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墨雨新村民(下):为什么两难,又为什么离开
接上篇。
然而,在令人心驰神往的标签以及社交平台上有钱有闲的景观背后,新村民们也会在生活真实的逼仄和困顿里,与滤镜后头的鸡零狗碎撞个满怀。
来村五年,蹭蹭目睹了不少比自己早来的新村民的离开。不过他家算是当下大墨雨最稳定的新村民。
穿着迷彩工装的蹭蹭嵌入老村民中很是无痕,感觉下一秒就可以下地干活。有着凭手吃饭的人独有的关节和手相。
他的据点「伴日闲木工坊」,一到周末很多孩子。旧木再新、修理物件、木器定制、木工体验,看似平平无奇的手艺活儿反而成为稳定造血的业务,蹭蹭也在这种稳定中与大墨雨建立起更深厚的依存。
蹭蹭来自新疆,2017年来到昆明。之前在昆明的自然学校工作,意外发现好友圈内很多人都与大墨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在一段工作结束后,他核算了成本,决意和朋友们集结到一起。
小伙伴说,他的木工坊
一看就是很「真」的那种
谈及和传统农村的区别,蹭蹭同样觉得「中间状态」是大墨雨最吸引自己的地方: 非绝对的自由,非绝对的孤独。
人群恐惧症渴望远离都市,而无法完全离群索居的人还是多少渴望抱团取暖。
他家里同样绝对贯彻zero-waste的道行:厨余堆肥、草木灰还田、户内循环。我们打趣道,一个人要是没有这样乡村生活的基础知识与能力,恐怕不配当村民。
蹭蹭曾为摔了腿的画家邻居做了副拐杖,对方欲要支付酬劳的时候,蹭蹭向对方讨了一幅画。
新村民间的你来我往随意又互补。而蹭蹭对于村子的角色,是「谁家要是缺点什么要做,我家恰好有场地和工具。」
然而,大墨雨新村民流动性不小,新面孔流动在新村民中间。
蹭蹭对于邻居的来与走说了一句话,大墨雨,挣不得快钱。
结出果实的人,往往根植长期与利他主义。蹭蹭像弥勒佛和济公的结合体,用最原始却令人啧啧称奇的本事,向我们证明在乡村生活的一种先决条件。
「必备技能不是一个,你得必备好多个……」「社交反而变得比城市更加复杂。」以上真实揭露(吐槽),让我们掀起了桌布的另一个角。
白糖咖啡的店内音乐,不是爵士不是香颂,是鹅叫。
白糖就是声源的正主,它是一只器宇轩昂的大肥鹅,爪着正步就要过来啄你一口。
它的主人大屁从台湾来,我们造访的时候正拾掇白糖在门庭前的「光荣战绩」。
村里对性少数群体的包容,也是她和伴侣能够在这里落脚的重要环境因素。大墨雨更像母系社会,女性下田,女性开卡车,女性支持家用的情况非常常见。
她的屋子有前后院,木质为主,颇有和风。白糖和猫融洽相处,在厨房可以给邻居们制作美味的口粮咖啡,阳光无限量供应,树木花卉随意。也是因为「感觉对了」,她看房时立马满意,就立马盘下来。
然鹅!大屁坦承她的租期只有一年。「因为贼贵,万万没想到乡下还这么贵!」
几万块的年租,冬天极冷需要额外安装暖气,硬件局部时不时需要补丁,遇到水电网崩溃的问题还找不到维修工人。
除夕前一天她家的水管爆破,找不到人修,大屁只能把家里的水全部关掉。最后得亏热心的新村民邻居伸出援手。
在有一定高度的生活要求面前,对乡村生活的热爱也有些无力,这往往才是细碎的现实。
开店不可控客流、繁忙的田事、频繁的文化交流和会议参与,让社恐的i型人类不得不突破自己的舒适区。
但是,舒适区是必须突破的吗?
杨阳号称村里的日化大户和全村最忙的女人。忙于搬家,忙于手工,忙于种地,忙于生存。
她是村龄最长的新村民之一,在村里搬迁过4个居所,她调侃自己是颠沛流离的人。但是对于杨阳来说,房子只要不塌就行,即使居无定所也能内心安宁——「只要你不焦虑,焦虑的就是别人。」她讲话有种以自嘲写实的幽默天赋。
「三十而虑,四十不嚯:不嚯嚯别人了。」她以一种达观又通透的语术定义自己在大墨雨经历的转向。
杨阳现在在日化产品的配料表中潜心摸爬。皂角、芦荟、侧柏叶,无患子、生姜、蛋清粉,椰子油起泡剂要放多少,抗菌剂哪里来……
边玩边做,她似乎也在擅长中寻到了价值。
蜂蜡保鲜膜
可重复利用
可根据不同尺寸的碗碟塑形
这么多年,关于离开的人,我们也听到过不少缘由。
有人因为孩子就学、伴侣改业而离开。有人花大力平地起高楼,大有重整旧山河的一股劲儿,最后一地鸡毛黯然离开。还有人怀抱着振兴乡村梦,然而与合伙人闹掰,可能连韭菜都没割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