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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青年作家问卷:艾多斯·阿曼泰×此称×羌人六×索南才让

中华文学选刊 中华文学选刊杂志 2023-04-09


中华文学选刊

当代青年作家问卷调查


艾多斯·阿曼泰×此称×羌人六×索南才让

完整版答卷发布


“五四运动”100周年之际,《中华文学选刊》向目前活跃于文学期刊、网络社区及类型文学领域的35岁以下青年作家(1985年及以后出生)发去调查问卷,提出了10组问题。


共有117位作家参与了本次调查,主要内容刊发于《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5期、6期。


今天发布的是四位少数民族作家,艾多斯·阿曼泰×此称×羌人六×索南才让的完整版答卷。


——编辑部



 




艾多斯·阿曼泰,男,哈萨克族,1989年生。现居北京。毕业于哈萨克斯坦国立大学文学系、美国宾汉姆顿大学亚洲研究系。出版有诗集《最完整的碎》、长篇小说《艾多斯·舒立凡》。



艾多斯·阿曼泰


1. 从何时开始有自觉意识地写作?与那时相比,你对文学的理解是否发生了变化?

艾多斯·阿曼泰:从十三岁开始,最早写诗,后来开始写小说。最早主要是一种情绪的释放和抒发,而现在对于文学的理解则更为理性,尤其是开始叙事性作品的创作之后。情绪性的抒发更多是站在自我的角度,根据的也是自己的生命经验。而文学的天地应该比这更为广阔。一个文学创作者要学会观察、思考生活和自己周边的世界,让自己的作品像万花筒一般绽放。与此同时,也要学会在收敛中释放情绪,而不要让它像脱缰的野马。

 

2. 有哪些作家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深刻影响?请列举三位,具体说明原因。

艾多斯·阿曼泰:鲁迅,马尔克斯,卡尔维诺,在我的写作过程中,这三位作者对我影响较大。

我很欣赏鲁迅在文字里所持有的态度。在他敏锐的文字之中,潜藏着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迷惘与彷徨,也蕴含着他独有的对小人物的悲悯。而我之所以对他着迷,是因为当他描述着黑暗的时候,却让年少的我感到希望和力量。他可以算是我最早的榜样。

最早读到卡尔维诺的时候,真的是眼前一亮,他好像是一个游戏在文字间的人,却让那些看似不经的情节巧妙地展现在眼前,阅读他的作品我总觉得像是在观看一场魔术。

而马尔克斯对我的影响主要在于《百年孤独》这本书。这本书让我想起了新疆,我的家乡。其实同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发生在我们身边。爷爷奶奶那代人年轻时没见过汽车,甚至想买到一本书都很不容易。《百年孤独》在沧桑的魔幻色彩中,有一种能够捏得住的真实感,也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3. 你学习的专业或从事的职业是什么,它能够给写作提供滋养吗?是否希望成为职业作家?

艾多斯·阿曼泰:本科学习的是翻译专业,我也希望有机会能够多译介哈萨克语的作品。研究生阶段,我学习的是亚洲研究专业。知识和阅读的积累,都会对写作有帮助。现阶段,我在尝试剧本创作。我希望能够成为职业作家,但收入来源和稳定性都是需要考量的关键。

 

4. 当下的文学生产和传播机制是否为你提供了足够大的空间与足够多的途径?你的作品主要通过哪些渠道发表?

艾多斯·阿曼泰:我的作品过去主要通过杂志发表,不过如今坚持纸质阅读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果要让自己的作品有更多读者,必须得接受更多的考验。

 

5. 怎样看待从“五四”发展至当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传统?其中的经典作品在你的日常阅读中占有怎样的比重,是否构成写作的参照系?

艾多斯·阿曼泰:我个人很喜欢“五四”之后的一些文学作品,许多作品成为我阅读体验中很美好的一页。我没有具体思考过参照系,不过它们对我是有着很深的影响。

 

6. 你关注同代人的写作吗?是否可以从中发现不同于前几代作家的群体性特征或倾向?

