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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不散场 | 对话 老狼

名人面对面会计小刘儿 凤凰卫视 2023-05-22

对话 · 老狼

 以下为采访摘要 


人设这事儿太可怕


老狼,1990年代校园民谣的传奇人物,作品《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青春无悔》、《恋恋不舍》,遥系着几代人的青春记忆,至今仍广为传播。老狼今年54岁,仿佛被钉上了那个叫“青春”的十字架上,被迫谈论过去,供喜欢怀旧又不再青春的人们朝圣。‍‍‍‍‍‍‍‍‍‍‍‍‍‍‍‍‍‍‍‍‍‍‍


老狼:我觉得可能多多少少因为当年那些特别美好的歌,因为高晓松、郁冬创作了那些隽永的旋律和诗句,把我给笼罩了。包括小时候听音乐,我们都会在想象中描绘一个我们喜欢的歌手,把他想象成一个完整的、浪漫的形象。意识到这点是因为进了这行之后我认识了很多少年时代的偶像,然后就发现大家在生活里作为普通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堪的东西。我觉得最可怕的就是人设,你一旦被那个人设圈定,以后很有可能就要这样生活下去,有的时候我就特别想毁掉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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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原名王阳,

1969年出生在北京,

毕业于北京联合大学无线电专业,

第一份工作,焊电路板。


田川:为什么大学毕业后您没有向歌手或其他音乐领域发展,而是去上班了?

老狼:跟我们家多少有点儿关系吧。我妈特别看不上我们搞的音乐,她就希望我能有比较稳定的生活,有五险一金,一个铁饭碗。所以大学毕业我就到工厂里上班了,每天朝九晚五的就这样过了两年。

田川:感受如何?

老狼:开始还有点儿意思。当时是夏天,老师傅带着我装机柜,第一天我就在旁边睡着了,实在太困了。老师傅说这孩子真不怎么样,他就特别看不上我。后来熟了以后对我还挺好的,他每周回家还带香河肉饼给我。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就是它会给你带来另一种人生经验。

田川:如果当年高晓松没有找您唱《同桌的你》,您会一直在工厂里吗?

老狼: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有点颓了。当时我们单位在万寿路,我每天就从复兴门骑车去上班,戴着耳机,一边骑一边听。因为长安街沿线永远特别堵,我就老感觉自己是被车流裹挟着往前走。突然有一天我觉得自己颓得不行了,太难受了,我说我实在不想这么生活了。因为做的都是重复的工作,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每天都是焊电路板,焊油弄的我脸过敏起了好多包,我再也不想这样过下去了。

后来正好有一个机会,我一个好朋友在《大众摄影》工作,我就跟着他去了甘南。特逗,今年我又去了甘南,距离我1993年辞职去甘南整三十年。今年到甘南我心里感慨万千,三十年一瞬间就过去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刚辞了职,对人生无比迷茫,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小崽儿。到现在已经历经千帆,人生过了一大半,都该退休了。

△老狼的1993年和2023年

辞职之后,老狼拿着广告学的书回家深造,碰巧接到失联好友高晓松的电话,人生的轨迹也就此改变。


老狼:以前我们住的筒子楼用的是公用电话,那电话就在我房间门口。特别巧,那天上午我无意中就把电话接起来了,高晓松说赶快过来,我们在复兴门广播大楼录音呢。从我家过去骑车大概5分钟就到了,所以我晃晃悠悠就去了。然后在那儿我认识了金立、郁冬、高晓松、沈庆、黄小茂、张卫宁……校园民谣最杰出的一群人。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特别开心,广播电视部大门到今天都是武警站岗,当时我们每次去录音都需要里面的人拿着进门条出来接我们。印象特别深,我们一大堆人就在广电部正门旁边的花坛,带着青春洋溢的面庞在那儿聊天儿,特别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场景。那种感觉特别奇妙,就你觉得好像真的梦想成真了。

△九十年代老狼和朋友们(右一 老狼)

田川:1994年参加了央视大学生毕业晚会,1995年又上了春晚,那算是您最红的一段时期吗?

