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靠踢球上大学，真难！近七成足球考生特长失效
今年是大学高水平运动队足球项目招生实行全国统考的第一年，却也成了高中足球特长生的最难升学年。
关于今年的足球升学困局，在我们上一篇推文中，几位考生家长也通过数据进行了详尽分析（具体详见：这份足球考生家长的留言，让人肃然起敬！）。
不过，当时他们的分析聚焦于男足考生，如果覆盖到全体考生，今年的情况更不乐观。
近期，我们对更多的公开数据进行整理和分析发现，今年66.04%的足球考生，未能通过高水平和体育单招这两个主要渠道考上大学。这也意味着，他们中大部分人很可能选择复读，加剧明年的升学竞争。
眼下足球高水平的录取已尘埃落定，但仍有必要再进行复盘。一来，对明年升学局面有更好的预判；二来，探讨下明年的统考如何能更好地保障升学。
数说今年足球升学难
今年3月，官方发布的《体育总局科教司关于2021年普通高等学校运动训练、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及部分高校高水平运动队招生夏季项目报名考生报名资格信息的公示》，我们统计到今年持有足球项目国家二级运动员以上证书的考生共有10521人。
同时，根据各体育单招院校官网公示和阳光高考的高水平运动队合格名单公示，我们进行交叉印证和剔除重复后，今年各院校体育单招拟录取和高水平合格公示人数分别为：2100人和1473人。
说明：因公开信息不全，比如存在少数公示姓名带“*”号、一些字段（如“项目”、“性别”、“分数”等）缺失、各项信息高度相似的重名等复杂情况，无法进行全方位的交叉印证和去重，故本文所有数据只能做到尽量准确。
由此可见，今年未能通过体育单招和高水平升学的足球考生人数为6948人，占到了足球考生总人数的66.04%。这就是上文所说数据的来源。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66.04%的足球考生就只能复读了。除了高水平和单招，理论上还有两条升学路——体育类高考（体育术科成绩+高考文化成绩）和纯高考文化成绩升学。
如果足球考生选择这两条路，那足球特长的优势就基本没了，没有人会在这事关前途的人生大考中，放着优势不用，而让十余年来的苦练变成——练了个兴趣班！
同时，还需要说明的是，在高水平合格公示（剔除单招拟录取）的1473人，也未必能全部上岸。其中，大约有1170多人（占比80%）最后还要看高考文化成绩是否上线。
因为根据相关招生要求，高水平招生的三种优惠政策比例一般是：文化单考占20%、二本线65%占30%、二本线占50%。除了文化单考的优惠（参加体育总局组织的文化考试），剩下80%的考生仍需参加高考，分数达标才能被录取。
这也就是说，最后落榜考生可能会更多。以此做个大胆的推测，今年近7成的足球考生没有通过特长考上大学。而他们中大多数可能会选择复读，继续加入明年足球升学大军。
据一些家长反映，今年有些省冠军和全国大赛常客的高中，高三足球特长生升学率不足10%，个别高中甚至高水平升学仅1人，差点被“剃光头”！
今年的情况有多反常，对下比去年的升学数据，能有更直观的感受。
由图表可见，今年男足高水平运动队合格名单公示人次比去年还略多；但是具体到高水平公示人数就比去年少了450多人。这意味着，总招生计划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名额浪费多了400多个。
女足方面，虽然公示人次今年多了很多，但是公示人数今年只比去年略多，如果剔除体育单招的重复公示，今年公示人数甚至比去年还少。这说明，今年女足的很多公示也是无效公示。
当然，男足高水平今年的重复公示也比去年多出很多。而且越是985和211高校，合格名单公示“撞车”的现象就越严重（如下图）。
注：平均重复次数，等于公示次数/公示人数
两大问题值得关注
这样的局面是如何造成的？
此前推文已指出：今年体育单招和高水平公示没有分开，造成高水平无效公示；测试高分考生“赢家通吃”，一人被多校同时公示，造成高校名额大量浪费，尤其是985和211类院校。
其实，这些只是表象。根源或许在于，足球高水平运动队招生改为全国统考，相应的配套测试办法和招录办法却没有跟上。
去年10月，官方就定了足球高水平运动队招生要实行全国统考。直到今年2月，官方文件才明确足球统考和体育单招一起考。此时，各高校高水平运动队招生简章早已发布，招生办法与过往基本一致。
于是，两个关键的问题出现了：
1，单招测试和统考分区未必适配高水平；
2，高校招录办法未必适配今年测试情况。
先来看统考分区和测试安排。
今年高水平的统考分区是这样的——仅报高水平的考生统一在沈阳体院考区参加统考，既报高水平又兼报体育单招的考生，则按体育单招报考院校的分区来参加统考。
为了更直观，这里举一个例子说明。
如上图所示，甲乙丙三位考生，因为报考策略的不同，尽管都报了北京理工大学的高水平，却是在不同的考点进行测试。
要知道，体育单招考区的分布天南地北，沈阳、天津、日照、西安、武汉……气候条件不同，各考区的场地条件也不尽相同。足球的测试是在户外，易受这些因素影响，尤其是类似长传踢准这种单项。因此，考区不统一会带来客观上的不公。
