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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40万到二三十 山城最后的“棒棒”

2017-03-14 凤凰大视野 凤凰卫视

重庆“棒棒”军是指靠一根棒子生存的人。他们来自农村,是重庆街头的临时搬运工,也是当地独有的文化符号。但如今,棒棒军已经开始走向消失的境地。



重庆位置


自19世纪末开埠以来,重庆就是中国西南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明清时期,重庆城区开始向上半城拓展。由于上半城水源稀缺,需要靠人力从长江和嘉陵江挑水,从而孕育出一个以挑水为主的群体——棒棒军。后来,随着重庆上半城自来水管网的完善,棒棒数量一度减少。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伴随着改革开放大潮,重庆棒棒军又再度兴起,并于1990年前后到达顶峰。


2014年初,一名转业军官何苦,拿起了棒棒,走进棒棒军,记录下这个时代正在没落中的棒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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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营扎寨 

自力巷



何苦:“哎哟,黄师傅,我自己来自己来。”



老黄今年65岁,重庆江津人,1992年加入山城“棒棒”大军,是一名有着22年“棒龄”的资深“棒棒哥”,因为十多天前的一次邂逅,我们一见如故,并且确定了师徒关系,他如约帮我在自力巷53号租了房。


解放碑


自力巷与解放碑直线距离不到300米,或许是巷子里历来住的都是小商小贩和手艺人,靠着勤劳节俭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过日子,自力巷因此得名。


今天的自力巷似乎已经走到了历史的拐点。据说,这里作为渝中区旧城改造最后的攻坚目标之一,已经被纳入了未来金融街的规划图。而今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外来农民工。



何苦:这个是你给我准备的?”

老黄:“这个是给你用的。” 



我用20年前从连长手中接枪的豪情,接过老黄为我准备的 “棒棒”。从这一刻开始,我有了新的身份。


“棒棒”


“棒棒”是重庆具有名片效应的服务行业。改革开放之初,重庆落后的交通状况难以满足经济发展的刚性需求,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涌进城市。


三十多年来,有人唾骂他们衣衫不整影响城市品味,也有人感慨是几十万棒棒用肩膀挑出了一个新重庆。


岁月更替,随着经济飞速发展,公路四通八达,今日山城正在告别肩挑背扛的历史,曾经浩浩荡荡的棒棒大军,十之八九都已改行,只有老黄和一些跟他一样眼睛花了、头发白了、脊背驼了的人,还在艰难守候着这个后继无人的行业。


自力巷


晚饭时分,老黄以师傅的身份向我强调了自力巷53号的注意事项:


三楼除了河南的房间以外,剩余的过道就是公共厨房和饭厅。厕所在楼外五十米处,大部分自力巷的人都去那里。当然如果憋急了,小便也可以在水桶旁边的下水道解决。简易土灶只能在确认拆迁办下班之后才能生火,木柴伸出灶门的部分,不能超过三寸。


老黄说得考虑安全。


重庆山城之夜


我在自力巷安顿完毕的时候,山城之夜也已悄然绽放。


开工第一天

大寒


从自力巷踏进解放碑,感觉一步迈过了这个城市的70年。


我很随意地拎着棒棒跟在老黄的身后,他不时提醒我扛在肩膀上。老黄说,随便拿根棍子找饭吃的是叫花子,棍子是打狗的工具,而我们的棒棒是干活的工具。老黄特别在乎这种区别。


我和老黄有言在先,第一个月我是学徒,挣的钱全部归他,一个月之后我们同工同酬。学徒期间我给自己准备了1300元生活费。


漫无目标地穿行在大街小巷,我和老黄一上午没有开张,零星蹲守在道边的同行大多也和我们的境况差不太多。老黄说找棒棒干活的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几天开不了张。


改造后的五一路


这是一个由社会供需关系自然孕育的小型劳动力市场,也是老黄蹲守了二十多年的大本营。木匠石匠泥水匠,电工漆工管道工,有活干活儿,没活儿打牌。他们惬意而懒散地享受着这份自由,喜怒与输赢无关。老黄喜欢看别人“斗地主”。他必须喜欢,因为这是唯一的文化生活。


洪崖洞


下午一点多钟,我们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召唤,五一路口的涂料店有三件货物要送到洪崖洞,100斤出头两公里路,工钱10块。这是一个人的活儿,我决心让老黄带路。


