：头tʻau跳通天条；泥n：柰nái女男你娘；来l：绿luk联聋老厘；精ʦ：子tsăi总做灶仔；清ʦh：草tsʻó造在前松；心s：三sam泻相赐新；庄ʧ：疹chan种指针住；初ʧh：吹chʻúi茶穿杉撑；崇ʃ：神shan衫船鼠水；见k：肩kin架狗个鸡；溪kh：钳kʻin孔霍拱局；君kw：鬼kwoi廓骨果干；群khw：狂kʻwong概屈扩掘；吾ŋ：芽ngá耳眼牛硬；晓h：乞hat起好考孩；喻j：一yat日影人熊；影Ǿ：阿a莺埃鱼月；为w：围woi伟岸云会。

说明：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声母y与[i]前零声母（即影[Ǿ]）并不对立（《东莞方言》亦一样），例如“二”、“意”本应只是声调不同，而“二”记音为yi，“意”则记音为i。为简化韵母，《东莞方言》的声母设立“喻j”，表示[i]前零声母或韵头[i-]。同理，设立“为w”，表示[u]前零声母或韵头[u-]。为了不与[i]前零声母混淆，ü前的零声母或y理解为零声母，如“yün（软）”理解为ün（即[yn]）。

“肺”记音为fwoi，但《粤语东莞方言》中以fw为声母的仅此一字（《东莞方言》亦一样），故不将fw设为声母。

“虫另”（青蛙），在pp.467记作kái，但在pp.472记作kwái，可能是发音人不同所致。

《东莞方言》和《粤语东莞方言》的声母完全一样。下面，重点讨论《粤语东莞方言》的齿音。《粤语东莞方言》的齿音所含的例字枚举如下（限于能在原文中辨识的字且不含方言字及存疑的字）：

ts：总做灶仔左子奖炙浆焦净蘸酒转

tsʻ：造在似草逐床窃贼雀前松菜脆邪刺签层蔡齐

s：泻相欶摄涉赐设新先三星塞熄送锡

ch：整嘴正猪只蛛芍疹炙盏着种指折针住掌眨丈寨

chʻ：茶穿杉撑柴差（参差）雌巡匙蜀蜘床炷处疮重春池长窗肠捶吹千秋酬

sh：衫船鼠水试处上谁城士师锈霜石乘仇生柿世手树色剩处时食蛇沙湿屎绳神杀寿射声誓说

由上可见，ts、tsʻ、s来源于精组，ch、chʻ、sh来源于庄知章组。庄知章组混入精组的有“蘸转逐摄涉设”六字，精组混入庄知章组的有“嘴差雌巡千秋锈霜”八字，“炙床”分别见于两组。

二、韵母

韵母40个。

韵类	阴声	阳声	入声
元音	-	-
-	无韵尾	圆唇韵尾	i韵尾	-	-
i	支i	宵iu	-	先in	屑it
-	-	-	-	清iŋ	昔ik
ɛ	车ɛ	-	-	青（白读）ɛŋ	锡（白读）ɛk
ɐ	-	侯ɐu	微ɐi	真ɐn	质ɐt
-	-	-	侵ɐm	缉ɐp
a	-	-	-	山an	陌at
麻a	肴au	佳ai
-	-	-	咸am	乏ap
ɔ	歌ɔ	-	齐ɔi	江ɔŋ	觉ɔk
œ	茄œ	-	-	阳œŋ	药œk
o	-	豪ou	-	东oŋ	屋ok
u	姑u	-	灰ui	桓un	末ut
y	鱼y	-	-	元yn	月yt
m̍	-	-	-	唔m̍	-

《东莞方言》和《粤语东莞方言》的韵母可以说是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东莞方言》多了一个声化韵[ŋ̍]，今东莞石龙话有声化韵[n̍]（李立林2015，第169页），可推测《粤语东莞方言》的音系中亦有声化韵[ŋ̍]（含“午五”等字），只是文中的例字中没有出现这些字而已。

部分韵母例字及分析

以下的韵母例字及分析只包含《东莞方言》音系中的部分韵母，与今石龙话相同的韵母不作分析。

先、屑韵

例字：砚、烟in，面min，癫tin，前tsʻin，先sin，虔kʻün，千chʻeng，献hin、hün，签tsʻin，钳kʻin，蘸tsin。结kit，撇pʻit，窃tsʻit，设sit，页yit，夹kit，摄sit。

in\it相当于国际音标[in]\[it]。

“签钳蘸夹摄”这几个字均属咸摄，韵尾应为[m]\[p]，但记音为n\t，可见咸摄细音已和山摄细音混同，故《粤语东莞方言》中无[im]、[ip]这两个韵母。“千、献、虔”照理应分别读tsʻin、hin、kʻin，读chʻeng、hün、kʻün可能是混入了其他方言（如莞城）。