综合一些考生和家长反映，今年的高水平统考的分区存在以下不利于考生的客观因素：
其一，测试时间不统一。
测试时间最早和最晚的考生都在沈阳考区。4月初，仅报高水平的考生测试；5月6日-10日，兼报考生、根据单招报考划在沈阳考区的考生测试。如此一来，考区天气条件不一致了。4月初的沈阳天气寒冷，而5月初的沈阳已比较暖和。足球的测试是在户外进行的，很受天气条件和环境的影响。显然5月的沈阳会更有利于发挥，毕竟在体感温度、风速、湿度等天气条件都更好。同理，5月初，划在西安考区的考生测试，天气条件也比4月初的沈阳更利于考生发挥。
其二，测试程序不统一。
有的考区在长传踢准时，允许考生进行5分钟的试踢，有的考区不能试踢；有的考区技术能力测试和实战比赛测试是同一天进行，有的考区则是分开且隔天进行；有的考区有技术项目测试在塑胶跑道完成，有的考区则全部测试都是在球场上完成。
其三，评分标准不统一。
据考生家长们反映，今年有的考区评分要求严格，有的相对宽松。比如，4月初沈阳体育的仅报高水平的测试，相对于后面的一些考区，评分标准要严格一些。据部分家长推测，可能沈阳考区都是高水平考生，考官会认为他们实力较强，所以在打分时会严格一些，甚至有压分的可能。
除了测试分区的不合理，测试项目本身也有不合理的地方。从最终测试结果来看，诟病最多的就是传准（俗称“长传打点”）。因为它偶然性大，容错率低。
传准测试示意图
长传打点，总共踢6个球，踢进1个得4分，5个满分，也就是只容许踢丢1个，之后每踢丢1个扣4分。一个平时能踢满分的球员，因为状态、心态、天气、场地等因素，踢丢2-3个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一来，波动范围可能在上下8分。
8分在百分制下，也就是8%的波动范围，这是什么概念？对比高考文化考试，正常波动是上下30，30/750，波动也就在4%。而足球专项测试，仅长传踢准一项，可能波动范围就是高考波动范围的2倍。
再加上今年考试，有的考区早上寒冷、风大，一些在本身能力很强的考生，都在长传打点上马失前蹄。来到录取阶段，很多高校按老办法招生，未能及时补录。
最后，再来简要复盘下今年足球升学过程：教育部门确定全国统考的要求，测试方案由体育部门来做，公示预录取则是高校按自己办法和节奏，“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每段都没毛病，大家同频共振，却震荡了一万多足球考生的升学大局。
这样的过程，一句话概括就是，抓牢了方向，没抠好细节。
明年统考该如何调整
明年又如何呢？今年众多复读考生加剧僧多粥少的局面下，想必明年统考应该会做调整。如何调整，以保证更多的考生能顺利升学呢？
家长和考生们的一些意见，值得参考。综合我们公众号后台收到家长和老师们的提议，我们归纳总结了以下几条。
其一，提高技术测试的容错率。
长传踢准是整个客观题型中难度最大的，也是偶然性和受外界因素影响最大的项目，六进五可拿满分，一个进球4分，分值很大，而容错率（1/6）仅有16.7%。建议提高该项目的容错率到30%-40%，这样既考察了考生的传准水平，又可以降低此项目的偶然性。
其二，统一和规范考试安排。
一是，降低客观因素对考生临场发挥的影响，比如场地条件、考试日期、温度和风力等气候因素；二是，减少主观因素对考试造成的不公平，比如：主客观考试的安排是否明确当日当次、热身时间及内容是否一致、比赛上场人数和比赛时间是否统一；三是，细化比赛的评分标准，真正做到客观、公正、公平。
其三，建立评分复审机制。
统测本可以提高透明性和公正性，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尤其是“主观题”的实战比赛测试中，完全依靠现场评委在极短的时间内评判完成，这就更需要完善的监督和纠错机制。借鉴高考阅卷的抽查复审和当下职业体育的视频裁判机制，足球考试主观题评分也可以实行评委双轨制，一组现场打分，一组视频打分，并根据不同权重对每个考生进行比赛赋分。对于两组裁判打分相差过大的情况，要重点关注，并找到原因，防微杜渐，规范评委评分行为。
其四，体育单招和高水平预录取分开。
根据有关规定，体育单招一经录取不得放弃，且不再参加高水平录取。那么，体育单招和高水平的拟录取公示就该分开。或者可以等体育单招先公示完，再公示高水平的拟录取；或者高水平先公示了，等体育单招拟录取名单发布后，再去剔除被体育单招拟录取的考生。
其五，确保高校招生计划完成率。
从今年的情况来看，体育单招和高水平运动队招生的计划总额，尚无法满足升学需求（1万多的总考生），再加上今年复读考生多，明年的考生肯定更多。因此，统考应该让各高校尽量保证完成招生计划。这样，保障更多在中学阶段还坚持练球的孩子，顺利考入大学。
以上建议都是比较细节化的，从今年足球统考的结果来看，还一个更值得探讨的问题：高校在足球高水平运动队招生上，该不该有自主权？
根据2017年印发的《教育部关于进一步加强普通高校高水平运动队建设的实施意见》：