老狼:差不多。我觉得那一切对我来说太梦幻了,完全想象不到有一天我唱的歌,能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小时候我们看孙国庆、殷秀梅唱歌,他们都是在电视上被大家认识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我也被大家从电视上认识了,就特别膨胀,内心极度膨胀。

田川:但后来您说自己又颓了,是又回到了当年焊电路板时的状态吗?

老狼:对。1995、1996年我们红了之后,生活变得越来越宽裕,但慢慢地就厌倦了,每次演出就唱那么两三首歌,还要带动观众,要释放情绪……就变得特别疲惫。感觉跟之前上班一样,每天都在做重复的工作。后来大概在1996年的时候,北京三里屯的酒吧街有现场乐队,我就跟他们一块玩儿,每周去两三次,然后排练一些英文歌。

田川:那其实有点像驻唱的感觉。

老狼:就是驻唱,完全是为了开心在那儿唱歌。当时斯琴格日乐、张淇都在这种地方唱过。我当时跟老板说,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唱《同桌的你》。

△老狼《同桌的你》

田川听说您在排练“时光流转”演唱会的时候,《同桌的你》唱到一半就叫停了,排斥唱它是觉得这算是一种对青春的消耗吗?

老狼:可能是吧。很多时候大家对我的印象是所谓《同桌的你》、《青春无悔》带来的感觉。可能第一次问我,第二次问我,第三次问我的时候,我会有激情去想好多特别美好的片段。但是很多次之后再提起这些事,我真的已经觉得厌倦得不行了。

△老狼与叶蓓

老狼:可音乐也神奇在它能在某一个瞬间带你进入一个场景,你会觉得这些东西能让你记忆很长时间。之前我跟叶蓓唱《青春无悔》的时候,每次只要一对视肯定哭。后来我都受不了了,就不敢唱这首歌了。因为我们俩恨不得进这行就认识了,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现在都五张多了,知道太多彼此的故事了。所以这回演出之前我在后台跟她说,咱今儿别再哭天抹泪了,多没劲,咱们一定笑着把这歌儿唱完。

音乐里“青春不散场”


老狼:年少时我们说要占领这个世界,要占领所有排行榜,站在歌坛的最前沿……我们曾妄想过这个世界。但后来我们被一次又一次击沉,所以人的能力如此而已,成王败寇也好,都随着流水流淌而去了。流水虽然带来了一些东西,但它也很快就把那些东西都带走了。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经历了小时候不会经历的生老病死以后,你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有时候会有点小绝望。比如小时候喜欢攒一些唱片、好电影、好书……突然有一天你对这些东西一点留恋的感觉都没有了,就觉得这些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一点意义都没有。那些东西再好,也只能让你好一会儿。

田川:那现在什么事能让您提起兴趣?

老狼:现在就是玩儿。


人到中年,老狼满世界旅行,凌晨两三点出现在LIVE现场,在各种音乐节,与各种气候带的民间音乐人相遇,声浪、荷尔蒙、酒精的味道,是中年生活的兴奋剂。


老狼:我现在喜欢跟年轻人混,有时候能从他们身上获取一些能量,获取一些跟生活搏斗的力量。他们能不管不顾地去挥霍自己的青春,太牛了。我晚上经常有好多出门的借口,比如要去看某个乐队的表演,就跟我老婆、儿子说我晚上要去live house看演出,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工作。但我自己也特别享受那个过程,享受他们在舞台上的表演。如果是没有去过的人,是很难跟他解释这些东西的。当你被里面的声浪、荷尔蒙、汗水的味道,酒的味道笼罩着的时候,那种悸动还是挺开心的。

田川:很多人年轻的时候会很享受这种躁动的环境,但慢慢长大以后就不愿意再走进这些地方了,但是您一直都活跃在这种环境里。

老狼:因为我是干这个的。

田川:这是借口吗?