青、锡韵

例字：城shäng，顶täng，平pʻeng、pʻäng，赢yäng，屏päng，轻häng，净tsäng。屐käk，锡säk，石shäk、shek，炙chik、tsäk，鹊tsʻäk，笛täk。

äng\äk相当于国际音标[ɛŋ]\[ɛk]。

“平”文读pʻeng，白读pʻäng，“城、顶、赢、屏、轻、净、炙、锡”同理。“石”读音记作shek应是笔误。

肴、侯韵

例字：铙náu，考háu，狡káu。喉háu、hó，酒tsau，口hau，透tau，休hau，窦tau，油yau，手shau、sháu，楼lau、láu，头tʻau、tʻáu，牛ngáu，友yáu，狗、沟káu，浮fáu。

áu相当于国际音标[au]，au相当于国际音标[ɐu]。

广韵肴韵在《粤语东莞方言》中韵母读áu是无疑的。在今东莞方言（如石龙、莞城）中，广韵肴韵、流摄韵母混同为[au]，但在今东莞茶山话中二者并没有混同（塘角村：肴韵读[au]，流摄读[ɔ]；茶山村：肴韵读[au]，流摄读[ɐu]）。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流摄字有两个韵母au、áu，“手、楼、头”有两个读音，对此，我们可理解为混入了其他方言，亦可理解为广韵肴韵、流摄的韵母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是不同的，即肴韵读[au]，流摄读[ɐu]。在此，从分不从合。此现象亦见于《东莞方言》。

微韵

例字：地tăi，子tsăi，耳ngăi，似、刺tsʻăi，赐săi，气hăi，背păi，利lăi、léi，机kéi、，鼻péi，起héi，厘léi。

ăi相当于国际音标[ɐi]，éi相当于国际音标[ei]。

在今东莞方言中，例字属同一个韵母[ɐi]。今东莞方言不像广州话有ɐi、ei的对立。在广州话中，例字的韵母分为两类，“地气利机鼻起厘”读ei，“子耳似刺赐”读i。显然，《粤语东莞方言》例字的韵母分为ăi、éi两类应是因调查对象不同而混入了其他的方言。此现象亦见于《东莞方言》。

真、质韵

例字：根kan，春chʻan，神shan，巾kan，熏fan，新san，问man，人yan。乞hat，蜜mat，一、日yat，骨kwat。凳tan。得tat，墨mat，贼tsʻat。生shang、shán，芒（芒果）mang，莺an，等、戥tan，剩shan。核fat。

an\at相当于国际音标[ɐn]\[ɐt]；ang相当于国际音标[ɐŋ]，án相当于国际音标[an]。

例字分属山摄、臻摄、曾摄、梗摄，这四摄的部分字显然在《粤语东莞方言》已经混同，即[ɐŋ]\[ɐk]（如“生shang、芒mang”）混同为[ɐn]\[ɐt]。

侵、缉韵

例字：涵ham，撼hong，暗yam、ám、ong，抌（投掷）tan。金kam，针cham，禽kʻam，今kan。蛤kap。湿shap。

am\ap相当于国际音标[ɐm]\[ɐp]；ong相当于国际音标[ɔŋ]，ám相当于国际音标[am]；an相当于国际音标[ɐn]。

例字均属咸摄、深摄，韵尾应为[m]\[p]。“撼暗抌今”韵母非[ɐm]\[ɐp]，显然是混入了其他方言。

山、陌韵

例字：奸、间kán，弹tán，板pán，眼ngán。袜át，八pát，发fát。生shán，羹kán，朋pʻán，莺án，硬ngán。拍pʻát，域、获wát，白、百pát，伯pák，□（摔到地上）mák。

án\át相当于国际音标[an]\[at]。

“生羹朋莺硬拍域获白百伯”这些字均属曾摄、梗摄，韵尾应为[ŋ]\[k]，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已经和山摄混同，仅有两个字保留韵尾[k]，在此，韵母从合不从分。