艾多斯·阿曼泰:相对来讲,我可能对于同代人的关注略微缺乏了一些,这也是我的一个不足吧。就我为数不多的经验来讲,我觉得一些作品中更有着一种挣脱感。而所谓历史感和现实的匮乏,也是因为文学更加变成了一种逃离的慰藉。

 

7. 文学期刊、专业奖项、写作同行、专家学者、图书市场、大众媒体及互联网等所呈现的文学评价尺度,有哪些会影响到你的写作?你的“理想读者”是谁?

艾多斯·阿曼泰:大众和互联网是最能影响我的。“理想读者”是任何一个普通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写出让读者真正满意的作品。

 

8. 是否认同历史感、现实感的匮乏与经验的同质化是当代青年作家普遍面临的问题?你认为自己拥有独特的个人经验吗?

艾多斯·阿曼泰:我是具有比较特殊的个人经验的,首先就是哈萨克族的背景,其次是这样的我在北京长大的经历。我不太同意历史感、现实感匮乏就一定是问题的关键。相反,这种现象其实是历史所造就的结果。

但这样的情况下并不一定产生不了好作品。比如,《麦田守望者》这部作品中所描述的经历,可能是所有青年人都会遇到的。很多名著中所写的事情,也都是日常琐碎的小事。历史感、现实感不是需要寻找才获得的知识,相反,其实我觉得所缺的反而是细致地思考和审视。倒是如今城市快节奏的生活会令人着实很难停下来去细致地思考。

 

9. 文学之外的其他艺术形式,如音乐、绘画、戏剧、影视等,对你的写作有何影响?

艾多斯·阿曼泰:我非常喜欢看电影,电影以及其他影像作品对我有较大的影响。不少作品就是由文学作品改编而来,我常去试着分析具体手法以及叙事结构,我觉得这样的经历对我很有帮助。

 

10. 科幻、奇幻、推理等类型文学,非虚构写作以及互联网时代种种新的写作实践,是否正移动着文学的边界?在你看来,未来的文学经典可能会呈现怎样的面貌?

艾多斯·阿曼泰:我觉得界限慢慢会被打破,科幻、奇幻类作品也有成为文学经典的可能。也不能因为它们的体裁就认为它们不是严肃文学。但与此同时,我相信那些看似枯燥的经典,也会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价值。

 

艾多斯·阿曼泰代表作《艾多斯·舒立凡》


 

 





此称,男,藏族,1987年生,云南迪庆人。出版有文集《没时间谈论太阳》。

此 称


1. 从何时开始有自觉意识地写作?与那时相比,你对文学的理解是否发生了变化?

此称:2008年时,我在德钦县卡瓦格博文化社工作。办公室毗邻县图书馆,因为和里面的管理员非常熟悉,可以把整个图书馆当成自家书房使用。那时我还没有明确的阅读方向,从浩繁的藏书里挑出一大堆放在床头胡乱翻阅,有武侠小说、成功学、中蜂养殖技术等杂乱的书目,其中有一本直接改变了我往后的阅读方向,也让我从此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那就是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具体情节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当时读完全书后,一股冲动从心底爆发,认为只要加强遣词造句的能力,我也有小说创作的基本天赋。那一夜我坐到电脑前创作我的第一篇小说《牧羊人季志》,到凌晨时自认收尾了,急匆匆把稿子传给当地诗人扎西尼玛,请他为我指点迷津。不料想他帮我把稿子投给当地报纸,几天后,我收到一个大信封,很薄很轻,拆来一看时,发现自己的“文章”刊在四版的头条位置。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印成铅字,在版面效果中,自己的文章看着居然有模有样,我第一次体认到作家的基本日常。在往后为数不多的发表经验中,很少有过那种触动。那次的发表经历,应该算是我文学创作的开始。之后,我把其他乱七八糟的书都归还过去,整天坐在迷宫般的书柜间,专挑一些题材与自己的经验相似的文学作品,一面带着一堆信签纸进行“小说创作”。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时总感觉小说创作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把自己的经历和见闻,通过不赖的文笔写下来就行了,后来才意识到,这种观念对真正的小说创作来说是致命的。

