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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撒“书意百谭”之手感生动|艺见

朱以撒 中华文学选刊杂志 2023-04-09

《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第3期“艺见”栏目

选载朱以撒《书意六谭》


朱以撒,1953年生,福建泉州人。著有《书法百说》《书法名作百讲》等。曾任全国书法篆刻展览评委、中国书法兰亭奖评委。现为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情调可贵


宋人罗大经曾在《鹤林玉露》中谈到一个午后的生活过程——这真是一个非常松弛自在的午后:汲山泉、拾松枝、煮茗、读前贤著作、散步山间、坐看流泉、返回饮食。然后,弄笔窗前、随意作大小数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迹、画卷观之,再书几则笔记。接下来又是煮茗、散步、与农友话桑麻,直到月印前溪。这就是一个旧式文人的日常生活,非罗大经才有,应该是具有普遍性的。舒缓、安和、自然,无朝市气味,多乡野之风。在忙碌的今人眼里,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午后生活,也可能被认为是一个浪费的午后——为什么不把那些悠闲散漫的兴致,变成把笔挥毫的苦练呢?那会多写多少字。从实用的角度看,字当然是争分夺秒练出来的。


明·文徵明《品茶图》


书法生活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小部分,绝不是全部。日常生活很丰富,需要更为重视,更好地生存是第一要义。有的人认为自己是为书法而生的,书法就是生命,这种志愿当然很极端,他忽略了更多的部分。这种认识也很应和竞争的社会,总是在备战,总是在冲刺,总是在竞高下的潮流里。古人是轻松的,甚至慵懒的,很有一些轻抛光阴。不禁让今人责问,怎么不下气力练字呢?书法生活属于精神生活,对一个人来说,精神生活是以自由为前提的——庄子《逍遥游》中就展示出对自由的渴望,向着理想的方向飞翔而不被干扰。书法表现精神,当然要讲功夫,功夫是要上手的,也就必须苦练不辍,余下的皆不足道。一个人肯定更需要一些生活的情调、趣味、风度,这些比手上功夫更丰富多彩,是精神生活最重要的部分。清人沈德潜认为:“古人咏梅,清高越俗。后人愈刻画愈觉粘滞。古人取神,后人取形也。”为什么取不了梅之神?因为胶着在技能之上、计较于一点一画的短长,反而刻画太似,失了意趣。心事紧收不如心事放松,手下不迫切而发乎平澹,达寥廓散朗之趣,岂不是好。阅读古今书法作品往往会察觉一些情调上的差别,古人书使人放松,今人书则让人紧张,幅式那么大,字数密密麻麻,你争我斗不休,疏澹轻快之趣每每隐遁了。


有人描绘古琴家成公亮先生,说他要创作古琴套曲《袍修罗兰》,要将二胡曲《听松》改编成琴曲,还要写很多文章。让人惊奇的是“成老师很忙,要放风筝,要做饭做菜”,很有情调。琴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内容,“绝没有把琴夸张到玄虚神圣的地步”。这样的态度是很真实自然的,是一种寻常态度。因此有人听成公亮弹《龙朔操》后这么写道:“听了,心里生出一湖波荡的春水,无端地以为,琴弹得这么美的人,是个少年。”作品气息的散淡,总是和人的心思相关联的,心思又及其指腕,一脉相承。那种下手很紧、很拗、很急、很硬,并不是指腕不济,而是内心的不畅。阅读古人山水画,总会在萧索的丛林茅舍里见到几个神情如水的高士,不知今夕何夕。他们此地抚琴,心思与环境正合,皆为清寒、清淡。通常认为创作必是满腔热情、豪情满怀,方能破关蹈隘,其实不如自然平和状态。艺术不似体育竞技,它是不争的,犯不着如此气盛。