咸、乏韵

例字：咸、喊hám，探tʻám，男nám，邯kám，三sám，缆lám，衫shám，暗ám。眨、煠cháp，“垃圾插”láp sap chʻáp，鸭áp，瓦ngáp。

ám\áp相当于国际音标[am]\[ap]。

“瓦”读ngáp应属讹读，但假摄部分字读入声亦是今东莞方言的一种现象，如“瓦”在茶山话（塘角村）中读[ŋa下阴入]或[ŋak下阴入]，两个读音并不对立（可参考《莞语探源》第56页）。

桓、末韵

例字：汗fún，岸wún，官kwún，伴pún，门mún，干kún。钹、钵pút，抹mút。

ún\út相当于国际音标[un]\[ut]。

三、声调

《粤语东莞方言》共十个声调：上平、下平、上上、下上、上去、下去、上入、中入、下入、俗话变音，用如今通用的说法就是：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去、阳去、上阴入、下阴入、阳入、小称变调（小称变调在《莞语探源》中称作“变调”）。

与《东莞方言》相比，《粤语东莞方言》多了一个“俗话变音”，其余完全相同。

声调例字如下（除下上、上去外，每个调类各举五个例字，首个例字按原文注音，其他不注音）。

上平（阴平）：休꜀hau公新生肩

下平（阳平）：前꜁tsʻin还时娘茶

上上（阴上）：晓꜂hiú小子佬姐

下上（阳上）：老꜃ló礼妹奶嘴冷眼米翘痒

上去（阴去）：相söng꜄暗带气背粪铺喊叫敬放送

下去（阳去）：大tái꜅外丈鼻利

上入（上阴入）：得tat꜆屋乞一蛤

中入（下阴入）：八pát。百只伯脚

下入（阳入）：月yüt꜇食核杌页

俗话变音：仔。tsoi爷婆头话

“下上”（阳上，声母为浊）的例字中只有“妹翘”二字不合演变规律，“上去”（阴去，声母为清）的例字只有“喊”字不合规律，可见在《粤语东莞方言》中，阳上和阴去虽然相近，但还是明显区分的。在今东莞石龙方言中，阳上和阴去已经混同。

《字彙较正》音系

一、声母

声母23个。帮p：邦悲跛杯宾；滂ph：蓬庞披蒲批；明m：蒙微无迷梅。非f：风飞夫灰辉；端t：东都低堆敦；透th：通徒梯胎吞；泥n：农泥奴宁难；来l：隆黎卢伦阑；精ʦ：踪精津将蕉，清ʦh：充亲餐翔情；心s：西绥辛萧些，庄ʧ：中锤真章朝，初ʧh：聪春撑长呈；崇ʃ：筛衰身烧奢；见k：鸡佳根间歌；溪kh：倾勤崎规渠；君kw：圭乖君关戈，群khw：坤群困夸狂；吾ŋ：危银颜肴敖；晓h：空稀虚奚欣；喻j：雍衣恩夭爷，于Ǿ：于挨哀元庵，为w：为威乌怀回。

说明：参考《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声母设kw、khw，故韵母不设韵头u，如“关”拟音为[kwan阴平]，而不拟音为[kuan阴平]。声母设j，故韵母不设韵头i，如“恩”拟音为[jɐn阴平]，而不拟音为[iɐn阴平]。两套舌齿音的拟音参考彭小川《粤语韵书〈分韵撮要〉及其声母系统》（《粤语论稿》第20页，暨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

《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与《字彙较正》的声母完全相同。

《字彙较正》的齿音明显分为精组、庄知章组两套，但有相混的迹象（《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亦有相混，见上文论述），如真韵的“津”（广韵精母）、“真”（广韵章母）为对立的两个小韵，但“真”小韵中有“津”字，又如“臻”（广韵庄母）字分别见于“真”、“津”小韵，又如支韵的“师”、“狮”（广韵生母）亦见于“思”（广韵心母）小韵，又如“战”（广韵章母）见于霰韵的“荐”（广韵从母）小韵。

《字彙较正》保留“泥来”之分，仅有一例相混：钌（分别见于“鸟”“了”小韵）。《粤语东莞方言》“泥来”亦有相混，如pp.469“L for N”（按，即[n]混为[l]）。

《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均有声母“吾ŋ”，《字彙较正》亦有，如“上声九蟹”中“矮”与“聩騃”对立，则“矮”归吾母，“聩騃”归影母。

