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和猫 | 骑手日记系列

这是“小姐姐骑手日记”系列

——第238篇

论速度，他们已经够快了。但系统和算法，又常常希望骑手再快一点。

外卖顾客木木森发现了一个外卖平台新功能。他点完外卖的详情页底部，突然跳出了一个新的商业化产品“优享送”的付费页面：页面提示，只要再付0.8元购买这个付费服务，顾客点的外卖就有机会提前五分钟送达。

看到那个页面，木木森当时就心直口快了：XX外卖你不要太离谱，这提前5分钟有什么意义？？？吃的人等个外卖又不差这5分钟，外卖骑手小哥本来就为了抢时间车开得飞快，（你们）还要压缩5分钟，有必要吗？

木木森的外卖订单页面

订单少了，骑手多了，行业卷了。除了速度上不断提速，平台正在通过一系列的产品和运营策略，引导骑手不要拒单。

骑手红姐，刚刚熬过了一个一单都不能拒绝的工作日。此前，她拒了几个跑不动的订单后，系统强制把她的骑手账号下线了。再上线，系统通知她，如果想重新开始工作，必须接受系统最近开始运行的新规则：不拒单，且开启自动接单直到当日24点。

开启那个按钮，意味着人在系统中没有了选择权，派单就去响应，陀螺一样埋头交付。

红姐说，那种感觉真的难受。因为你一旦被卷入了这套规则，成为那个不能拒绝的人，系统会把其它骑手拒绝的订单，强行塞过来。有的难取货，包括商家难找，商家排队多出餐慢，有的货难送，东西多，东西体积大，超重等，或者需要爬8楼没电梯零爬楼费。

连轴转了一天，红姐的体验有点一言难尽。她说，以前最期待的是系统多派订单。现在听到派单，心里发毛。有一种凌迟感，太难受了。

骑手们痛恨那个策略。

它看似给了人选择，实际又没什么真的选择。身处其中的人，能明显感觉到，在这个系统里，作为人的自由进一步降低，随之而来的条条框框持续增多。

但不管算法怎么算计骑手，人终究不是机器。机器能够持续稳定，但人扛不住那个强度，接受不了那个屈辱感时，会选择离开。有骑手干脆明说了，在现有规则下，拒满了就离开小黄，去对面小蓝家跑。

还有人觉得，“如果众包骑手能团结一点，联合起来。下雨天罢工，就能教他们做人了。不然，他们真的越来越恶心人。”“下雨天，他们就知道谁是爹了。”

系统里唯一的温度，来自于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守望相助。

不知道哪个骑手，车开得太快了。

以至于一单街头烧烤订单直接甩出了外卖箱，箱子的主人没有发现，一溜烟走了。几分钟后，骑手苏军捡到了那个订单。餐包里是重庆特色烤豆干，烤台湾肉肠，10个肉串，一份素菜二选一的土豆片拌菜，还有一份现捞水煮花生。

苏军拍了张图，决定自己帮助丢餐的那位骑手，按照订单的地址，给顾客送过去。否则，顾客下单收不到外卖，丢餐的骑手要照价赔偿；如果顾客很愤怒转手一个投诉，丢餐的骑手要被罚款五十元。（系统规则之一）

有些丢失的订单是找不回来的。

骑手二伟夜里跑单，过一个高桥时丢了一袋烧烤。赔钱了。他曾试着回去找了2分钟，没找到，手头别的订单又眼瞅要超时，急着交付。心一横决定算了，直接赔。

丢失的订单如果被骑手同行捡到，通常比较幸运。骑手赵磊上次弄丢了一个订单，抱着去赔钱的心态，专门骑车到顾客家门口赔礼道歉时，见面顾客说：没有丢啊，你有个同事帮忙送到了。

其实，赵磊并不知道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同行是谁，但他在心里祝福他：眼明心善，福泽绵长。他说那个餐70多块钱呢。丢了自己半天就白干了。

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是一场接力。

骑手之间的这种互助，是基于大家在共同面临的巨大困境之下，衍生出来的天然同理心。骑手赵磊说如果以后路上遇到其它同行丢餐，自己也会像别人帮助自己时那样，拿起那个订单，按照订单地址，使命必达。

猫咪小黄给骑手苏军送来刚出生的猫崽

骑手苏军每天送完外卖下班回家，都要去小区里面看流浪猫小黄。

昨晚他看到小黄生了一窝猫崽。就蹲在那儿跟猫聊天，他说，他问小黄要只小猫咪。结果，半小时后，小黄真的给苏军叼来一只还没睁眼睛的猫崽，一直送到了他们家门口。

苏军震惊了。

平时，苏军和媳妇儿俩人经常喂那只猫。昨天跟猫聊天，让苏军觉得，小黄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说话。因为小黄把猫崽叼到门口以后，苏军两口子又跟小黄说，它刚出生，它太小啦，你等它会跑了你再给我送过来啊。没想到，听完苏军的话，小黄竟然真的又把湿漉漉的小猫，给叼回去了。

骑手们聊起猫，猫咪所带来的那种氛围感，成为人群之中，愤怒、崩溃、无奈等复杂情绪里，唯一的温馨时刻。

骑手们开始纷纷调侃苏军：“招财哦，赶紧收下当妈的一片心意。”“看来这猫比很多人都活得通透。”“有灵性。”

后来，好几位同城骑手单独找苏军，询问小黄和那窝猫崽的位置。他们都想等小猫长大点，跟苏军领养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