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 | 万方谈父亲曹禺:曾希望自己什么也没写过
今年9月,一部叫《新原野》的话剧即将上演,
编剧是《原野》作者曹禺的女儿,万方。
《新原野》根据万方的小说《杀人》改编,
与《原野》在剧情上并无直接联系,
也是这部《杀人》,让女儿在文字上第一次得到父亲的认可。
“他兴奋又感慨地说:
小方子,你真的行,
你可以写出好东西。”
——万方
《名人面对面》
面对 | 万方
第一次看《雷雨》被吓哭
万方,中央歌剧院编剧,剧作家曹禺之女。
解放之前,万方的父亲曹禺就以《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被国人视为现代话剧真正意义上的奠基人。
万方14岁时,曹禺被定为“反动学术权威”。在学校她成了“黑五类”,没资格进教室,只能蹲在台阶上看“毛选”。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万方
万方与父亲曹禺
许戈辉:
什么时候爸爸开始带你去看戏?
万方:
第一次看戏,就是他的《雷雨》,我就坐在观众席里。第三幕是在四凤的家里,突然一个大霹雳,小孩根本什么都不懂,哇一下就吓哭了。
许戈辉:
当时你爸什么反应?
万方:
我爸平时对孩子就像大朋友那种,但是那次他特别粗暴,一下把我夹起来,提着头就冲到外面去了。
许戈辉: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万方:
其实后来他告诉我,因为我的哭,影响了观众看戏,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剧院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戏比天大的这个感觉。
万方即将上演的话剧《新原野》
文革把父亲彻底打碎了
文革那几年,一帮人冲进来说”曹禺,跟我们走“,
曹禺就必须跟他们走,
万方和家人不敢动弹,
稍微一动,红卫兵一鞭子就抽过来。
文革结束后,
曹禺很快恢复了名誉,又是院长、又是主席,
但这对他是另外一种摧毁。
曹禺晚年的痛苦在于想写,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写好了。老觉得,这么写对吗?这么写行吗?他的脑子已经不自由了。”——万方
许戈辉:
你觉得他的社会职务,所处的这个处境,对他的束缚,到底是多大?
万方:
他老了之后,参加很多活动,有的时候一天三班,四班,赶场似的。每次回来他都非常沮丧。因为他觉得他的生命白白这样浪费在他不想做的事情上。
许戈辉:
刚才你说到,他到晚年,特别想写,但是又不能。
万方:
他晚年的时候,看托尔斯泰,特别感慨,说托尔斯泰简直是太了不起的人,这么大岁数了,最终离家出走。
他说,我也要离家出走。
父亲曾希望自己一个大字也没写过
在万方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父亲口述,母亲执笔。
自己放学回家,远远就能看见窗口两人的身影。
但是好时光总短暂,平静安逸的生活被之后的各种运动打断了。
1996年,曹禺去世,
而在解放前写就的如《雷雨》《原野》般经典的作品,
再没从曹禺的笔端出现。
有部法国电影《长相思》,
故事讲的是,丈夫和妻子曾经感情很好。
丈夫被纳粹关进集中营许多年后失忆了,最后终于释放回家。
妻子使用各种办法想唤起丈夫的记忆,比如放音乐、跳舞,丈夫似乎也有一些好转,幽暗的生活似又照进一点光亮。
可有一天,丈夫突然向外跑,妻子喊了一声“站住!”
丈夫猛地停下,慢慢把双手举了起来。
那个瞬间,丈夫仿佛又回到了集中营。
“我念起人类是怎么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情,仿佛自己来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时常不能自己来主宰着。”
——曹禺
曹禺一家
许戈辉:
他在那一段时间,经受了一些什么?
万方:
我爸爸后来有一阵,安眠药吃得非常非常厉害。
后来我想,当他再想写的时候,
他那个充满创造力的那个人已经没了,
他找不着那个人了。
人已经被压扁了,没了。
许戈辉:
说他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否定自己是为什么?
万方:
他有一个小本子里,写到他回忆那一段时间。
他说那时候,他每天看到胡同里有一个扫大街的老太太,别提多羡慕她了。
他说,如果要是像她一样,就是从来什么也没写过,甚至一个大字不识,那就好了。
老年曹禺
万方脑海里有很多极其清晰又深刻的记忆。
晚年的曹禺是痛苦的,
但万方常常想起却是一个欢乐的画面。
她回忆道:
有年夏天一个晴朗的早晨,
我爸爸坐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
戴着耳机听肖邦的钢琴曲,远远看见我走来就大声喊:
“今天特别的好!我在院子里快活得要命,我都跳舞了。”
说着他在轮椅上颠了两颠。
他拿下耳机,
“你听听,一定要听听,美妙至极的钢琴,快活哇!”
部分资料来源于《女儿万方:被名誉磨损的曹禺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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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纪小婧 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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