《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的声母w，在今东莞茶山话老年音、中年音可以是韵头[u]或声母[w]或[v]，三者不对立，如“弯”读作[uan阴平]、[wan阴平]、[van阴平]不形成对立。在《字彙较正》中未发现有证据证明这种不对立存在与否，故《字彙较正》亦设立声母“为w”。

二、韵母

1、《字彙较正》的“通”“转”问题

与《广韵》韵目“东：独用”、“冬：钟同用”类似，《字彙较正》每一韵之下均有说明，如“一东古通冬转江，《韵略》通冬江”，这里所称的“通”、“转”对于《字彙较正》音系的韵母的归类有极大的关系。

现举平声的一部分“通”来分析。“上平声乾集。十一真古通庚青蒸  十五删古通覃咸  下平声元集。一先古通盐  八庚古通真  九青古通真  十蒸古通真  十二侵古通真  十三覃古通删  十四盐古通先  十五咸古通删。”这几组“通”混淆了阳声的三种韵尾，从音韵学来说是极错误的，但反映出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在《字彙较正》音系里，阳声只有一种韵尾（n或ŋ，二者不对立），没有m韵尾。

2、《字彙较正》的韵母

《字彙较正》共106个韵、1576个小韵，但绝不代表《字彙较正》音系有1576个音节（实际有约1226个音节），例如《字彙较正》中“东通冬”，参考今天的汉语方言（含东莞方言），东冬二韵是相混的，东冬二韵的一些小韵可以合并，例如东韵的“风”小韵和冬韵的“封”小韵是同一个音节。我们考察《字彙较正》的韵母，就是参考《字彙较正》的“通”“转”以及《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和今东莞茶山话，找出其中的韵包含哪些韵母、哪些韵的哪些小韵可以归并到一起。同时，我们亦参考《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和今东莞茶山话，对《字彙较正》韵母的音值进行构拟。

下面主要分析《字彙较正》的平声韵，求得其韵母，之后根据阳入对转的原则，求得入声韵母。

侵韵及相关联的韵

据《粤语东莞方言》：暗om（“暗芽仔”的“暗”。韵母相当于国际音标[ɔm]，下同），暗ong（“暗疮”的“暗”，[ɔŋ]），暗yam（[iɐm]），今kan（[ɐn]），撼hong（[ɔŋ]，白读，指撞击），针cham（[ɐm]），涵ham（[ɐm]，白读），蛤kap（[ɐp]）。以上的字均属咸摄，在今广州话、东莞话来看其韵母应该属同一类，但“撼”、“暗”二字的韵母ong明显与大多数字的韵母am、ap不同，那么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调查对象不同导致音系混乱。如前所述，《粤语东莞方言》混入了东莞石龙周边的方言，而《字彙较正》阳声只有一种韵尾，那么，我们根据“暗”的韵母为ong（即[ɔŋ]，与今东莞茶山话相同）去构拟《字彙较正》侵韵的韵母为[ɔŋ]，对应的入声为[ɔk]，并以侵韵为基准，参考《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今东莞茶山话，去构拟《字彙较正》其他的一些韵母。

根据《字彙较正》小韵的对立并参考今东莞茶山话，《字彙较正》“侵韵[ɔŋ]”（平声，含阴平、阳平）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青韵：弘登；蒸韵：崩滕曾层恒；侵韵：“火林”琳侵寻心斟沉深忱金衿琴歆音吟；覃韵：堪含庵。

真韵及相关联的韵

《字彙较正》侵韵的韵母构拟为[ɔŋ]，而如前所述《字彙较正》“侵通真”，参考今东莞茶山话[ɔŋ]与[ɐŋ]有时混淆的情况，那么真韵的韵母应为[ɐŋ]。而《字彙较正》“真古通庚青蒸转文元”（如，在“上声十一轸”“谨”小韵中有“哽”字，而“哽”属梗摄），那么“庚青蒸文元”的全部或部分韵母为[ɐŋ]，如“真（真韵）、文（文韵）、根（元韵）、丁（庚韵）、青（青韵）、冰（蒸韵）”的韵母为[ɐŋ]。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上述几韵的韵母是不同的（分为[ɐn]、[iŋ]），但亦有混同的现象（见上文《粤语东莞方言》真、质韵的论述）。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梗摄有白读的记载（见上文《粤语东莞方言》青、锡韵的论述），但在《字彙较正》中未发现有白读的证据，如“丁钉”“梗颈”“秉饼”“斥尺”这四组字在《字彙较正》中是同音的，而在今东莞茶山话中，“丁梗秉”韵母为[ɐŋ]，“斥”韵母为[ɐʔ]，“钉颈饼”韵母为[ɛŋ]，“尺”韵母为[ɛʔ]。

