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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文:写作,就像领受了一个急迫任务

中华文学选刊 中华文学选刊杂志 2023-04-09

李修文:

1975年生,湖北钟祥人。毕业于湖北大学中文系。主要著作有《滴泪痣》《捆绑上天堂》《山河袈裟》等。《山河袈裟》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现为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


《中华文学选刊》5期选载了李修文非虚构作品《小站秘史》,文章气韵流贯、文辞苍郁,有自然山川的灵气,也有人世关怀的在地感,跨越了虚构与非虚构的边界。我们将李修文的写作札记分享在此,一起看看作家的写作观与美学理念。



写作札记


  • 在今日里写作,其实就是报恩,我可能在报一场暴雪的恩,报一场大雨的恩,报一条走过的路的恩,更要报这十年里头我所遭遇到的这些人事的恩。

  • 为何如此呢?我想我应该还是在寻找自己和身边这块土地和附着在其上的人情世故之联系,这种联系,我不想称之为观察,也不想称之为体验,我们这里不是纽约曼哈顿,我们见到的人群也不是西方小说里那种物质过度繁盛之后所诞生的各种畸零人,最后,我找到了这个词:报恩。它让我安定,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词一直生长在中国人的情感链条当中。

  •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感觉自己像是领受了一个急迫的任务,那就是赶紧进行自己的美学实践。这么说不是自大,而是前面我说的那些人事遭际的恩赐,所谓“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我不是迷恋美本身,美本身是非常脆弱的,美只有存在于一个更宽广的美学谱系里才能呈现它自己的生命。我们看见很多作家,很多导演,当他的美学里那种非常丰富、复杂的东西最后被退化为了一种类似于美的东西之后,这个作家或者这个导演生命力的委顿也就开始了,所以,对纯粹的“美”我一直抱有警惕,但也发自肺腑地在渴求某种相对鲜明的个人美学。

  • 一种从中国文学的典型情境里诞生的个人美学能否重新铸成?换句话说:随着国力进步,中国人的自我意识越来越清晰,受西方文学语境影响而形成的叙事范式已经无法触及到中国人的情感本质了,但是,它们究竟是什么,是《红楼梦》在当代的复活吗?在我看来,肯定不是,但也几乎肯定是,而这样的现实,恰恰在召唤着这个时代的曹雪芹,而不是再多一个两个的卡佛。


  • 在今天,动用各种手段,戏剧,音乐,电影,小说,让这些元素全都作用于散文,在我看来,才是替这一文体去开疆拓土的人间正道。


  • 《山河袈裟》可能有时候会用小说乃至戏曲的方式对我要写作的素材进行截取,但它们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我亲身耳闻目睹,事件本身无疑都是以真实打底的,现在想起来,写作这本书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浇注了我的立场。立场何来?我想是因为基于真实材料的同情心。同情心何来?就来自我深陷困厄之时遭遇到的那些同路人,纯粹靠阅读靠审美来完成这种自我认知几乎是不可能的,它就是命中注定,就是当头棒喝,甚至就是六神无主之后再找到主。

  • 好作家往往都有自己的秘密配方。我倾向于自己根本不知道散文该怎么写,而是重新去触摸散文的躯体,重新去拼接散文的躯干,即是说:伴随散文在这个时代的崭新可能,我们也要勇于做一个新人。


  • 于我而言,十几年甚少作品问世,我肯定遭遇过一些人生的窘境,每每在窘境之中,无论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是货真价实的帮助,大多来自这些“人民”,由此,我愿意滴血认亲,和他们喝一杯酒走同一条路,如此而已。

  • 现在,我则更多希望这个“我”消失,做万千野草中的一株,做万千水流中的一滴,不去执迷奔突之声,而是更多地去伴随、去加入旷野山林的背景音,对,不是站出来宣告“我”在,而是这个“我”要去服膺于那些亘古流传的劳苦和美德


  • 如果有什么抱负的话,我的抱负,就是下定了决心为那些不值一提的人或事建一座纪念碑。


  • 贫寒中的情义,诺言如何像奇迹一般展现,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如何没有倒下——中国人身上最值得肯定的东西依然还在我们的时代静水深流,这些才是我最珍重的美。



  • 关于文字或者语感,还是去相信直觉吧,语言在我的写作中其实一直属于一个次要的位置,我反而担心,过度的语言塑造会损害你要表达的事实,而且这样的悲剧在我身上已经提前发生了——写小说时,我曾经特别依靠审美来开展叙事,这在相当程度上其实会曲解人物的处境,反过来,审美也难以为继。如果美学未能在有血有肉的现实中展开,多半最终还是要坍塌。