前200米,老黄跟着我一路小跑。第二个200米即将完成的时候,我开始清晰的感觉到肩部肌肉逐渐由酸麻变成刺痛,并且快速向全身扩散。腿脚越来越沉,生平第一次觉得两公里路竟然如此漫长。或许这就是棒棒脚下的路。这样的路,老黄每天都在走,走了22年。老黄说,要经常担,不经常担的话不经压,经不起扁担压。


作为这个城市的“万金油”,“棒棒们”干的也并不一定全是力气活儿。


雇主家舀狗食的铁勺,掉进了厕所下水道,家里有人拉肚子急等着用。老黄趴在地上把铁勺从下水道拿出来,赚了20块。


当棒棒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我和老黄总收入67元。老黄说,可能是我给他带来了好运气,最近好多天都没有超过30元。



走出自力巷 = 走进新守候 

刘粹刚


住在自力巷,干在五一路,身为农民的老黄和这个城市“最劳动”的街巷关系密切。劳动虽然光荣,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发自内心的觉得当棒棒光荣。所以,老黄当棒棒绝非刻意选择,更像是命中注定。


四川江津区


1949年11月,老黄踩着重庆解放的鼓点以地主家五少爷的身份来到人间,这是命运跟他开的第一个玩笑,没有享过少爷的福,却经历了那个年代少爷们必须经历的所有磨难,年届不惑还娶不上媳妇。


直到1988年,老黄才和一位丧偶女人走到了一起,并很快有了自己的女儿黄梅。由于这是一段没有履行法律手续的结合,三年之后,命运跟老黄开了第二次玩笑,他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她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离开那个家的时候,除了怀里的孩子,兜里只有一块钱。三岁的黄梅在十多个亲戚家里轮流寄养,老黄扛着一根棒棒在重庆城里艰难打拼,只为把女儿养大成人。


网恋


女儿初中毕业的时候,命运再次和老黄开了一个玩笑。18岁的黄梅与19岁的网恋男友突然让他当了外公。所以,帮两个大孩子抚养小孩子,又成了老黄最近这四五年的任务。


2013年初,终于懂事成人的女儿女婿,又在永川区临江镇上买下了一套三年分期付款的二手房,房款加上税费30万出头。全家人东拼西凑交够了10万首付,接下来的两年时间,每年10万,年底交款。



自力巷53号的“棒棒”,

都有必须当“棒棒”的故事。



老甘

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偷左右了老甘的命运。


25岁的时候,未婚妻突然与别人成亲,老甘怀着有朝一日把村长千金娶回家的雄心壮志走进了重庆城。当棒棒头十年,辛辛苦苦积攒的创业本钱先后两次被小偷洗劫一空。


后来,老甘专门请十八梯的李半仙给算了一卦。他说我满了60就走红运了,那个时候才晓得甘家娃儿的厉害。60岁生日还有300多天就要来了,他决心攒10000块钱回老家办寿宴,目前已经攒了700元。


河南

河南的命运因为父亲的英年早逝而改变。


母亲带着3个孩子改嫁之后,河南离家出走。飘泊流浪期间,还被几个小地痞挑断了左踝脚筋,落下残疾。河南不在乎自己至今没有初恋,也不在乎没有身份证,却十分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大事。对于日本人为二战的神风特工队申报遗产。河南认为: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历史,其实质是挑战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战果和战后的国际秩序。


前不久,河南遭遇了他认为是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在正阳街与人“炸金花”,生平第一次抓到三个“A”的河南,与手握三个“9”的家伙死磕到底,却眼睁睁地看着三个“9”的家伙,把钱收进了腰包。


为了铭记这次耻辱性失利,河南特意剃了光头,他说待到床头那个绿色腰包装满红色人民币之后,他就去做点小生意。


“棒棒们”


据说,高峰时,山城重庆曾经有40万棒棒军。然而,当何苦尝试记录他们的生活时,在城区里,他只找到了二三十个棒棒。


拉板车的人


 身处行业没落的边缘,老黄也在改变。他的改变是因为年纪大了,开始对节省力气的工具更加依赖。遇到大件的货物,老黄会借用板车,这已经算是棒棒行业的最强装备了。但是穿行在机动车流中,老黄依旧像游走在狮群边缘的孤独猎狗,即便冒着付出生命的危险,也只是争取一些残羹冷汁。老黄的尴尬处境,又何尝不是其他棒棒们需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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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看《最后的“棒棒”》

3月13日——3月17日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

20:00—20:30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

09:00—09:30

16:15—16:45



编辑:伊梵 倪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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