日常生活很寻常,不似影视剧里大起大落有传奇,艺术生活也是平静的,那些叱咤风云弄得满世界风花的,明显是不正常的。宋人欧阳修曾有一首《古瓦砚》诗:“砖瓦贱微物,得厕笔墨间;于物用有宜,不计丑与妍。金非不为宝,玉岂不为坚,用之以发墨,不及瓦砾顽。乃知物虽贱,当用价难攀。岂惟瓦砾尔,用人从古难。”这里表达了一个很朴素的愿望,平常的素淡的,会更为本真一些,是更真实可靠的。往往是生活中那些非主流的、非正统的让人看到生活的乐趣。就像晋人王徽之半夜乘船去找好友戴安道,走了一宿经过戴家,忽然不想进去了。在别人眼里,这种行为纯属怪诞,毫无意义。然而正是类似这一类的行为,也使一些人觉得生活有乐趣。这样的人,能赋予艺术鲜活的情调。


米芾《新恩帖》


优婉不迫


在面对欣赏对象时,对于形制的重视还是倾向于大江大河,峻岭崇山,长篇巨制,富丽堂皇。由于形制巨大,决眦而入,砉然映现,使人大为震惊。今日之欣赏语言常有“太震撼了”一词,用来表达内在情感的一时之震动——对于巨大的领受,也是需要有心理准备的。如果是小形态,小丘小壑,小虫小草,断然不会有如何惊兀。譬如观齐白石笔下小昆虫,那么细微而薄的翅羽,那么细腻的触须,是不会惊呼震撼的,只是暗暗叫绝,对如此笔调细细把玩。


大小只是空间形式,物质形制而已。倘大而空,反而生出苍白乏味。明人谢榛认为:“大篇约为短章,涵蓄有味;短章化为大篇,敷演露骨。”可见,大未必佳,小未必不佳,不可执着于外在的恢宏与浩大。壶中可以藏日月,芥子足够纳须弥,这就是小的魅力。有的书法作品实在很小,这是它的规定性决定的,如一枚木牍书法,一枚信笺纸,就是以如此尺度示人的。一个人在如此小的空间表现,同样是一种精神需求,同样需要技法的力量、审美的力量,能够表现到何等分寸呢,并不可因为小而轻视。小空间的书写也往往失手,轻浮油滑,使尺寸之间越发缺乏分量。一个人可能善写大字,或善写小字,可以说大字弱小字必弱,小字弱大字则无以佳——这种说法的道理是,一位作者的精神容量是一致的。只不过字径的大小、尺幅的巨细、形迹上的精粗会有所区别而已。有些简札神采飞扬,小且雅致动人,使人感受凝练之美。但我们往往会提出小中见大的意见,以为这是小作品的高境界。其实小就是小,未必见大。小而精致、灵动、巧妙,如此持守于小,已经足够。震撼是一种美感,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力量,使人猝不及防,魂魄失守,惊愕无措,一时身心悚动,难以自持。唐人论书诗中常有这种观赏的效果,书者执笔疾驰,观者激动失色失声,整个场面互动,一时鼎沸。这种美感是明显的,由此更易于表达、渲染,更令人倾倒。这使得表达时落了俗套,所谓“太震撼了”,千人一词,似乎不如此言说不足以表现心灵状态。那么,震撼之后有多少人细细把玩,放在平静的心态下呢?所以清人张问陶问得好:“听到宫商谐畅处,此中消息几人知?”


相比之下,更有悠长意味的是那些细流涓滴不绝如缕的幽微之美感,它们不动声色,细细诉说,让人激动不了,无所谓震撼、震惊,似乎寻常之至,甚至还有一些柔软、微小,倘若心情粗糙匆匆而过,还真的把它们忽略了。这一类的小作品,有着江南那般的秀气、秀色,以韵行于婉曲,深婉不迫,不冲动、兀傲,具备平静温和之致。如同说话不高声大嗓说破,而是含于其中,可见巧妙。如古人说“桃”不可说破,须用“红雨”“刘郎”等字眼;咏“柳”,不直接说“柳”,而是用“章台”“灞岸”等字眼表达。这很像兰蕙之香,淡的、轻的,甚至是缥缈无着的,渐渐使人觉得香气萦绕周遭而不可捉摸。在缓慢的生活节奏时代里,人们有足够的时间坐下来细细品咂,没有急冲冲赶路的焦灼,更没有一次性消费的决断。那么,这个时代这些人,就有可能去发现那些婉约、细腻之美。有古典诗词欣赏者提出了欣赏的“弱德之美”,想一想还是很有道理,“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固然有豪迈之美,“大江东去”也有关西大汉手持铜琵琶铁绰板做振聋发聩之声,但是我们去读姜白石的词,那词中经常出现的暗水、坠红、冷香、淡月、寒蛩,笔致清虚,意境空灵,善于以冷色调来处理炽热,使之雅化弥漫。初始时阅读是会脱手放过的,再读时就有了睹水中花影、帘里美人之感,如微风花上过,冷香疏影时隐时现,反而不能释卷了。由于作品不正面地给欣赏者强烈冲击,反而使人生出好奇,经婉曲小径引导,走入幽僻处,注意到了大场面所没有的景致。