  • 诗歌往往首先要准确地发现诗意,再来准确地表达诗意,对于我这样一个热衷于叙事的人来说,诗歌首先是对叙事泛滥的限制,然后它也教会了我不臣服于事实。

  • 读古文,不能把自己读成古人,“传统”在今日之所以仍然能成为“传统”,首先是它在它诞生的年代里一定具备强大的创造力,抑或破坏力,面对古文,面对古代的作家,我最渴望的,其实是得到这两种力量的浇灌。


  • 如今,在语言上,我更笃信沃尔科特的话:要改变你的语言,首先改变你的生活。一个作家如果想要创造个人美学,掌握再多的词汇也没有用,只有那些词汇被生活验证,生活本身帮你挑拣出了匹配它的字词,你的个人美学才有了实践的可能,所以相比语言,应该更信任生活。

     

    选自《收获》微信公众号、《芙蓉》杂志微信公众号


小站秘史 (节选)


硬生生来到我身前的,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座小火车站,也是奇怪,尽管身处茫茫蒙古草原,它的名字,却叫作“满达日娃”,翻译成汉语,即为牡丹之意。正是寒冬腊月,我被人从长江之畔叫来这苦寒地带,参加一个电视短剧的拍摄,几天之后,又被剧组撤换了。如此,我便只好丧家犬一般离开,辗转了好几天,终于到了这座小站,指望在这里乘上火车,先去到大一点的城市,再想办法返回长江之畔。在这苦寒地带,但凡举目张望,满眼里便只有鹅毛大雪,昔日的草原和铁轨,全都被深埋在了暴雪之下,所以,踏入小站的同时,我的耐心已来到了极限,坐在炉火边,总是每隔一会儿就要挑开磐石般的门帘,去看雪停了没有,然而,雪似乎永远不会停止,那列可能带我离开的火车,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来了。

这座小站真是小啊:值班室,售票处,这些一概皆无,一共就只有一间屋子,屋子里,除去几把油腻的桌椅,还有一张火炕,火炕之下生着炉子,炉子旁边,就蹲着这小站里唯一的职工布日固德;虽说根本不会有人来买票,但出于习惯,老布还是将售票的小布包挂在自己的脖子前,须臾不曾取下来,如此,每一回半蹲在地,去将炉火吹得更大一些的时候,那只小布包便总是碍事;还有,当他怀抱着一只蒙着纱布的铝盆,长时间死死凝视着它的时候,那只小布包也会碍事;可是,每当我想帮他拿开,他便以怒目待我,再惊慌地看向身后那个躺在火炕上的孩子,发现那孩子并未受到惊扰,这才伸出一根手指,咬牙切齿地指向我,提醒我不要再发出任何动静,看上去就像一头时刻准备捕杀猎物的豹子。


是的,火炕上躺着一个满身浮肿的孩子——那孩子,正是眼前这场暴雪开始下的第一天里扒火车来的,到了满达日娃,饿得受不了,就下了车,找老布要吃的,话还没说上两句,一头栽在了地上。老布赶紧将他抱上火炕,给他拿来吃的喝的,这才叫醒他,看着他吃完喝完,几句话问过,终于知道,那孩子打小就没见过父母,最早,他是从广州火车站流落到北方来的,去年,他得了病,喘不上气,满身都浮肿了,也没去过医院,只是听人说,自己得的是白血病,是会死的。就在前几天,他全身浮肿得更厉害了。他估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就扒了一辆火车来这里:在死之前,他想去看一眼豆芽。

“豆芽?”可能是因为一直高烧不退,那孩子的听力已经变得极差了,所以,老布想跟他说话,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喊,“你想看咋个样子的豆芽?”

哪里知道,那孩子想看一眼的,竟然就是最寻常的豆芽,黄豆的豆芽,又或绿豆的豆芽。老布就愈加迷惑不解了,再问他,活了十多岁,你不会连一棵豆芽都没见过吧?那孩子便再作答,说他当然吃过豆芽,但却从来没见过活着的豆芽,尤其这几年,他一直在砖窑里做工,一回豆芽都没吃过,自然也就没想起过豆芽,得病之后,他被砖窑老板赶了出来,从那时候起,不知道为什么,他终日都想看看活着的豆芽是什么样子的,听人说,这边有个镇的名字就叫豆芽,想着豆芽镇总应该有活豆芽吧?他便扒上火车来了——很显然,到了此时,老布也已经确切地知道,那孩子的脑子其实是有问题的,弄不好,当初就是因为脑子不好,才被自己的父母扔在了广州火车站。虽说老布还有不少问题要问他,可是注定于事无补了,一来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也就更说不出自己之前在哪里的砖窑做工,究竟为何非要看一眼活着的豆芽了;二来是,那孩子几乎已经下不来火炕,总是还未说上几句话,就又昏迷了过去。