《字彙较正》的“真韵[ɐŋ]”（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真韵：宾贫民伦津亲秦辛真春身臣银恩人；文韵：文分焚勤君群欣云；元韵：蚊敦吞根坤痕温；庚韵：平明丁精情铮呈成京倾鲸卿英；青韵：厅廷宁灵青星升迎；蒸韵：冰蒸称。

江韵、阳韵

江、阳韵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演变为“唐[ɔŋ]\铎[ɔk]”和“阳[œŋ]\药[œk]”；在今东莞茶山话亦分为相同的两类，音值为[oŋ]\[ok]、[øŋ]\[øk]。在《字彙较正》中，阳韵亦分为两类，如“疮床”与“昌长”对立，而“阳通江”，则江韵亦分为两类（即“江”和“双”两类）。

我们在上面构拟侵韵的韵母为[ɔŋ]，那么江、阳韵的主元音应在侵韵的推动下向上演变以形成对立，则我们构拟江、阳韵其中一类（“疮床”）的韵母为[oŋ]（如同今东莞茶山话），另一类（“昌长”）的韵母为[øŋ]（亦如同今东莞茶话）。

《字彙较正》的“江韵[oŋ]”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江韵：邦庞江。阳韵：忘方房当汤唐裆囊郎仓桑庄疮床霜光狂昂康杭汪黄。

《字彙较正》的“阳韵[øŋ]”（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江韵：双；阳韵：娘良将锵翔湘常章昌长姜强香鸯阳。

东、冬韵

东韵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拟音为[oŋ]，那么《字彙较正》的东韵应在同江、阳韵[oŋ]的基础上继续向上演变为[uŋ]，而元韵已有[un]韵母（论述见后）且阳声韵尾混同，则东韵应被逼再作演变，演变为[əŋ]（如今茶山话）。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东、冬是相混的，如“风”（东韵）、“浓”（冬韵）的韵母均为ung，故《字彙较正》中东、冬韵亦应归并。

《字彙较正》的“东韵[əŋ]”（平声）包括东韵、冬韵的全部小韵。

删韵及相关联的韵

《字彙较正》“删通覃咸”，则删韵与覃韵（“堪”、“含”、“庵”三个小韵除外）、咸韵的韵母相同（如“瞰”属咸摄，但见于“上声十五澘”；“饭”见于“范”小韵）。《粤语东莞方言》中，“奸间”（删韵）、“弹”（寒韵）、“生”（庚韵）、“朋”（蒸韵）的韵母同为án，则《字彙较正》删、咸等相关的韵的韵母应拟音为[an]。

《字彙较正》的“删韵[an]”（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元韵：翻凡；寒韵：单滩檀难阑餐残刊；删韵：班攀蛮删间关颜闲湾还；庚韵：烹彭盲争撑橙生庚亨行莺横；覃韵：眈贪覃南蓝参惭甘；咸韵：衫岩咸。侵韵：簪。

先韵及相关联的韵

在《字彙较正》中，“先”和“宣”、“连”和“联”、“肩”和“涓”、“偃”和“阮”、“忖”和“浅”这几对小韵是对立的；在《粤语东莞方言》中也是对立的，如“烟”in、“联”lün；在今东莞茶山话（塘角村）中不对立，韵母均为[in]。因此，《字彙较正》的先韵分为两类，一类为“先韵”，韵母拟音为[in]；另一类与“元”同韵母，名之曰“元韵”，韵母拟音为[yn]。但两类韵母有混同的例子，如“建眷”“健倦”同音，“宪献”为对立的两个小韵而二字均见于这两个小韵。

在《字彙较正》中，“十四寒古转先”，“一先古通盐转寒删”，则寒韵、盐韵与先韵相通（如“上声十三阮”“蹇”小韵有“检”字属咸摄；“去声十四愿”“宪”小韵有“慊歉欠芡”字属咸摄；“宴”见于“琰”小韵；“业”见于屑韵，与热同音；“截”见于“捷”小韵；“窃”见于“妾”小韵）。在《粤语东莞方言》中也一样（见上文《粤语东莞方言》先、屑韵和元、月韵的论述），且包含元韵（赅上去入）的部分字（如“月”）。因此，《字彙较正》中的元、寒、先、盐诸韵，分别归并到“先韵”和“元韵”。