普通高校建设高水平运动队的主要目的是引领学校体育课余训练和竞赛发展，为国家培养全面发展的高水平体育人才，完成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及国际、国内重大体育比赛任务，充分展示我国大学生的精神面貌。
同时，根据2020年9月发布的《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八大体系建设行动计划》：
具有高校高水平足球运动队招生资格的院校需组建男女足球队参加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规定的全国性比赛，实行升降级制，并逐步试行比赛成绩与高水平运动队招生计划相挂钩。
一边要求高校高水平运动队的比赛成绩，一边又没有给高校招生选材上的自主权，这多少有点矛盾。
更重要的一点是，对于足球这类集体项目，用整齐划一的标准去测试选拔考生，如何满足高校的高水平运动队的人才需求？
如果把高校高水平足球队看作俱乐部。世界上没有俱乐部的选材是完全通过一波统测就能完成的，这不符合足球的规律。而且11人组成的一支队，要求每位球员各司其职，对每个位置球员的需求也各异。
今年，各高校在自家官网挂出高水平合格名单公示后，是可以根据体育单招拟录取名单和其他高校公示情况，去做公示调整的。但有部分985和211高校，明明可以查到自己的公示考生被体育单招拟录取，却不做剔除，继续上报到教育部“阳光高考”平台公示。
表面看起来，是一副无所谓招不招得到的心态，懒得去折腾；实际上，是不是在“无声抵抗”统考没给招生自主权，也未可知。
全国统考是为了公平，这无可厚非，但不能要了公平却不要水平。取消校考改为统考，也不该是“因噎废食”，为杜绝“暗箱操作”而弃用更合理的招生选材办法。
当然，完全放开自主权，要避免“暗箱操作”和利益输送的确是个难点。但适当放开，未必不可行。
比如，有学生或家长建议，明年应该允许高校在统测前做一轮校考，再进行集中统考。这样既能给予高校一定招生自主权，也能保障招生的公平公正。
他山之石：美国大学怎么选材？
当前世界范围内，大学体育水平的高地当属美国。
美国有个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它于1910年成立，发展至今，分为三个竞技等级级别，Division 1（级别最高）、Division 2和Division 3。
在NCAA注册的大学包含美国和加拿大的一千多所高校，这些高校根据历史原因、竞技与学术水平等其他因素自主选择参赛级别和下属联盟。
这些高校的竞技水平怎么样？近期，在东京奥运会上为美国夺得5枚游泳金牌的名将凯勒布·德雷塞尔（Caeleb Dressel）就来自佛罗里达大学，该校属于Division 1下面的SEC（东南联盟）。
美国游泳名将Caeleb Dressel
除了游泳项目，美国高校的学生运动员还在田径、体操等多个项目上为美国的奥运奖牌撑起了大半壁的江山。
此外，由于美国高校的学生运动员是全球招生，NCAA的学生运动员还为加拿大、波多黎各、瑞典、英国等国家和地区贡献了奖牌甚至是金牌。
仅从竞技水平上看，拥有某体育项目特长的高中生，想要进入高水平的美国高校运动队且获得学费补贴（仅限D1和D2）的门槛并不低，甚至在美国本土强项上的门槛还会非常高。
那么，美国高校是如何录取优秀的学生运动员的呢？NCAA官方给出的招生相关的描述是这样的：
Recruiting happens when a college employee or representative invites a high school student-athlete to play sports for their college. Recuiting can occur in many ways, such as face-to-face contact, phone calls or text messaging, through mailed or emailed material or through social media
从上述描述看出，招生过程强调学校和学生运动员之间的多维度沟通以及随之而来的相互了解的深度。
招生官和高中学生运动员可以通过试训邀请、面对面交谈、电话、短信、甚至社交媒体来沟通彼此在各个方面（如奖学金、专业选择等）的匹配程度。简言之，这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目的就是尽可能地对接和满足双方的需求。
校方录取的学生运动员需要其在比赛中为学校争得荣誉，体育比赛上的荣誉不仅能够提高学校的综合影响力，吸引更多更优秀的学生报考，更重要的是能为学校带来数额庞大的校友捐款。
而高水平的学生运动员们则至少能够通过运动奖学金获得高质量的大学教育，丰富之后的人生选择。
这其实也是一个双赢的过程。
本文撰文| 贝小马、梁瑞钢
图表制作| 梁瑞钢
资料整理| 贝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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