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推荐】韩东：当代艺术和古典艺术有语法上的继承关系，又有语法上的变化关系。

韩东一甸艺术 2022-09-20

AN ART SPACE

Art and artists Exhibitions and events Artist interview

Mao Yan ＆ Han Dong

【毛焰、韩东联展论坛部分（现场录音）】

文/韩东

这次展览试图把艺术和文学结合在一起。就文学而言，语言是一种基本的工具。语言在此并不是比喻。在其他各类艺术形式中也有语言，但这里的语言是一种比喻。比喻非常重要，不管是音乐还是绘画，都有基本的语法，都包含最基础的东西，但这个最基础的东西也可以说是最高级的东西。

展览现场 © 毛焰＆韩东

我们老是说电影语言，电影语言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它就是语法概念。一个从来没有看过电影的人，在银幕上看到一个站在远处看起来很小的人向你走过来，经过剪切，下一秒突然一个特写的脸部就出现在银幕上，他肯定会吓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会认为银幕上出现了魔鬼，“天哪，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件很反常的事，对从小看电影长大的我们来说，却习以为常。

毛焰，“戴帽的青年”，2017，布面油画 © 毛焰

语言并不抽象，有时候非常具体。戏剧语言中，当一个人突然定格在舞台的一个位置，接下来就是他要讲述的回忆，就是场景再现出他的回忆。这些约定俗成的语法，不仅适用于创作者，也适用于观看者。就像我们在学习一门外语，其中必须包含语法。

毛焰，“肖像片段 No.1”，2018，布面油画 © 毛焰

我们学习、阅读和创作绘画、玩音乐，都有最基本的语法。语法非常重要，也是谈论和创作的基础。文学上所说的革命，一些语境下说的就是语法革命。比如我们对描述事物有一套约定俗成的方式，从小我们接受这样的教育，但遇上文学革命，文字还是那些文字，语法却完全不同了。如果你从没有接触过前沿文学或艺术，就会发懵，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然，你若是通过接触与感染，逐渐对新的语法有所了解，这个东西对你来讲就完全不神秘，也能够理解。

毛焰，“无题”，2010，布面油画 © 毛焰

中国古典小说的语法十分成熟，小说艺术也达到了一个高峰。但是我们当代作家所写的小说，语法不是来自中国古典小说，是从西方翻译小说而来。当我们看多了当代小说，回头再看古典时，就会发懵，完全不懂那样的讲法有何意义。就像明清时代的人穿越到现代世界，他照样会发懵。其中的隔阂，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是语言的语法发生了改变。

毛焰，“镜女”，2017-2018，布面油画 © 毛焰

诗歌也是如此。我觉得任何一代作家，他的野心包括描绘这个世界，更是想要进行语法革命。但是他能够走多远，一方面取决于本人的能量与天分，还有一部分取决于群体。他创造了一种语法，如果这个语法没有人懂，没有人感兴趣，甚至没有人学习，那也是白搭。文学革命、艺术革命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它会成为一种群体运动、群众运动。为什么需要群众与群体？语言不能够单独存在，不能单独存在于写作者那里，也不可能只存在于作者那里，它只可能存在于约定俗成的世界中。

展览现场 © 毛焰＆韩东

当代艺术和古典艺术有语法上的继承关系，又有语法上的变化关系。比如观念艺术，如果我们若以一套陈旧的语法去解读它，就会崩溃，斥之以“不懂”。实际上是因为你的那套语言系统与新建立起来的语言系统不相符合。艺术没有高下之分，无论哪类艺术你都可以拥有自己的阐释。但阐释的前提是你一定要懂它的语法，如果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断定“我不看懂，你这个就不是一个好东西”，那就是误会。是你自己没有耐心，不能了解，也不愿意了解这套语法。