宋人包恢说:“隐然潜寓于里,而其表淡然若无外饰者,深也。”



杨凝式《夏热贴》


手感生动


字是靠写出来的,还是靠机器打出来的,分辨并不费劲。前者是有手感,手感形成了温度、力度,形成了某些不完备,也就是笔画的差异、缺失。手不是机器,不可能在书写过程中那么严丝合缝、千百如一。人的情性、手性、笔性都是流动着的、变化着的,即便再熟练,还是与机器有所差距。人是活脱的、血肉的、情绪化的,机器是僵硬的、冰冷的、固定的,如果一个人笔下达到了机器操作的程度,是应该为他高兴,还是为他悲哀?


阅读一些当代篆书,尤其是中山器铭、铁线篆、楚国篆,心里就有一些疑惑——这是写出来的,还是借助某些工具规划出来的?它们的痕迹太接近机器,或者说追得上机器了。其直线弧线,完全可以用工具来衡量,其机器的气味、格局越发明显。手写的意味越发弱了,这很像当今的工笔画,专注于精微、细腻,追求极致,可以与机器的精确媲美。这样,也就使创作中有一类作品制作、装饰的工匠味很浓,而属于手写的气息、情调很少。这也使我们阅读时感到冰冷、僵化,没有手写的运动态、找不到变化点。同时也看不到书写者的心手,它们隐在后面,使作品缺乏一种生机、生趣,似乎与人之心手毫无瓜葛。


手感是需要保留的。譬如孩童笔迹的“童趣”,就是由手感来体现的,因为此时的手感就是如此真实。从手感可以考量一位书法家的内心和功夫,它们是主宰和执行的关系。这使我们从一件作品的手感,看到功夫的浅深、生熟、刚柔。还看到书法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指挥书写,因为手感罄露了从容或急切、犹豫或果断之心迹——手迹是心迹的体现,一件作品不可逃心,不可逃手,一件很优秀的作品,一件很拙劣的作品,会因为手感的体现,让人感受到它的生活之气。最怕看不出、品不到,如清人叶燮所说:“自始至终,亦未尝不工,乃读之数过,卒未能睹其面目何若,窃不敢谓作者如是也。”如此说,见不到手感的特点,不像是以手为之,真是费猜想。譬如秦刻石《峄山刻石》和《秦诏版》相比,前者是无手感的,后者却充满了生动鲜活之趣,让人感到真实不虚。五个指头不一样长,各司其职,而各人之手差异就更大了。手是个体的,是产生不同功力的、神采的。即便是同一个人的手,在不同环境、情绪下,把笔挥毫,手感截然不同,这才是十分正常的。而机器,除了损坏,其余时刻的运动痕迹都是持恒的如一的,可用数字量测的。人依赖了技术,技术反过来又制约人,如今有些书写工具已经被改造得很有技术含量,削弱了手之美感,使人用笔单调、造型单调、用墨单调。如果一幅作品在阅读中,不是让读者感到其中的神采气韵,而是怀疑这线条是不是尺子打出来的,这个圆弧是不是圆规画出来的,这些怀疑充满在阅读过程中,一定是它的手感极大的缺失引起的。