《字彙较正》的“先韵[in]”（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先韵：边篇绵颠天田撚年连戋千前先鸇肩牵烟贤；盐韵：恬拈廉尖纤潜占蟾兼钳谦嫌奄盐（《字彙较正》中无“嫌”小韵，应补入）。

《字彙较正》的“元韵[yn]”（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元韵：豚尊村元；寒韵：端乾；先韵：联全宣旋船涓圈玄渊。

寒韵及相关联的韵

据上文，《粤语东莞方言》中桓、末韵包含了寒韵（赅上去入，例字：汗岸官伴干钹钵抹）、元韵（例字：门）的字，据此，《字彙较正》音系设“寒韵”，拟音为[un]，“寒韵[un]”（平声）包括以下诸小韵：

元韵：潘盘门；寒韵：般欢寒干安。

在今东莞石龙话（据李立林2015，第169页）和今东莞茶山话中，“寒门”等字归并到东韵，但在《字彙较正》中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寒韵与东韵有关联，故从分。

支韵及相关联的韵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支韵[i]”包含的字有：指二意时试匙（平水韵支韵，平赅上去，下同）；“微韵[ɐi]”包含的字有：地子耳似赐利机鼻起厘刺（支韵），气（微）；“灰韵[ui]”包含的字有：该海在妹改腮（灰韵），概（微韵），嘴吹水（支韵），乳（虞），墟去渠（鱼），会外（泰）；“齐韵[ɔi]”包含的字有：鸡礼犁启梯誓（齐韵），鬼纬围（微韵），位（支韵）。《粤语东莞方言》的这种归字方式和读音与今东莞茶山话相同，因此，我们认为在《字彙较正》中亦一样，故设立“支韵[i]”、“微韵[ɐi]”、“灰韵[ui]”、“齐韵[ɔi]”。

《字彙较正》的“支韵[i]”（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支韵：丕支痴池师时衣仪。

在《字彙较正》中，“丕”和“披”是对立的不同小韵（在清代粤语韵书《分韵撮要》同属“披”小韵），故将“丕”归入支韵。丕，今东莞茶山话读[phɐi阴平]，与“微”同韵母。

《字彙较正》的“微韵[ɐi]”（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支韵：悲披皮怩旎梨姿词思崎祈；微韵：微飞肥玑稀。

《字彙较正》的“灰韵[ui]”（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支韵：绥追谁；鱼韵：沮车渠虚；虞韵：须驱衢；灰韵：杯培梅灰堆胎台来灾才吹锤衰该哀回。

《字彙较正》的“齐韵[ɔi]”（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

支韵：柅泥仔龟规葵危为；微韵：辉归威围；齐韵：跛批迷低梯提黎跻妻齐西筛柿鸡溪携圭危尸徐（徐在尸半包围中）奚。

尤韵、豪韵、鱼韵、虞韵、肴韵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平水韵尤韵、豪韵、鱼韵、虞韵、肴韵（平赅上去）的相关的例字有：草（平水韵豪韵，平赅上去，下同）tsʻó，铺（虞）pʻó，老（豪）ló，铙（肴）náu，狡（肴）káu，喉（尤）háu、hó，酒（尤）tsau，口（尤）hau，休（尤）hau，窦（尤）tau，油（尤）yau，手（尤）shau、sháu，楼（尤）lau、láu，头（尤）tʻau、tʻáu，牛（尤）ngáu，友（尤）yáu，狗（尤）、沟（尤）káu，浮（尤）fáu，户（虞）、妇（尤）fú，牯（虞）、鼓（虞）kwú，鱼（鱼）yü，树（虞）shü，炷（虞）chʻü，鼠（鱼）、处（鱼）shü，蛛（虞）、住（虞）chü，唔mp。

平水韵尤韵、豪韵在今东莞茶山话（茶山墟）中是相混的，韵母为[ɐu]；在今东莞茶山话（塘角村）是分的，尤韵韵母为[ɔ]，豪韵韵母为[ɐu]；在《字彙较正》中未发现有证据证明二者相混（有一例外，遇韵“务”小韵“戊……音茂，俗音芼”），在此从分。