阅读理解也止于字面,对小说的艺术内涵或精神质地无从体认。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以及阅历的增长,对小说的认识也随时在发生着变化,到现在,终于认识到写作是一个越来越艰难的过程,不管写下多少字,当初的那种欣喜和成就感正在丧失,更多的只有沮丧,无力完成或突破的痛楚,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种状态会让人感到绝望,好在我们可以从这种痛楚中,不断找见新的方向和道路,这是一个需要我们耗尽血肉才能挣脱的困局,再走一段后,可能会有更要命的困境等在前头。文学对我来说,像是一个需要历经万难、踏遍陷阱之后,才能看见的美丽世界;一次需要漂行在自己的心血中,才能泅到彼岸的冒险之旅,是一个不断置自己于死地的过程。

 

2. 有哪些作家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深刻影响?请列举三位,具体说明原因。

此称:我没有系统阅读过任何一个作家,这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个性,只是因为懒惰。我的阅读总是零散的,有时通宵达旦读完一本小说,有时候,用上三年都没有看完几本小说。在我阅读过的作家中,近来对我影响最深的应该算是奈保尔、石黑一雄、于坚等。

奈保尔对印度社会或加勒比地区的热情和耐心让我感到佩服,阅读他的作品时,我能感受到一个作家在面对文学时应有的态度和韧性,感觉他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为了自己的写作。唯有忠于文学、精于文学、沉迷于文学、死于文学,才可能被文学全然眷顾。我认为做任何事都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的社会文化要求我们做到面面俱全,到头来可能很少有人把一件事情做出名堂来,但在现实中,我们需要顾及的实在太多,有时候无力顺着一条窄路走下去,投机已被合理化,如果有马路通往故乡,何必要在一条山路中挣扎呢?两个写作者之间的最终差距,可能源于对文学的执着度。

另外,奈保尔对散文和小说的文体意识非常清晰,虚构时,他能让人看见自己的想象力和艺术天赋;纪实时又能极尽细节显出真实。这是令人佩服的,除了像博尔赫斯这样世界级的大师,我认为淡化文体界限,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虚构和纪实,总得有个明晰的界限,让现实的属于现实、梦境的属于梦境。

我读过石黑一雄的三本书,让我对小说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毕业于知名大学的创意写作专业,就是我们所谓的科班出身。在我读过的长篇中,唯有他的小说让我有了二次阅读的冲动。我以前自以为是地抗拒小说写作技巧,认为只要内容足够好,就不需要讲究什么技巧,但看了这些小说后,才认为在小说中,技巧和内容同等重要,只有给这两方面给予足够的重视,才可能让一篇小说具有足够的完成度。不是所有故事,本身具有勾人心魂的生命。特别喜欢石黑一雄的小说语言,或许这得归功于翻译者,但相信在原文中更好。还有他对隐喻的把控能力也令人叫绝,在《被掩埋的巨人》里,他通过一个充满奇幻的故事,去处理遗忘、记忆等大的主题。但通篇看不出过于刻意的雕琢或暗示,像一个成人童话。或许,我自己特别喜欢隐喻,但在写作实践中,总是运用不好,希望能有机会去掌握更多的小说技巧。