王铎诗稿局部


手感之美在简札上体验得最充分,那是一个人的手最自由放纵的时刻——所谓放手就是给了手充分施展的状态。如《王铎诗稿》,一百多首诗的底稿,充满了楷、行、草,阅读中可见其谨慎处,又可见痛快淋漓处。手的态度在不断改变着,笙箫夹鼓,琴瑟间钟,奇峰耸起,秋空行云,丰富之至。让人看到一只娴熟的手,随意的手,一只不可重复之手。如果把沈尹默的书法与白蕉的书法进行一番比较,我们会更喜欢白蕉的书法:论功夫不及沈之深厚,论点画不如沈之精确,但是令人回味其手感的灵动多姿,脱化浑妙,平和淡逸,是一只看得到的手,手势、手法、手气很明显,是真的手,不拿腔拿调。宋人龚相认为:“点铁成金犹是妄,高山流水自依然。”为了点铁成金出现奇迹,心态、手态都成了非常态,如强之登崤险,一步九叹,必达不可,这就是妄,反不如高山流水,随势顺形,更能生出自然气象而不辜负一只手的感觉。


全文见《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第3期

选自《书意百谭》


《书意百谭》

百花文艺出版社2017年9月版


朱以撒:《书意百谭》后记


读魏晋间人简札,感受与宋人欧阳修同:“率皆吊哀候病、叙暌离,通讯问,施于家人朋友之间,不过数行而已。盖其初非用意,而逸笔余兴,淋漓挥洒,或妍或丑,百态横生,披卷发函,烂然在目,使骤见惊绝,徐而视之,其意态如无穷尽。”再读宋人书法,还是觉得小品特别动人,并不逊于那些长篇巨制。幅式的大小是今人所关注的,往往追求其大,大如一堵墙,纵横万千字,古人不及。那么,一幅作品是做大还是做小?恐怕没有一个定论。归结到底这是一个很私有的事,全凭个人喜好——有精力者喜作大幅式,不免大笔纵横;而喜于即兴信笔的,方寸之间三字五字亦能尽其妙。这很像庾信的《小园赋》里“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简而又简,却能见风睛雨露之态,向背远近之情。书法生活是精神生活,我对精神生活倾向于私有、自由和提升,是不须与人合作的,是依自己审美取向而为的,别人在做什么,群体在时兴什么,不是自己该关心的。同时精神生活又不能总在平而上行,还是要追高境界高格调。如此,平生倚重无所渲染,也就更于简淡为文、为书有了好感。

再读六朝书论,也是整个书论史最生动可抚的。水中花影,帘里美人,托物寄兴,清简相尚。是不是与定都于建康有关?在江南华滋的环境里,草木蒙茏,按管调弦,笔下也多微妙恍惚,委曲婉转。阅读时往往忽略了学理性的不足,而沉浸在文辞的感性和诗意里。和后来人的书论相比,六朝的书论当然是短小,是那时节的人不屑于敷衍吧。明人瞿佑曾说:“乐天《长恨歌》凡一百二十句,读者不厌其长;元微之《行宫》诗才四句,读者不觉其短,文章之妙也。”可见短长不论,必须有物。

在阅读书法史上人与事时,觉出古今文人学识修养差距的鲜明。古书家中,大书家也罢,小书家也罢,尽管脾性有异,或与世同尘或违时矫俗;或井渫之洁或风尘之慕;或春风得意平原纵马,或蹀躞垂翼有志难伸。见出文野、雅俗,却都是有文人品性的。不仅仅与书法关连,还与其他文艺门类有非同一般的关系,甚至就是跨界人物。至今,他们的情怀、识见比他们曾经的声名更让人感到生动,今人欲度越前修,又关山几重?文学素养的浅薄,使当代书法家惯于抄古人诗文,就是很有声名的书法家也大多如此。所谓风雅已是旧时景象。鰕鳝游潢潦,岂知江海阔,不由得让人怀想鸣琴而治弦诵不绝的时节,那时,不废吟咏能为诗赋,我手写我文,新意便时时见矣。清人袁枚认为:“盘飱别有江瑶柱,不在寻常食谱中”——有自家文辞,也就更有自家情性,此时濡墨挥洒,卓然不群。

循古人之行,持守于撰写,也就渐渐萌生文人情调,注重为文为艺的那些实质,意在牡牝骊黄之外。尽管时日推移使古今书家的精神差别日渐遥远,真要康衢上行,还得蹈古人辙迹,以古人为范。写文真是一个实在的过程,感觉起于朦胧而逐渐明晰,写一篇,是一篇;持续写,遂成书。时日总是于笔下忽忽而过,碧草盈陌,柳色如烟,已是渐渐热烈起来的初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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