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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墨雨新村民(下):为什么两难,又为什么离开

背背篓的 绝对昆明 2023-10-17


接上篇。


一句「归园田居」,似乎就板上钉钉了大墨雨新村民的光鲜日常,吸引着外面的人透过华美的滤镜想象其后的甜蜜。

然而,在令人心驰神往的标签以及社交平台上有钱有闲的景观背后,新村民们也会在生活真实的逼仄和困顿里,与滤镜后头的鸡零狗碎撞个满怀。


这是另外三个真实的大墨雨村新村民生活样本。




来村五年,蹭蹭目睹了不少比自己早来的新村民的离开。不过他家算是当下大墨雨最稳定的新村民。


穿着迷彩工装的蹭蹭嵌入老村民中很是无痕,感觉下一秒就可以下地干活。有着凭手吃饭的人独有的关节和手相。



他的据点「伴日闲木工坊」,一到周末很多孩子。旧木再新、修理物件、木器定制、木工体验,看似平平无奇的手艺活儿反而成为稳定造血的业务,蹭蹭也在这种稳定中与大墨雨建立起更深厚的依存。


蹭蹭来自新疆,2017年来到昆明。之前在昆明的自然学校工作,意外发现好友圈内很多人都与大墨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在一段工作结束后,他核算了成本,决意和朋友们集结到一起


小伙伴说,他的木工坊

一看就是很「真」的那种


谈及和传统农村的区别,蹭蹭同样觉得「中间状态」是大墨雨最吸引自己的地方: 非绝对的自由,非绝对的孤独。


人群恐惧症渴望远离都市,而无法完全离群索居的人还是多少渴望抱团取暖。



他家里同样绝对贯彻zero-waste的道行:厨余堆肥、草木灰还田、户内循环。我们打趣道,一个人要是没有这样乡村生活的基础知识与能力,恐怕不配当村民。


蹭蹭曾为摔了腿的画家邻居做了副拐杖,对方欲要支付酬劳的时候,蹭蹭向对方讨了一幅画。



新村民间的你来我往随意又互补。而蹭蹭对于村子的角色,是「谁家要是缺点什么要做,我家恰好有场地和工具。」


然而,大墨雨新村民流动性不小,新面孔流动在新村民中间。



蹭蹭对于邻居的来与走说了一句话,大墨雨,挣不得快钱。


结出果实的人,往往根植长期与利他主义。蹭蹭像弥勒佛和济公的结合体,用最原始却令人啧啧称奇的本事,向我们证明在乡村生活的一种先决条件。




「必备技能不是一个,你得必备好多个……」「社交反而变得比城市更加复杂。」以上真实揭露(吐槽),让我们掀起了桌布的另一个角。


白糖咖啡的店内音乐,不是爵士不是香颂,是鹅叫。


白糖就是声源的正主,它是一只器宇轩昂的大肥鹅,爪着正步就要过来啄你一口。



它的主人大屁从台湾来,我们造访的时候正拾掇白糖在门庭前的「光荣战绩」。


大屁的口音一度让我以为是东北人,实则是来大陆十年的台湾人,北上各漂了5年,受够了。去年十月正式成为大墨雨的新村民。

乡村生活是否需要资本?「需要,100%。」大屁是动画师,为动画电影做分镜。多年工作积累下的启动金和一定人脉是令她做出这个选择的前提。



村里对性少数群体的包容,也是她和伴侣能够在这里落脚的重要环境因素。大墨雨更像母系社会,女性下田,女性开卡车,女性支持家用的情况非常常见。


她的屋子有前后院,木质为主,颇有和风。白糖和猫融洽相处,在厨房可以给邻居们制作美味的口粮咖啡,阳光无限量供应,树木花卉随意。也是因为「感觉对了」,她看房时立马满意,就立马盘下来。



然鹅!大屁坦承她的租期只有一年。「因为贼贵,万万没想到乡下还这么贵!」


几万块的年租,冬天极冷需要额外安装暖气,硬件局部时不时需要补丁,遇到水电网崩溃的问题还找不到维修工人。


除夕前一天她家的水管爆破,找不到人修,大屁只能把家里的水全部关掉。最后得亏热心的新村民邻居伸出援手。



在有一定高度的生活要求面前,对乡村生活的热爱也有些无力,这往往才是细碎的现实。


开店不可控客流、繁忙的田事、频繁的文化交流和会议参与,让社恐的i型人类不得不突破自己的舒适区。



但是,舒适区是必须突破的吗?