于坚是我认识的诗人,也是散文作家。我读过他的《众神之河》《向西部学习生活》《朝苏记》等,在我了解的作家诗人中,没有谁像他一样能窥见事物的魅力、自然的魅力、生活的魅力、传统的魅力。求新求变是大势所趋,很多作家困在自己的概念里,急于给异己的事物进行“祛魅”,费尽心力给人指明大昭寺的菩萨是泥巴做的、烧香祈福不能速达愿望等等,但鲜少有人跳出自己的概念,去思考一下除了实际利益之外,所有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给我们的生命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于坚不仅在文本中道出这些非常浅显,却被新风尚遮蔽的美感,还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去拥抱这些东西,践行自己的生命美学。和他走在一起,更能学习一个人应该怎样面对自然、面对生活等。河流、村庄、山路、无法清理的石头、不能回避的人群、满眼荒寂的山野、毫无权势的邻居,若非我们有能力发现这些存在的美感,不然在不断祛魅和“趋利”的过程中,会把自己置身其中的世界“建设”得特别无聊和乏味。在很多人看来,怀旧似乎是一个贬义词,向前看才有前途。但如果跳开集体意识,仔细思索个人的生命前景时,可能会发现,我们不可能过上一种与往昔决裂的生活,起码不可能过上一种在情感和记忆方面与往昔决裂的生活。“往昔是一处富矿”,否定所有的生活和价值传统,去过上一种突如其来的完美生活,这是一件在逻辑上就漏洞百出的愿望,也是一种自卑难耐的表现。


3. 你学习的专业或从事的职业是什么,它能够给写作提供滋养吗?是否希望成为职业作家?

此称:文凭上的专业是“藏汉文秘”,目前从事的职业是藏汉新闻翻译和播音编辑,我能从工作中学到很多新的业务技能,但对于写作来说,不认为目前的工作能够带来什么滋养。职业作家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身份,它不仅要求你在时间和身份方面具备条件,自身还得有足够的才华和热情,把写作这份工作做到极致。我无数次想象过自己放下手头的一切,回到深林边的故乡,盖一座朝阳的木房,种三亩青稞、养两只奶牛,劳累时游山玩水,精神时写作阅读。我还会在笔记本上写下具体计划,房子的大小、需要的建材、需要带去的藏书等,但仅止于想象,终究没有勇气付诸行动的。这种活法其实不需要多少成本的,我缺失的可能只是一份勇气,我还是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再说,就算能有充足的条件让我写作,我还不能确认自己是否具备足够的才华。如果只是想要自由享清福,谁会不愿意呢?

 

4. 当下的文学生产和传播机制是否为你提供了足够大的空间与足够多的途径?你的作品主要通过哪些渠道发表?

此称:我是个低产的写作者,没有遇到过发表困难的情况。我也很幸运,十多年来结识了不少善良(会随时关心你的创作状态并热情约稿)、负责(不达标的稿子坚决打回,绝不在选稿时考虑交情)、宽容(遇到具有可塑性的稿子,耐心等你修改完成)的编辑,每次投稿,就算不能刊用,也能从编辑那里得到很多宝贵的修改意见,到现在,相比过于顺利的投稿,我更期望得到编辑的富有诚意和责任的建议,对一个打算一直写下去的作者来说,这可能更具前瞻性。一般而言,完成一件作品后,自己心里其实是有底的,如果没有达到最低标准,我不会贸然投稿,这不仅为难熟悉的编辑,更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但有些时候,也会有几篇自己感觉良好,但投稿后随处碰壁的稿子。我电脑里,有十篇以上这种死稿。

 

5. 怎样看待从“五四”发展至当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传统?其中的经典作品在你的日常阅读中占有怎样的比重,是否构成写作的参照系?

此称:当代文学作品,在我的阅读中占有不少比重,比如鲁迅、余华、汪曾祺等人的作品我经常会读,但不认为构成自己写作的参照系,因为阅读不够透彻。

 

6. 你关注同代人的写作吗?是否可以从中发现不同于前几代作家的群体性特征或倾向?