那孩子似乎活不了几天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尽管暴雪已经连夜将所有的道路和河流都掩盖殆尽,说不定哪一片雪地就会突然崩塌,变作夺人性命的所在,老布还是骑上摩托车,出了小站,找到有人烟的地方,顺利借来了黄豆。他决心自己将豆芽生发出来,好让那孩子看看,活着的豆芽到底长什么样子。话虽如此,对于怎么将豆芽生发出来这件事,他心里还是没底,毕竟这于他也是第一回。好在他有了一个帮手,那天傍晚,暴雪扑面而来的时候,我也连滚带爬地踏入了这座小站:作为一个南方人,我清楚地知道一颗黄豆是怎么长成豆芽的。

“到底行不行?”自打黄豆们被泡好,盖上了一层纱布,最后再放进那只铝盆,老布便坐立不安,铝盆明明端正放在窗台上,可是,每隔上几个小时,他都忍不住将它抱在怀里,凝视了好半天,才焦虑万端地问我,“你觉得,真的能长出豆芽来吗?”

说实话,我也没有信心。可能是因为此地的天气过于湿寒,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缘故,几天过去了,豆芽迟迟没有长出来。满天飞雪可鉴,在老布给我讲完他和那孩子的来龙去脉之后,我也顿时便忘了自己是个急需离开此地的人,满心里就只有一桩事情:和老布一起,守护龙脉一般,小心翼翼地侍卫着那一盆黄豆,生怕稍有不慎便得罪了它们。后半夜,趁着老布短暂的睡着,我甚至偷偷掀开了那层纱布,好似刚刚踏入墓室的盗墓贼,屏息静声,差不多快跪下去朝拜黄豆们,可是,它们却偏偏不肯生出一根新芽——而那孩子似乎已经等不到新芽光临人间了:不管老布多么频繁地在他的额头上搭上湿毛巾和冰块,他的脸终究越来越烫,喘息声也愈加粗重,某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在老布心里,竟至于越来越浓。

满天飞雪可鉴:老布,布日固德,那头愤怒的豹子越来越慌张,也越来越六神无主,他曾经和我商量,干脆铤而走险,抱起那孩子,前去离此地最近的医院。最终没有成行,只因为离此地最近的医院不在他处,恰恰就在那孩子口中的豆芽镇上,离此地尚有两百公里,所以,那孩子是断然去不了医院了。先不说他会被这酷寒冻死,就连老布自己,只怕也会倒毙在这仿佛一直铺展到了世界尽头的暴雪里。长生天啊,当此之际,老布,布日固德,除了抱紧那一只冰凉的铝盆,继续望眼欲穿,你还能叫他想出什么别的法子呢?

更大的悲剧还是到来了:这一天的后半夜,我刚打了一个盹,猛然间竟被拖拽着站起了身,一睁眼,只看见老布的满眼里都是骇人的怒火,再去定睛看,满盆的黄豆已经被老布倾倒在了炉子边,一颗颗,全都发黑了。显然,它们都是被老布在愤懑难当之时砸在地上的,一颗颗,不仅没有生出新芽,反倒接近了腐烂,显然,我向老布打的包票落空了。

那时候,我毫不怀疑,如果老布的手中有一支枪,他定然会扣动扳机,将子弹射向我,可是,千真万确地,天降了绝人之路,到头来,他也只有认了这绝人之路,和我一起,在炉子边颓然坐下,再也不发一语。稍后,屋外白毛风大作,他只好又仓促地示意我,跳上火炕,共同展开一床被子,将窗缝遮挡得更严实一些,好让风声不那么大。


也就是在此时,小站之外,白雪与旷野之上,一阵高亢的马嘶之声响了起来,我还茫然不知所以,老布却像是被电流击中,扔掉被子,狂奔着跳下火炕,再狂奔着拉开门闩,三步两步,就奔到了小站之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狂奔,其时情境就像是大军已经压境,我们两个在瞬时里狂热,奔赴在了送命的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一件大事就要发生了——果然,马嘶之声愈加清亮,远远地,一匹白马,通体泛着银光,既是打虚空里奔出,也是打切切实实的山河里奔出,飞蹄过处,冰雪碎裂飞溅,轻薄的雾气被它一意刺破,再昂首突进,就像马背上端坐着霍去病,然而,霍去病不在此时此刻。此时此刻里,它就是霍去病,宛如疾风,宛如利箭,宛如被长生天推动的滚石,它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清晰地看见了它身上悬挂的冰凌:就在刚刚,它定然踏破过白雪下的冰河,泅渡之后,滴水成冰,它也不管不顾,佩戴着这勋章一般的刺骨与骄傲之冰,最终站在了离我们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了,这才甩一甩马鬃,吐一口热气,再抖落了冰凌,兄弟一般,清澈地、端正地来到了我们身前。

