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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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Y-06

一位退休老人的情思：

菩提树下（一）

文／张姝英

在高大茂盛的菩提树下，我想到了释迦牟尼。

三分之二还多的人生已成过往。孤独和回忆纷纷扰扰，索性提笔找个出口，让生命中的瞬间再过过电影。

草木之人也许不值一提。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说它山庄窝铺还有点委屈，但绝不是深山老林。满目的黄土高坡丘丘壑壑。贴切地说就是一个山沟沟。一个40来户人家，不满200来口人的小山沟。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村子的形状倒很像一个横着的＂川＂字。

从岢岚县城出发一路向北到西会村分岔口插斜向西走，经过道路比较平整的高家会乡，在李家坪和马蒲塔两个村子之间，有一条向北延伸的深沟， 沿着这条人迹稀少而满是鹅卵石的河床（沟）一直往北走，便会走进我童年时住过的小山村曹家河。

一进村，就有座土圪梁毫不客气地给你个下马威。它顶鼻子顶鼻子的蹲那儿守着家门，告诉你：到曹家沟请走您的左手边，到杨家坡请走您的右手边。这座土圪梁它叫第二沟圪梁，名副其实的第二沟圪梁。它将整个村子一分为二，左半个是阴面叫曹家沟，右半个是阳面叫杨家坡。两个村各有一条干枯的河床（沟），两条河床从各自的上游殊途同归相汇到村子的出入口处向外延伸，成为通向外面世界的一条通道。村子对外统称为曹家沟村。

你可别小看这座第二沟圪梁，有它隔着，从村子这边是看不到村子那边的，它很长很高很厚也很陡。小时候我总不怎么敢在上面玩，眼晕。要想从村子这边到村子那边，除非经过村子的出入口处。否则从哪里走都是上天入地的。

毕竟是一个村子嘛，为了方便走动，人们将这道土圪梁的一处削出个凹槽来，也仅仅是人能行走的一条捷径将两个村子从高处横向连通而已。

说怪也不怪，阳面的杨家坡，只有一户杨姓人家，还是一个孤寡老人五保户，记得去世后还是大队为他张罗的后事，吃的大黄米软糕。那胡麻油的香味，仿佛穿透了第二沟圪梁，馋得我直流口水。阴面的曹家沟，阴曹地府的曹，倒是有两户曹姓人家，共四个男孩，到了婚嫁年龄的三个也全部是光棍。两个村子阴阳之分明显，但叫杨（阳）家坡的人家也没见有什么旺的，叫曹（阴）家沟的人家也没见有什么败的，彼此彼此和谐共生也都相安无事。

村子的两边人家错落有致各居其半。这阳面杨家坡的人家大多依托在这个第二沟圪梁下挖窑洞住，坐北朝南风水满好。记得有那么一户人家还像老鼠打洞似的，居然还挖出个楼上楼下两眼窑洞。我去过一次，因为两眼窑洞距离错开较远，一高一低，斜坡的通道又窄又长，仅靠两眼窑洞的窗口采光，黑咕隆咚的，走上走下心里实在不踏实，就没敢再去玩。阴面曹家沟这边的人们大多自己在第二沟圪梁的对面或打窑洞或自己砌窑盖房，也有那么两三家人家依托在土圪梁下挖了窑洞，毕竟是背阴嘛，住着住着也就搬走了。留下几眼没有门窗的空窑洞，大人们说里面住着黑老岱。所以我们白天也不敢靠近，更别说晩上了。自然风水向阳而生老祖宗们还是挺懂得的。

相对来说，曹家沟这边地势宽敞一点，它有个类似于现在人们活动的广场，叫五道庙滩。晚上特别是农闲时大人们常常在这里打坐、告诉、家长里短。小孩子只有白天在这里打闹嬉戏，晚上是不敢到这里乱跑的，因为这个地方也是个祭祀叫庙的地方，常常听大人们说一些很诡异的事情，说张三呀李四呀半夜五更给牛驴添草料时经常听到这里人声嘈杂，热闹非凡。说王五啊赵六啊鸡叫前来挑水时亲眼看到过高大的夜游神从庙里出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有好多说法，那些个老人们弯腰驼背眼睛浑浊，拄个拐棍，胡子里有好多古里古怪的故事，还能讲巜三国》呢。或许他们是专门吓唬小孩子的，我反正是不敢晚上去那里玩的。庙的周围有人家，学校，还有一口水井。   

我记得全村有三口井，阳家坡有一口，曹家沟有一口阴井，一口阳井，阳井与我家紧邻，但地势比较高一点，听妈妈说水不怎么旺，也不怎么好吃，但，是点豆腐的好水，所以我家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平时也不怎么在这口井里打水吃。所以这口阳井除了过年时人们磨豆腐挑水来用它点豆腐外，平时它多半是摆设闲着的。

在我8、9岁的时候，因国防建设的需要，我们村整体移民搬迁到一个新的曹家沟村。多少年来这个旧的曹家沟村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直到有一年我回去看了一下，家的模样依稀可辨，断壁残垣都很难找到，曾经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第二沟圪梁也不再那么高大伟岸了。也不知是河槽长大了还是它老了。

三十多年的变迁彻底打破了我儿时对老家的完整记忆，本来就渺小的老家被岁月冲刷得几乎没有了曾经的模样。不知为何，打那以后，儿时的老家再也没有走进我的梦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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