此称:不能说很关注吧,有时候,出来几个动静很大的同代作家,会搜来几篇拜读拜读。就我自己的了解来说,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在变化,但文学方式可能没发生值得谈论的变化。

 

7. 文学期刊、专业奖项、写作同行、专家学者、图书市场、大众媒体及互联网等所呈现的文学评价尺度,有哪些会影响到你的写作?你的“理想读者”是谁?

此称:文学期刊可能会影响到我的写作。因为在当下,文学期刊最能代表严肃文学的价值立场。我的“理想读者”是具有一定的文学素养,能辨明作品好坏,并且通过一定途径回馈给我的人。

 

8. 是否认同历史感、现实感的匮乏与经验的同质化是当代青年作家普遍面临的问题?你认为自己拥有独特的个人经验吗?

此称:对一个地区来说可能存在这样的问题吧。但对于全国来说,觉得问题没那么严重。生活方式、价值观、言语方式等等是在趋于同化,但“同化”一词太过笼统,不可能存在完全覆盖和精确的同化,每个地方、每个人都有不可复制的细节。只要钻研自己的生活和经验,不大可能出现太过严重的同质化现象。同质化的出现,更可能是因为文学权威们的观念同化、审查标准的同化、刊物选稿标准的同化、公众阅读喜好的同化等。

 

9. 文学之外的其他艺术形式,如音乐、绘画、戏剧、影视等,对你的写作有何影响?

此称:我一直认为艺术之于人的震撼力、感染力,必有一些共通的原则。好的音乐、绘画、影视等,为何让我们感到享受或震撼,必然是凭借着一种有效可行的创作逻辑。对我个人来说,影视对我的写作影响最大,我经常会看一些小众电影,从中可以学习关于故事结构、叙事节奏、视角选择等与文学创作相关的技巧。

 

10. 科幻、奇幻、推理等类型文学,非虚构写作以及互联网时代种种新的写作实践,是否正移动着文学的边界?在你看来,未来的文学经典可能会呈现怎样的面貌?

此称:不认为文学的边界在移动,类型文学和网络文学都是互联网的派生物。严肃文学在公众生活中的位置,在我看来是合理的,除了消遣方式极度贫乏的年代,严肃文学不大可能回到辉煌时期,却有着比其他其他形式更持久的生命力。未来的文学经典会呈现怎样的面貌?这可能要等到我们完全消化时代内容后才可瞻望。我个人很少思考这么大的命题。

 

此称代表作是《没时间谈论太阳》



 

 



羌人六,男,羌族,1987年生,四川平武人。出版有诗集《太阳神鸟》、文集《食鼠之家》、中短篇小说集《伊拉克的石头》、长篇小说《人的脸树的皮》。曾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散文佳作奖等。

羌人六

 

 

1. 从何时开始有自觉意识地写作?与那时相比,你对文学的理解是否发生了变化?

羌人六:开始有自觉意识地写作是我2011年大学毕业以后,菜籽落了海,面对的世界和生活一下子变得具体,很多同学都工作去了,我不太想工作,工作看似五花八门,但效果在我眼底几乎一样:没有存在感。我也不愿过那种可以一眼看到尽头的生活,写作是我唯一喜欢干的事情,也相信自己能写出点名堂,因此决定把这条路走到黑算了,一直写到现在,惠特曼有段话:“刚刚成年的时候,我就放弃了在我的时代与国家中通常的商业上的追求与实践,致力于表达那些思想,那么实在没有必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写作可能就仅仅是习惯使然。”如今,写作于我,就是一种习惯。说到文学的理解,肯定有变化,这个变化是方方面面的。就我自己的阅读和观察,很多作家最初走上写作道路都是为了生活,但现在我越来越意识到,一个写作者,就本质而言,不是为了生活而写作,应该是为了写作而生活。为了写作,除了个人的阅读和努力,写作者必须走向生活,融入生活,向生活取经。

 