平水韵肴韵、尤韵在今东莞方言（如石龙、莞城）中，韵母混同为[au]。在《字彙较正》中，肴韵与尤韵基本不相混，仅有两例相混。巧韵“卯”小韵“牡：音母，俗作卯。”肴韵“掊”小韵（含“涪”字）与尤韵相混，今东莞茶山话无[fau阳平]这个音节，“涪”字亦见于尤韵“浮”小韵，故此，可知肴韵的“掊”小韵是受了附近方言的影响而归入肴韵。

在《字彙较正》中“鱼通虞”，而豪韵与鱼、虞部分相混，如豪韵的毛小韵的“庑”本属平水韵虞韵，豪韵的“玈”本属平水韵鱼韵。

在《字彙较正》中，尤韵与鱼韵、虞韵应该不相混（仅有一字例外，尤韵的“谋”小韵有“瞴”字本属平水韵虞韵）。

在《字彙较正》中，未发现有证据证明支韵与鱼韵、虞韵相混，而今东莞茶山话部分相混，如“朱”、“支”同音。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有“唔mp”，对应的今东莞茶山话为[ŋ̍]，且《字彙较正》中无[m]韵尾，故将《字彙较正》的虞韵吾小韵拟音为[ŋ̍]。

综上所述，在《字彙较正》音系中设“尤韵[ɐu]”、“豪韵[ou]”、“肴韵[au]”、“鱼韵[y]”、“姑韵[u]”、“吾韵[ŋ̍]”。

《字彙较正》的“尤韵[ɐu]”（平声）包括尤韵的全部小韵。

《字彙较正》的“豪韵[ou]”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虞韵：哺蒲无都徒奴卢租粗苏；豪韵的全部小韵。

《字彙较正》的“肴韵[au]”（平声）包括肴韵的全部小韵。

《字彙较正》的“鱼韵[y]”（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鱼韵：储书于鱼；虞韵：朱厨枢殊吁虞。

《字彙较正》的“姑韵[u]”（平声）包括如下诸韵的小韵：鱼韵：初锄疏；虞韵：夫乎姑乌。

《字彙较正》的“吾韵[ŋ̍]”（平声）包括虞韵的吾小韵。

歌韵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平水韵歌韵（平赅上去）的相关例字有：禾wo，左tso，婆pʻo，挪no，我ngo，个ko，茄kʻö，螺lö，唾tʻö。

在今东莞茶山话中，“歌姑”同音，但在《字彙较正》中未发现有证据证明歌韵与鱼韵、虞韵相混。在《字彙较正》中，“罗”、“螺”二小韵对立，“螺”的注释为“音果裸，俗作田螺”，故可知“螺”小韵为俗读。

据上所述，在《字彙较正》音系中设“歌韵[ɔ]”、“茄韵[œ]”。

《字彙较正》的“歌韵[ɔ]”（平声）含歌韵的“波婆摩磨科多拖沱傩罗矬蹉蓑歌戈柯莪呵何和”小韵。

《字彙较正》的“茄韵[œ]”（平声）含歌韵的“螺茄”小韵。

麻韵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平水韵麻韵（平赅上去）的相关例字有：麻马má，架ká，牙ngá，假ká，泻se，姐tse，蛇she，邪tsʻe，射she。

《字彙较正》麻韵的归字应与《粤语东莞方言》无异，《字彙较正》音系中设“麻韵[a]”、“车韵[ɛ]”。

《字彙较正》的“麻韵[a]”（平声）包括麻韵的“巴琶麻花拿渣差搽沙家瓜夸鸦牙遐哇华”小韵，歌韵的“他”小韵。

《字彙较正》的“车韵[ɛ]”（平声）包括麻韵的“爹遮斜些嗟车奢蛇爷”小韵。

萧韵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平水韵萧韵（平赅上去）的相关例字有：桡腰妖iú，小siú，跳tʰiú，丢tiú，猫miú。