老狼:不是。我有时必须要看乐队演出,而且我也喜欢看。

△老狼

老狼:我是射手座,他们说射手座特别喜欢旅行,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是像我最早辞职是因为我想去甘南,在那儿我第一次见识了高山草原。后来又去了南极、珠峰,包括陌生的城市、新鲜的地方我都喜欢。第一次去成都就在街上瞎逛,走着走着就到了老妈蹄花,我说这也太好吃了,吃了两碗。第二天跟朴树一块儿演出的时候,我说我找到一家特好吃的店,今儿带你去。到那儿以后一人点了一碗,他说我不吃肥肉,他永远是愁眉苦脸的,你就发现人跟人还是挺不一样的。

有一次我在上海胡乱走的时候,我现在乐队的音乐总监迎面就走过来了,我们都说,你怎么在这儿。就是在这种城市漫游里,会有很多神奇的时刻。


在圈里,老狼被称为“狼哥”,是“大哥”一般的存在。有人说他是半个民谣圈的伯乐,也有人说,老狼没有爹味,只有人味,这是他的可贵和可爱。牵线搭桥,推荐新人,孜孜不倦地挖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众乐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而他本人却不喜欢“扶持年轻音乐人”这种字眼。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是朋友,是相互的感动。


老狼:三年前我做了一个厂牌,麦田音乐。其实麦田音乐是高晓松、郁冬、我、印青在青年妄想阶段,对音乐有美好憧憬的时候成立的厂牌。后来我进入这个厂牌后,你要经营这些东西,要在市场上获取价值,获取回报。加上娱乐环境就挺复杂的,各种各样的因素,所以这件事并不像我们当年想的那么纯粹了。所以那时候总会矛盾,为什么我们认为好的音乐人他还不红,还不能获得相应的价值,还不能从流量上、利益上获得一些回报……那些是我之前特别焦虑的东西。

但是最近我又从一些特年轻的音乐人身上获得了一种挺美好的感觉。前一阵我去四川绵竹的时候,碰到了一对儿特别年轻的音乐人,两个女孩儿,特别安静地在城市里工作,她们写出来的歌特别美。她们说我们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后一边做饭一边想上午写的东西,可能炒着菜突然就想起一段旋律了,就赶紧跑出去记下来。在这么浮躁的一个时代居然有这么美好生活的人,她们在安静地创作,在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我做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希望能有机会把她们的东西做出来,无论最后这些作品能不能成为爆款,我觉得都是一份值得被记录下来的美好。那天看到她们其实还挺受感动的。

我觉得能和好的音乐人一起玩音乐是一件很奇妙的互动。人在现场的感受是很不一样的,它会不断给你带来新鲜感。

△老狼“时光流转”演唱会现场

田川:最后您还是选择将《恋恋风尘》作为演出的最后一首歌,为什么?

老狼: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在演唱会散场的时候,屏幕上有一个女孩在跳踢踏舞。她最早算是我的一个网友,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大概20多年前我们就认识了。我们其实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有一天我突然在她朋友圈看到她在学踢踏舞,配乐用的就是《恋恋风尘》,我当时觉得太感动了,不是因为她选了这首歌,是她的姿态不再像少年时代那么青涩,已经变得很成熟了。当你发现她已经能从容面对好多东西的时候,就觉得太感动了。后来我就想把这个视频用在演唱会结尾,青春总归有散场那一天,那个时刻来的时候希望大家能特别从容地跳起一支舞,把这场聚会结束。

田川:我觉得我们的青春可能会散场,但您的应该不行。

老狼今年54岁,就像他说的,有时候也很想毁掉那些过往的标签,而所谓的“中年危机”,即便是“青春”代言人的他,也不能幸免。


也许,爱已成歌,狼已成父,但音乐里的“青春不散场”,留在《恋恋风尘》里的人,也一直留在相信爱的年纪。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制片人:张燕
编导:周佳榕
编辑:宿畅、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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