2. 有哪些作家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深刻影响?请列举三位,具体说明原因。

羌人六:古今中外作家我读还比较多,也花心,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以前读书是无头苍蝇,遇到喜欢的作家,按图索骥去发现他们喜欢的作家,几乎不会失望,我的阅读目前是这个状态。当然,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就像每天的吃过的饭菜,总有那么一点营养。这些年,我像犯了烟瘾那样经常会忍不住去阅读的作家有海明威、加缪、卡达莱、艾丽斯·门罗、库切、帕幕克、勒克莱齐奥、莱辛、劳伦斯、米沃什、奈保尔、若泽·萨拉马戈、巴别尔等。硬要说对我写作产生深刻影响的作家,我首先想说库切,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其次是赫塔·米勒,她教会我如何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世界、打量生活;最后是中国作家杨显惠,他的作品让我震撼,也让我看到了一个写作者的勇气和担当。

 

3. 你学习的专业或从事的职业是什么,它能够给写作提供滋养吗?是否希望成为职业作家?

羌人六:我十七岁读高一开始写作,写了三年,成绩一落千丈,后来凭借不错的身体素质考上了一所体育大学,专业是体育教育,后来也当过一两年体育老师,现在是老家文化馆的文学创作辅导员。我相信,这些经历都在丰富我的生活,也在丰富我的写作。因为地方领导的重视和关心,我已经两三年没在单位上班,工资待遇不变,平时都在家里读书写作。我不清楚职业作家是个什么概念,按我的理解,一直在写,写一辈子,就是职业作家。

 

4. 当下的文学生产和传播机制是否为你提供了足够大的空间与足够多的途径?你的作品主要通过哪些渠道发表?

羌人六:是的,现在发表已经不那么难,难的是写出好作品。以前我的诗作被语文老师拿到班上朗诵和表扬,我觉得是一种发表。现在的作品,主要是在一些文学刊物上。作为一个写作者,不得不说的是,发表并不重要,有些作家作品千篇一律,但很多优秀的写作者却有一个共同点,不愿意重复,一辈子都在玩花样,当然,这是褒义。

 

5. 怎样看待从“五四”发展至当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传统?其中的经典作品在你的日常阅读中占有怎样的比重,是否构成写作的参照系?

羌人六: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从开始或许就有一种形而上的使命感,追求人的自由、解放和独立,走了些弯路,有过光辉岁月,但如今却是越来越碎片化、快餐化,各取所需。国内的经典作品我基本都买了书,零零散散读过一些,没有系统琢磨,有一定影响,但构不成参照系。

 

6. 你关注同代人的写作吗?是否可以从中发现不同于前几代作家的群体性特征或倾向?

羌人六:偶尔关注。感觉我们这一代喜欢各行其是,整体晚熟,当然,如果仅仅是晚熟也好。黑马很少。欣喜的是,这几年也看到有同龄人在用作品思考一些宏大的事物。

 

7. 文学期刊、专业奖项、写作同行、专家学者、图书市场、大众媒体及互联网等所呈现的文学评价尺度,有哪些会影响到你的写作?你的“理想读者”是谁?

羌人六: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说都有影响又有点言过其实。发表、获奖、出书、别人的肯定等等我觉得都是好事,如果这些好事都属于同行,我是坚决不乐意的。我鼓励自己去嫉妒一些写得好的同行——嫉妒不是贬义,而是一种能力——我为什么不能写得那么好?但话说回来,写作本身就是个人的事,要想写好作品,还真得让自己从这些框子里跳出来,写自己想写的,最重要。“理想读者”,我希望是形形色色、各种职业的人。

 

8. 是否认同历史感、现实感的匮乏与经验的同质化是当代青年作家普遍面临的问题?你认为自己拥有独特的个人经验吗?