面对这突至的英雄,我还在瞠目之中,老布却像是窥破了天机,匆忙上前,手慌脚乱地,从马背上取下一只褡裢,双手抖索着打开了,而后,身形骤然呆滞,站在那匹白马前,化作一尊冰雕,再也不动弹。我急了,赶紧也奔上前去看,只一眼,便和老布一样,惊诧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褡裢两端的布兜全都鼓鼓囊囊,那鼓鼓囊囊的,却不是他物,全都是豆芽,一棵棵活着的豆芽,因为在冰河里浸泡过,它们的身体上遍布着细碎的冰碴,所以,就算袒露在暴风雪之中,它们也并未显出丝毫的娇弱,相反,就像刚刚生出了铮铮铁骨。

面对夜幕与白雪,面对漫无边际的空茫茫,老布大声呼喊了起来。随后,一句接着一句,自顾自,他扯着嗓子开始了诉说,但是,因为他用的是蒙古语,我便一句也没听懂,诉说了好半天,老布并没有等来应答,十有八九,不管送豆芽的人是谁,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老布的呼喊:在他们之间,相隔着山峰、沟壑与河流,雪灾里,这些地界都可能是要命的所在,若不是如此,那送豆芽的人,怎么会舍得让一匹白马孤身犯险呢?呼喊了一会儿,诉说了一会儿,老布喘息着沉默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换了汉语,告诉我,他其实知道是谁送来了豆芽:白马的主人,正是前日里借给了他黄豆的人。

那么,亲爱的老布,我们就不要再在此停留了,现在,让我们怀抱白马、乡亲与长生天的恩赐,踏上甘甜的道路,将那些豆芽视作造物的真理与秘密,供品一般,献给那昏睡不起的受苦人吧——我还在这么想着的时候,老布却已和我心意相通,先行了一步:雪幕里,白毛风里,他弯着腰,一步一步,将褡裢高高举在头顶上,就像高举着哈达,高举着婴儿,高举着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靠近那磐石般沉重的门帘时,他侧过身去,静静地站立,等我上前为他挑开了门帘,他这才轻悄地闪身,重入了小站。是啊,这时候,我们两个,多么像是活佛榻前的侍者啊。说来也是奇怪,再去看火炕上的那孩子:如有神助一般,他竟然起了身,端坐着,含着笑,静静地看着我们,好像静静地看着山河众生;他静静地等待着我们,好像在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生机回来了,智慧也回来了,因为此时他已不是别人,他是活佛转世,片刻之后,他便要辨识前世的法器一般,在一根豆芽里认取前身,他还要去西域求法和东土讲经,在天上降妖,在地下除魔,直到最后,彻底度去远在天边和近在眼前的一切苦厄。


全文见5期新刊

选自《十月》2019年第2期

图片来自网络



 



新刊目录


聚焦│Focus

新青年,新文学:当代青年作家问卷调查(上)


实力│Main Current

孙   频   鲛在水中央(中篇小说)

选自《收获》2019年第1期


周瑄璞   星期天的下午餐(短篇小说)

选自《人民文学》2019年第3期


姚鄂梅      游刃有余(中篇小说)

选自《钟山》2019年第2期


徐则臣      青城(短篇小说)

选自《青年作家》2019年第4期


扎西才让   达珍(短篇小说)

选自《芳草》2019年第2期


锋锐│New Wave

唐 棣     巴比伦斯的巫师与槲楪气味的沙漠

(短篇小说)

选自《遗闻集》


陈春成     传彩笔(短篇小说)

选自《特区文学》2019年第2期


贾若萱     暴雨梨花针(短篇小说)

选自《湘江文艺》2019年第2期


非虚构│Non-fiction

刘醒龙     获奖是过年,写作是过日子

选自《清明》2019年第2期


李修文    小站秘史

选自《十月》2019年第2期


读大家│Reading Classics

张亦辉    用叙述穿越死亡——从托尔斯泰到鲁尔弗

选自《北京文学》2019年第3期


书架│Book Shelf

中国台湾│ 朱西甯    铁浆

选自《铁浆》


艺见│On Arts

李兆忠   一片森林,通向一口深井——张仃与李可染

选自《天涯》2019年第1期



《中华文学选刊》2019年第5期

5月1日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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