《字彙较正》萧韵的归字应与《粤语东莞方言》无异，《字彙较正》音系中设“萧韵[iu]”，“萧韵[iu]”（平声）含萧韵的全部小韵。

佳韵

在《粤语东莞方言》中，平水韵佳韵（平赅上去）的相关例字有：奶nái，埋mái，大tái，柴chʻái。

《字彙较正》佳韵的归字应与《粤语东莞方言》无异，《字彙较正》音系中设“佳韵[ai]”，“佳韵[ai]”（平声）含佳韵的全部小韵。

综上所述并根据阴阳对转原则，可知《字彙较正》的韵母有如下34个。

韵类	阴声	阳声	入声
元音
-	无韵尾	圆唇韵尾	i韵尾	-	-
i	-	宵iu	支i	先in	屑it
ɛ	车ɛ	-	-	-	-
ɐ	-	侯ɐu	微ɐi	真ɐŋ	质ɐk
a	麻a	肴au	佳ai	山aŋ	合ak
ɔ	歌ɔ	-	齐ɔi	侵ɔŋ	缉ɔk
œ	茄œ	-	-	阳œŋ	药œk
o	-	豪ou	-	江oŋ	觉ok
u	-	姑u	灰ui	桓un	末ut
y	鱼y	-	-	元yn	月yt
ə	-	-	-	东əŋ	屋ək
ŋ̍	-	-	-	唔[ŋ̍]	-

三、声调

平声

《字彙较正》平声分阴阳，这是无疑的，在此不作讨论。

上声

平水韵的上声，在《字彙较正》中分化为阴上、阴去、阳去，例如“贿诲害”“宰载在”“枉往旺”三组字，每组字中声、韵相同而声调分别为阴上、阴去、阳去，大致的规律是清声为阴上，次浊为阴去，全浊为阳去（可参考《莞语探源》第81页），这与今东莞茶山话、石龙话基本相同，而与《东莞方言》、《粤语东莞方言》分化为阴上、阳上不同。

在《东莞方言》中可见到一例小称变调变为阴上：杉（原为平声字）。在《字彙较正》中可见到如下诸例小称变调变为阴上：杉、缝、脂、翠、院、蒜。

去声

去声大致的演变规律是：清声为阴去，浊声为阳去（可参考《莞语探源》第81页）。纸韵“士”小韵“市……音试”，“试”“士”的声调分别为阴去、阳去，可见去声分阴、阳。阴去、阳去略有混淆，即同一个字既归阴去亦归阳去，如遇韵“赋”小韵（阴去），“赋……音付，俗音富”，亦见于上声麌韵“父”小韵（阳去）。

《字彙较正》中阴去、阳去的归字与今东莞茶山话略有不同，但更符合演变规律，如“富”（帮母）在《字彙较正》中归阴去，而今则归阳去。

入声

《字彙较正》入声分上阴入、下阴入、阳入，大致演变规律是：清声为上阴入、下阴入，但上阴入、下阴入不在同一韵中同时出现（屑韵除外），浊声为阳入（可参考《莞语探源》第82页）。

《字彙较正》的每一韵由多个对立的小韵组成，而各小韵为何对立则没有任何说明，我们考察入声的分化，只能从声、韵相同而对立的各对小韵入手。在《字彙较正》中我们可以找到如下数对（少量字头生僻的小韵除外），并分成两组。

第一组：福服，叔孰，曲局，质姪，率实，一日，弗佛，迹夕，的狄，匿溺，职直，式食，棘极，湿十，邑入。

第二组：壳学，发伐，抹末，八拔，挖滑，咽业，博薄，约药，伯白，责宅，客覈，答踏。

无论第一组还是第二组，每一对对立小韵的末字（如“福服”的“服”字），均为阳入，这是无疑的。关键是，第一组和第二组的首字都归同一声调吗？我们参考今东莞方言、今广州话，得出否定的答案。也就是，第一组的首字归上阴入，第二组的首字归下阴入。

虽然《字彙较正》入声的归字与今东莞茶山话几乎一样，但有如下少数字不同：“鹤”（今东莞茶山话归下阴入）见于“学”小韵（《字彙较正》归阳入，下简写作“阳入”）；“钵”（今下阴入）见于“襏”小韵（阳入）。

参考文献

王力，《汉语音韵》，中华书局，2008年。

詹伯慧、陈晓锦，《东莞方言词典》，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年。

彭小川，《粤语论稿》，暨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

李吉劭，《东莞音字典》，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年。

李立林，《东莞粤语语音研究》，暨南大学出版社，2015年。

陈贺周，《莞语探源》，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5年。

（说明：本论文中需要造字的字用红色标出，“虫另”是指左右结构，不作说明；其他结构则加说明，如“插（上下结构）”。）

原载《南方语言学》第13辑

世界图书有限公司

2018年3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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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陈贺周

排版 | 陈灵梓

审读|夏可芸

责编 | 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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