羌人六:认同,这确实是一个比较普遍的问题,所以我说杨显惠给我的最大触动,就是为了写作,必须走向生活,去了解生活,去向生活取经,这也不够,还要有一双慧眼,去发现生活背后的东西,要相信,无论多么复杂的生活,其实都是可以理解或找到理解的途径的。独特的个人经验?这是一个方向,我相信好多写作者都是有野心的,渴望写出跟别人不一样,甚至别人写不了的作品。

 

9. 文学之外的其他艺术形式,如音乐、绘画、戏剧、影视等,对你的写作有何影响?

羌人六:写作偶尔会听听老歌,电影《活着》的插曲,我也喜欢,音乐能为写作带来灵感。电影也是,写小说的话,我一直追求那种有画面感的小说,日本很多小说家都有这个特点,故事比较完整,又有形而上的东西。

 

10. 科幻、奇幻、推理等类型文学,非虚构写作以及互联网时代种种新的写作实践,是否正移动着文学的边界?在你看来,未来的文学经典可能会呈现怎样的面貌?

羌人六:类型文学、非虚构等都是对文学的丰富,是开枝散叶,是领土扩张,但不会动摇文学本身;很多作家都探讨过与经典有关的话题,未来文学经典的面貌,我深信,还是卡夫卡描述过的那样:“我们需要的书,应该是一把击穿我们心中冰海的利斧。”

 

羌人六代表作《伊拉克的石头》

 



 

 



索南才让,男,蒙古族,1985年生于青海省海晏县托勒草原。现经营牧场。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存在的丰饶》《我是牧马人》,长篇小说《野色失痕》《小牧马人》。曾获青海青年文学奖等。

索南才让

 

1. 从何时开始有自觉意识地写作?与那时相比,你对文学的理解是否发生了变化?

索南才让:写作四五年后(事实上没写几个字),我对写作有了新的态度,我对文学的理解变得严肃并且放到了与生活同等的地位。于是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写出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2. 有哪些作家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深刻影响?请列举三位,具体说明原因。

索南才让:在我写作之初,武侠小说统治着我的世界,人生由此绚丽多姿。金庸先生像月亮一样始终伴随着我。我以他创造的世界滋养现实生活,用被他培养的想象力构筑属于我的世界。阅读的乐趣就此产生。

再后来,一个命中注定般的时期里,我读到了《平凡的世界》。我始终认为这是我人生的一次十分重要的蜕变,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我写作的开始。没有《平凡的世界》,就不会有今天我这个作家的身份。

还有一位作家是以父亲的身份出现的,他就是福克纳。他教会了我走路,然后让我自己去闯。但他始终是关注着我的。我案头的书换个不停,但他的作品和他的传记不曾变动过。每当我遇到挫折、丧失信心、感到无能的时候,我就从他那里获得鼓励和勇气。他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3. 你学习的专业或从事的职业是什么,它能够给写作提供滋养吗?是否希望成为职业作家?

索南才让:我不曾踏踏实实上过学。从七岁到十一岁,连续换了三个学校后我就再也不想踏进学校大门了。我回到了草原,回到自己的牧场。开始了持续至今的长达二十多年的游牧生涯,我的生活从来没有短缺过对我的滋养,我写下的每部作品字里行间都有草原的气息和灵魂。我的牧人身份永远不会变。我有很多写作计划,这当然需要时间、需要精力,甚至需要全力以赴。对我而言最理想的职业作家的状态是我仍然生活在自己的牧场上(这是善待心灵最好的方式),却不用为生计奔走,可以心无旁骛地写作。

 

4. 当下的文学生产和传播机制是否为你提供了足够大的空间与足够多的途径?你的作品主要通过哪些渠道发表?

索南才让:我的写作空间是逐步被拓宽的,选择的余地也是渐渐丰富起来的。作品走的是杂志发表和出版的路子。

 

5. 怎样看待从“五四”发展至当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传统?其中的经典作品在你的日常阅读中占有怎样的比重,是否构成写作的参照系?