反正,同行的伙伴在这样另一种声音中,有被祛魅(劝退)到。




杨阳号称村里的日化大户和全村最忙的女人。忙于搬家,忙于手工,忙于种地,忙于生存。


她是村龄最长的新村民之一,在村里搬迁过4个居所,她调侃自己是颠沛流离的人。但是对于杨阳来说,房子只要不塌就行,即使居无定所也能内心安宁——「只要你不焦虑,焦虑的就是别人。」她讲话有种以自嘲写实的幽默天赋。



曾经也会被咋呼的游客烦躁到,加上干不完的活儿,杨阳一度状态不佳。后来放弃了山上的活计,慢慢也就找到了平衡。

三十而虑,四十不嚯:不嚯嚯别人了。」她以一种达观又通透的语术定义自己在大墨雨经历的转向。



现在对昆明城市生活的需要,仅限于去省图借还书籍。其余时间,她将全部时间投入到劳动本身。

她自制酵素,运营碎石农场,和昆明的研学机构合作提供诸如观察蜜蜂这样的亲子类课程;实验玩耍性质般,做过纯天然的牙膏、唇膏、纯露和洗发水,现在在尝试开发蜂蜡保鲜膜。



每月600块,帮朋友的微店上架商品,是她唯一一笔固定的月收入。这是她曾在广告公司做策划时的报酬的十分之一,但她反而能够存下一些钱来。

杨阳40岁,没有伴侣和孩子,母亲是她在大墨雨最稳定和明确的责任所在。

「没有其他地方去」、没有其他人照顾,照护母亲的可选项似乎也为杨阳的生活划定了界域。


杨阳在碎石农场带领孩童认识蜜蜂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当被问到对当下生活的批判性思考,杨阳从人际关系的角度给我们提供了新的洞见:她认为大家的关系有点过于紧密了。

「不要把人与人间的关系看得太重了」,价值观的暂时相似不能保证永恒的亲密,是她在此前邻里的伤害中习得的自我保护机制。能出能进,张弛有度,是杨阳的通透和智慧。


相似的颠覆还在于新老村民的相处之道。

新老村民间吵架是家常便饭,「他们有时候没法理解我们在干嘛,其实新老村民是活在两个世界的」……这样的事实多少打碎了一些滤镜,然而这样的事实才更贴近生活和人性本身。


杨阳现在在日化产品的配料表中潜心摸爬。皂角、芦荟、侧柏叶,无患子、生姜、蛋清粉,椰子油起泡剂要放多少,抗菌剂哪里来……


边玩边做,她似乎也在擅长中寻到了价值。


蜂蜡保鲜膜

可重复利用

可根据不同尺寸的碗碟塑形





这么多年,关于离开的人,我们也听到过不少缘由。


有人因为孩子就学、伴侣改业而离开。有人花大力平地起高楼,大有重整旧山河的一股劲儿,最后一地鸡毛黯然离开。还有人怀抱着振兴乡村梦,然而与合伙人闹掰,可能连韭菜都没割到。


这程走访过后,我们站在局外人的立场,得出一条(或许不一定对)的结论:

能从城市去大墨雨生活(存)的人大致有两种:

要么「仰望星空」:能完全实现线上办公且收入不薄的电子游民;
要么「脚踏实地」:上得厨房下得地垄,仰赖手工能力实现完全谋生。

隐藏菜单:
艺术家父亲的川菜馆


当然也有第三种新居民:有钱。

但是我想,对于第三种人,像是颐和园之于紫禁城,大墨雨或许只是一个避暑行宫,行宫的主人能获得的身份也只是「周末农夫」

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行宫是不是可以是大墨雨村、小墨雨村、大墨晴村……任何一个合适的村。


而他们大概不会懂得冠华的苹果、河子的小树、蹭蹭的木锯意味着什么,也无缘代入Alex的圆桌、杨阳的自洽、大屁的人鹅相伴、老萧的能量守恒。

无论怎样,也无所谓怎样,大墨雨,祝安者自安,祝来者逍遥,离人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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