索南才让: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优秀传统在传承、延续。文学基因和生命基因是一样顽强有活力的,但明显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也许是中国文学最大的问题:我们不能继承所有,更谈不上超越。鲁迅、萧红、沈从文、林语堂、郁达夫、老舍、余华、莫言、苏童等一大批经典作家在我的阅读比例中占四分之一,而且在逐年增加。我一开始写的时候模仿过鲁迅,模仿过萧红、沈从文,也曾满怀信心地模仿老舍。这些好作家就是我的钙、铁和维生素。

 

6. 你关注同代人的写作吗?是否可以从中发现不同于前几代作家的群体性特征或倾向?

索南才让:我当然关注同代作家。因为我想知道他们在写什么,在表达什么。在了解中我发现我们这一代对现实对当下的书写远不及前辈们,甚至可以说对现实的把握能力不足。我们关注、思考的面越小,能力就越小。我们在一个死循环里面挣扎。

 

7. 文学期刊、专业奖项、写作同行、专家学者、图书市场、大众媒体及互联网等所呈现的文学评价尺度,有哪些会影响到你的写作?你的“理想读者”是谁?

索南才让:我觉得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写我想要写有兴趣写的东西,原则上不会为了迎合去改变。

“理想读者”没想过。他们可能是各种各样的人,而且一定是热爱文学和阅读的人。

 

8. 是否认同历史感、现实感的匮乏与经验的同质化是当代青年作家普遍面临的问题?你认为自己拥有独特的个人经验吗?

索南才让:虽然大同小异的生活方式把青年作家的个性逼到一个尴尬的境地,但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暂时的问题,因为我看到那些意识到这点的同行们正在积极做出改变,而且这种改变是有效的,无论从内容还是风格上。

我有自己独特的个人经验,我觉得我十分独特。我的生活环境有别于大部分同行。

 

9. 文学之外的其他艺术形式,如音乐、绘画、戏剧、影视等,对你的写作有何影响?

索南才让:音乐对我的写作有很大的影响,有些意境需要音乐的帮助才能写得出来。

 

10. 科幻、奇幻、推理等类型文学,非虚构写作以及互联网时代种种新的写作实践,是否正移动着文学的边界?在你看来,未来的文学经典可能会呈现怎样的面貌?

索南才让:各种类型文学和网络文学(尤其是网络文学)不断地拓展着文学的疆域,但呈现的是一种大而不精、广而无神的格局。

随着网络文学越来越规范,认可度越来越高,我乐观地估计未来的文学经典有可能在这个领域产生。


索南才让代表作《野色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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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刊目录


聚焦│Focus

新青年,新文学:当代青年作家问卷调查(上)


实力│Main Current

孙   频   鲛在水中央(中篇小说)

选自《收获》2019年第1期


周瑄璞   星期天的下午餐(短篇小说)

选自《人民文学》2019年第3期


姚鄂梅      游刃有余(中篇小说)

选自《钟山》2019年第2期


徐则臣      青城(短篇小说)

选自《青年作家》2019年第4期


扎西才让   达珍(短篇小说)

选自《芳草》2019年第2期


锋锐│New Wave

唐 棣     巴比伦斯的巫师与槲楪气味的沙漠

(短篇小说)

选自《遗闻集》


陈春成     传彩笔(短篇小说)

选自《特区文学》2019年第2期


贾若萱     暴雨梨花针(短篇小说)

选自《湘江文艺》2019年第2期


非虚构│Non-fiction

刘醒龙     获奖是过年,写作是过日子

选自《清明》2019年第2期


李修文    小站秘史

选自《十月》2019年第2期


读大家│Reading Classics

张亦辉    用叙述穿越死亡——从托尔斯泰到鲁尔弗

选自《北京文学》2019年第3期


书架│Book Shelf

中国台湾│ 朱西甯    铁浆

选自《铁浆》


艺见│On Arts

李兆忠   一片森林,通向一口深井——张仃与李可染

选自《天涯》2019年第1期



《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第5期

5月1日出刊




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改版扩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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